《恰是·雪落风吟》七毛一

83、傅老爷

　　在远处就可以看得见轮廓的死灵之墓，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越走越看不清，走了不知道多久，期间西雅蔓的两个婢女各自巡查过两回，他们都通过隐身衣挡住了自己。
　　“按照他们巡查的规律，我们至少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三四天，恐怕何大哥他们已经等我们很久了。”夏末雪皱着眉说道。
　　“无妨，我和何师兄说过，我们时间无法确定，但无论如何一定会安全抵达帝都。”
　　“你怎么知道可以安全抵达”
　　“因为你，你在我身边，我绝不会让你出任何意外。”
　　夏末雪愣了愣，两人相处的这二十几天，她才知道原来东华风讲起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真是一点都不逊色。
　　东华风看夏末雪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害羞了，戳了戳她的侧脸：“还走得动吗”
　　“当然。”
　　两人似乎又走了一日，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排山倒海的死灵之势，夏末雪沉声说道：“华风，我们肯定很接近死灵之墓了，这里的气息十分阴森。”
　　“嗯，多加小心。”
　　两人一边注意一边往前走，然后面前呈现了山峦迭起的墓碑。如果说刚踏进高村时，遍地坟墓密密麻麻让人胆寒，那么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墓碑，宛如高山，望不到尽头，不仅如此，层峦叠起，墓碑一层盖过一层，最远处似乎耸入到了灰暗的天空，如果想要走过这无穷无尽的死灵之墓，恐怕早已断气在此。
　　扑面而来的气势让夏末雪手心发汗，东华风扶住她的后背，微微施力将内力注入她体内，很明显，夏末雪苍白的脸色透露了她的不适。
　　夏末雪站着看了很久，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顿悟，而后慢慢恢复了镇定，转头对东华风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了，我们将傅老爷的墓碑找到，我来看看他与其他人有何不同，或许可以借此只召唤出他的死灵，而不惊动其他墓碑和西雅蔓等人。”
　　“好。”东华风点点头，大拇指帮她拭去额尖的细汗，“如果撑不住，要跟我说。”
　　“嗯，那我们分开，我去这边。”说夏末雪迅速开始攀登、飞跃。
　　这些墓碑有男子、女子、幼童、老人，东华风都不知道自己看过多少座墓碑了，大部分的墓碑都是一年前或两年前建立的，一年前，正是流民暴增的时候，也是传来斩星魄确切位置的时候，也是巫主杳无音讯的时候……那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东华风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夏末雪怔怔站在一座墓碑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迅速朝夏末雪靠近，赫然发现上面写着“傅连丕”三个大字。
　　“这是傅连丕的墓碑？”
　　“嗯。”夏末雪点头回应，似乎带着鼻音，“傅老爷，五年前就过世了。”
　　东华风看了看时间，的确是。
　　夏末雪抬起头：“华风，你站后，我来召唤傅老爷的死灵。”
　　“你有办法不惊动其他死灵吗？”
　　“嗯，如果我没猜错，傅老爷是这里官职最大的死灵，我试试看。”
　　“好。”说着往后退一步。
　　夏末雪闭上眼睛，左手置于胸前，右手兰花指在前方画圈，嘴里轻轻念着：“犹顾之魂，往生未灭，来生未现，念我之心，唤你亡灵，万众死灵，傅氏老爷，连丕之名，丞相之职，愿你之灵，可见我心。”一圈又一圈的白烟从夏末雪右手慢慢腾起，汇成十束白光猛然间冲进了傅连丕的墓碑，顿时消失不见，而后慢慢腾起白烟，不到一分钟，傅连丕的死灵缓缓从墓碑后显现出来，从透明慢慢变得清晰，如果不是他漂浮在半空中，真是如同活人一般。东华风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他知道巫术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但亲自看着夏末雪召唤出死灵，还是非常震撼，比之前她为亡灵超渡震惊好几倍，脚不自觉往前迈了几步。
