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雪落风吟》七毛一

63、流民地带

　　“主子，我们到了！”又经过了十多日，东华风一行人终于抵达寒戚城，小武看着城门口的牌匾异常高兴。
　　“我们先去驿站等城主过来会合。”东华风看了眼跟在最后的夏末雪和樊幽。经过十多日他对樊幽倒也放下戒心，路上遇见了大大小小的磕碰，她也是尽兴尽力帮助。只是……眼神一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这个樊幽对夏末雪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好，她给他的感觉跟于芸桐给的完全不一样。吃饭的时候时常给末雪夹菜、帮末雪拿东西、给末雪买小玩意，看末雪的眼神……握了握拳头，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但这十多日末雪和自己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更不要说两个人交流了，几乎就剩下偶尔互看一两眼。樊幽对夏末雪的样子，就像在对待珍贵的宝物，或者说是情人。松了松拳头，太可笑滑稽了，这怎么可能。
　　走进了驿站，四人坐了下来，小武立于身后。
　　夏末雪内心澎湃，面上波澜不惊。从踏进这座城开始她就按捺不住内心的仇恨，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西秦国杀了西雅蔓！只是自己，还远不是她的对手，而且还肩负使命。
　　“末雪？末雪？”樊幽五指张开在她面前晃了晃，和她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觉得她很深沉，越想保护她。樊幽忍不住想，如果能就这样一直陪在她身边该多好。
　　“啊？”夏末雪回过神来，看了看樊幽，又看了看东华风和何宵，“不好意思，回到故土有些走神了。”
　　“末雪，你原先来过这吗？”何宵问道。
　　“嗯，十几年前。”夏末雪点点头，樊幽在一旁给她倒了杯水，她转过头对樊幽笑了笑，“我没事，谢谢你樊幽。”这一路夏末雪能感觉到樊幽对自己的照顾，就像贴心的姐姐一样，让她十分温暖。
　　“不、不客气。”夏末雪的笑容淡淡的却带着一股甜香，樊幽微微不好意思，撇过了头，却撞上了东华风的视线。
　　东华风眼神冷峻，沉默地看着樊幽，内心却并不平静。
　　樊幽也没有回避，对着视线点了点头，她知道东华风喜欢夏末雪，可是既然你不说末雪也不是你的人，我在身边陪着护着有何不可。
　　即便你是东向国太子未来的帝王，可不一定能拥有夏末雪。樊幽心里比谁都清楚，皇室对巫族，尊敬却疏离，情爱之事不一定能有结果。
　　握紧了手中的茶杯，东华风对樊幽略显敌意的回应颇为不舒服。
　　一会儿，城主林录朋一行人浩浩荡荡赶来，将他们五人接入府中。
　　“太子，一路辛苦了。”林录朋留着一小撮胡须，精神矍铄，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他既是这寒戚城城主也是皇上钦点的命官。
　　“林城主客气了。”两手作揖，东华风客气地回了个礼，“这是何宵何师兄，这是夏末雪，这是侍卫小武，这位是樊幽姑娘。”
　　“哈哈哈。”林录朋爽朗笑着，“现在果然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一个个都如此不凡，有礼了有礼了。”
　　“城主客气了。”几人一一回应。
　　“那我们先用午膳吧？”林录朋问道，“你们的厢房都已经收拾完毕，不过之前得到消息是四人同行，只需三间，所以这厢房也只备了三间。”顿了顿，“不过另一间已经在收拾了，明日便可腾出。”
　　“无妨。”东华风笑了笑，“劳烦城主了。”
　　“客气客气，来来，这边请。”
　　“主子，您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小武将东华风的行礼都放好，准备出去。
　　“小武，等下我让城主派人带你还有何大哥和樊幽去城里各处转悠下，我和末雪一起去流民处看看。”
　　“好、好的。”小武愣愣，为什么不一起呢？
　　东华风走到夏末雪房门口，轻轻敲了门，她们正在收拾：“咳咳，末雪，等下好了我们一起去流民地带看看吧，刚我向城主要了出城的腰牌。”
　　夏末雪点点头：“好的，我马上好了，樊幽一起吗？”
　　“樊幽等下和何大哥一起在城里逛逛，我让何大哥他们关注城内是否有人行踪诡异。”
　　“好的，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夏末雪对樊幽笑了笑，“你先回来的话就先休息。”
　　“好的，自己小心。”樊幽也回了个笑容。
　　东华风沉默不吭声，径直先走了，夏末雪匆匆跟上。
　　东华风走得很快，就剩了个背影给夏末雪，夏末雪无辜地跟在他后面叫他：“华风，等下我。”在熙熙攘攘的街市里，找着他的身影。
　　“怎么走那么快呢。”夏末雪拉住了东华风的袖子，喘着气，这里人太多也不好用轻功，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跟丢你了。”
　　东华风停住，让她喘口气，看她这么喘着，突地心里也有些自责，只是莫名刚刚那画面就让他不舒服，好像他是一个外人一样。
　　哎，伸手拍拍她的后背：“跑这么急干嘛，我没看见你的话自然会回头找你。”
　　半俯着身的夏末雪抬起头，东华风的眼里有着无奈她不懂：“一直叫你看你没反应，怕跟你走丢了就不好了。”
　　“好了，我们走吧。”东华风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夏末雪瞬间觉得阳光都明媚。
　　傅沙洲刚交了文书踏进寒戚城，正巧迎面而来东华风和夏末雪，那熟悉的感觉让傅沙洲回了头：“是末雪？”末雪怎么会在寒戚城，这身边的男子？皱着眉，他们这是出城吧，想着便在城门附近的茶馆坐了下来。
　　“这是？”眼前的景象让夏末雪内心震撼。在流民地带，悲哀四处。有瞎了眼睛的老妪躲在角落；有抱着幼儿哭啼不休的母亲，嘴中喃喃念得是好几天没有的吃了；有拄着拐杖少了条腿却还在为自己妻儿寻找食物的父亲；在这里，身有残疾随处可见。这个地方没有笑声，只有叹气和哭声，虽然天空是明媚的，阳光却好像照不进来这里，目之所及是一片灰暗。
　　流民地带是有食物供应的，西秦和东向隔日分别供应，但是却不能让所有人都有的吃，有些人总要挨饿挨上几天，特别是最近西秦国又有一批流民赶出，这批流民身强体壮，抢夺食物尤其厉害，老弱病残都无法及时吃得上。
　　“两国接壤处会有一段流民地带。”东华风带着她走着，“在这里，都是被国家驱逐的流民，他们或身犯重罪、或身残无人可顾、或户籍丢失无法回国。”
　　“他们就只能这样在这里度过一生吗？”每走一步，夏末雪内心痛上一分，有的孩子还那么小。
　　“嗯。”东华风点点头，“周而复始，除非天下统一，再无流民地带。”
　　“天下统一，再无流民？”愣愣地重复东华风的话，“天下统一……”
　　“不然，这样的流民哪个国家都不愿意接纳，那他们又有什么容身之处。”
　　“求你了！给我们一点粥吧！我的女儿三天三夜没吃过东西了。”一个枯扁蜡黄的女子拉着瞎了一只眼睛的大汉裤脚，另一只手抱着约莫三四岁的女娃，苦苦哀求，“求你了……不要再抢我们的粥了，我们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过东西了。”
　　“走开！”壮汉一脚踢开女子，“这里多得是饿死的，你求我几句就给你，那饿死的岂不是我！”头也不回离开了。
　　夏末雪心中愤慨，垂下的左手兰花指相扣，口中默念，没一会儿那个大汉屈膝一跪，扑在了路中央，夏末雪赶紧跑过去，将他手中的半碗粥拿走送到了蜡黄女子身边：“来，先给孩子吃一点。”
　　壮汉站起来就冲向夏末雪，被东华风一把抓住：“恃强凌弱，又谈何好汉。”
　　“这里既无王法也无公道！”大汉被抓住手腕，痛的哇哇叫，“有你们什么事！这里的人都该死，本来就是死囚讲什么你先我后！”
　　女子接过粥连声感谢，一边轻怕女儿的胸口，一边一口一口喂下去。夏末雪能听到她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看着对自己女儿那无尽的母爱，忍不住鼻尖一酸，他们到底有什么错，要被如此对待！老弱妇孺在这种地方，又怎么可能生存的下去。
　　而东华风那边指尖轻轻一点，壮汉就青蛙一样趴在了地上，周边几个人围了过来，很明显，他们在这里也拉帮结派，想上来教训东华风却又踌躇。
　　夏末雪仍然一动不动地半跪在他们面前，看着女子细心呵护女儿的模样，不禁双眼朦胧，眼角泛着泪花，因为爹娘对自己也是如此的疼爱，父母之爱从不分高低贵贱……
　　自己始终放不下那心中的仇恨，一直都在为报仇而努力，就是因为忘不了过去每一日被珍惜的感觉，可是爹娘对的疼爱真的是为了让自己去报仇吗？西雅蔓……自己看不起他们，但与这天下苍生、万千百姓相比，自己又何其的渺小，充满仇恨的自己和他们相比，哪里又值得别人的尊敬……
　　两行清泪，东向国势必要一统天下，不然天下苍生怎么办？那大好山河难道要拱手让给西秦这邪恶的巫师势力吗，还是说懦弱的南越国能掌管天下？看着面前的母女，在苍生面前自己是多么自私与卑微……从未放下过仇恨，一直带着仇恨去修习带着仇恨成长，时时刻刻梦见手刃西雅蔓，日日夜夜不忘爹娘死去的那一日，一直被复仇缠绕，从未真正感受身边的万事万物，也从未轻松过。
　　夏末雪轻轻闭上眼睛睫毛一闪一闪，思想越来越混沌仿佛飞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人轻飘飘地如棉絮般。耳边的声音分外的空灵，似置身于鸟语花香之中，飘飘欲仙，流连忘返。流民地带的空气似乎澄净了许多，连呼吸都有清甜的气味。
　　东华风微微一愣，夏末雪周遭已经形成了保护罩，她闭着双眼全神贯注盘腿坐于中央，浑身散发着蓝光。
　　难道是进阶？东华风诧异，一没留神，身后两个壮汉举起棍棒敲在了他后背。当然对于他来说，进阶成仙，凡人这般力气如同挠痒。东华风回身一个抬手，他们都倒在了地上，向前迈进了一大步，站在了夏末雪身边，看着蓝光之势，末雪此次进阶颇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