　　傅连丕脸色苍白，他是死灵自然不会红润，但他的苍白确是气若游丝的感觉，像是经历了巨大的痛苦而呈现出来的，虽然已经被召唤出来了，但是却未睁开过双眼。
　　夏末雪停下唤灵咒，看着跟她小时候见过一模一样的傅老爷，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傅老爷……”
　　傅连丕双肩颤抖，危颤颤地睁开双眼，原先他以为又是西雅蔓来拷问他，他像往常一样不言不语，准备默默忍受，可是这传来的声音分明不是。
　　夏末雪直勾勾地望着傅连丕，生怕他会一下子就消失。傅连丕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双唇抖着：“你是末雪对吗？”傅连丕没想到还能看到当年的小女孩，她和晴思非常相似，却比她更坚韧与娇俏。
　　“是我，傅老爷，是我，末雪。”夏末雪的眼眶微微红着，“没想到我遇见您，会是在这里。”
　　傅连丕若能红眼眶，恐怕也已经红了，这千来个日日夜夜，他太孤独了。
　　“小末雪，没想到你也已经长大了，如此亭亭玉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带着歉意，“当年西雅蔓带走了我的夫人，将我调走，才没能帮上你们，我心中一直感觉愧疚，能看到你平安长大，我也能少一丝折磨啊。”
　　“不是您的错，在西秦那段时间，您待我们如自家人，就算您想挡住西雅蔓，也是无能为力的。”
　　“是啊，是啊……在你们离开后，西雅蔓想要夺取斩星魄，一度威胁傅氏家族，我的弟弟西秦将军被派去疆边，路上被刺杀；我的夫人被带走以后再也没回来；后来，她杀了西秦国主，让她的皇弟当上了国主，她则成了幕后霸权。”自嘲地笑了笑，“当时她刚刚学会锁魂术，我是她第一个锁魂的人。”
　　“傅老爷……”夏末雪悲伤地说道，“西雅蔓现在已经是极致巫师了，想必您受了无数的苦。”
　　“一年多前，这里突然多了许多墓碑，也被布下了结界，那时候起每次西雅蔓过来我都神智就越来越混沌，那时候真怕自己有一天，丧了心智，说出斩星魄的下落。”
　　“傅老爷，你是说西雅蔓是一年前成为极致巫师？”
　　傅连丕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还有其他人，警觉地看着他。东华风微微后退一步：“在下东华风，东向国子民。”
　　“东向国？”傅连丕重复一句，转头看夏末雪，“末雪，你现在在东向国生活吗？”
　　“嗯，傅老爷，我那日被西雅蔓逼得跳下山崖，是华风救了我，此后我就一直在东向国修习巫术。”夏末雪眼里冒着冷冽的光，“我想杀了西雅蔓，为爹娘报仇，也为成千上百无辜死去的人报仇！”
　　傅连丕看着夏末雪许久，缓缓说：“末雪，你来这是否也是想知道斩星魄的下落？”
　　“是的，傅老爷。”夏末雪坦承不讳，“西雅蔓已经是极致巫师，若斩星魄落在她的手里，东向国的结界就会被摧毁，我们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傅连丕理解地点点头：“西雅蔓自从成为极致巫师以后，的确变得更加好斗残忍，这里变成了屠杀场，每夜我都能听到哀嚎的声音，一座又一座死灵墓碑立起来。”
　　“傅老爷，你放心，我们只对付西雅蔓，西秦所有的百姓，我们不会伤害分毫。”东华风刚刚虽然被漠视了，但毫不在意，又一次出声。
　　傅连丕看也不看东华风一眼：“末雪，斩星魄由我告诉你，你会摄魂术吗？”
　　“摄魂术？”夏末雪微微一愣，摄魂术并不是多难的巫术，只是它需要被摄魂之人自愿，因此使用起来限制很多。
　　“对的。西雅蔓前段时间掌控了摄魂术，是能乱人心智的高阶摄魂，我担心有一天，我会承受不了她的拷问。”傅连丕决绝般看了眼夏末雪，“若我现在将秘密告诉你，我就可以放心地离开这世间了。”
　　“不行！”夏末雪用力地摇摇头，“如果我用摄魂术吸取您的记忆，那您的精魄也会被我消纳，傅老爷您将变成无魂之魄，游离三界之外，永世不得入轮回。您不能就这样告诉我吗？您只要将这个秘密说出来，锁魂咒就会自动解开。”
　　傅连丕瞥了眼东华风，夏末雪心里了然，想了想：“傅老爷，我有办法将您的所想直接输送到我的脑海里，无需说出口，您觉得如何？解开锁魂咒后，我帮您超渡让您进入轮回，不再受苦。”
　　“那自是最好。”傅连丕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