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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是哪个砸我的,看我不……”钟离述脑中“嗡”地一声,转眼他看到了向他跑过来的相因,欢喜道:“诶,新……”辰时已到,相因顾不得许多,冲上去扶住了他,见他目色茫然,哄道:“闭上眼睛,别说话,听我的。”

      “哦。”钟离述乖乖应了一声,就闭眼靠在了她身上。

      这还……真挺沉的。

      朝臣们道:“哎呀,太子没事吧,这亭上的梁柱怎么会突然掉下来的?若是砸伤了太子,我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相因借坡下驴:“快去叫太医,各位,少陪了,太子也该下去喝药了,他病体初愈,实在不宜如此操劳。”

      “太子妃说的是,是我等的过错。”

      一片混乱中,突然吏部尚书的仆人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回、回来了。”

      吏部尚书斥道:“毛毛躁躁,连个话也说不清楚,谁回来了?”

      “陛、陛下。”

      众人大喜:“哦?陛下大胜而归,我等快前去道喜。”

      “还有,皇、皇后!”

      椒华宫——

      贵妃手指扣进了软枕,气得笑了出来:“什么?皇后也回来了?不是说陛下宁愿舍了她也要灭了北厥吗?”

      “不知啊,之前传回来的消息一直都说皇后在那边受尽折磨,居然还能活着回来?”周士宁皱眉,又道:“而且,长公主也回来了。不但回来了,听闻,她有孕了。”

      贵妃意味深长地笑道:“有孕了?几个月?”

      周士宁递过一盏茶,也陪笑道:“不多不少,刚刚好六个月。”

      贵妃这次的笑,是真心实意的了,“正好六个月?她在北厥也正好六个月,说不好这孩子是谁的呢。”

      “正是,娘娘英明。”

      “他们姐弟俩有个那样的母亲,学了一手好心机,咱们得提防着。”

      周士宁道:“陛下最是爱重娘娘和三皇子,娘娘的容颜更是一年胜似一年,那太子蹦跶不了几天了,皇后和长公主又能成什么势力,就算是陛下把她接回来,不过是顺道罢了,以前也不见陛下多看她们母子一眼。您有太后,有恩宠,别怕。”

      “是了,这个长公主就更不足虑,堂弟不折磨死她,她也不见得能把孩子生下来。”

      一语话毕,周士宁也给她插上最后一根发钗,扶着她的手前去恭迎陛下。

      随着贵妃的凤鸾姗姗来迟,大臣们已远远候在了宫门口。鸾驾愈来愈近,陛下雄姿英发,凯旋归来。身后跟着他情同手足的大将军厉敬璋,一身银铠,泛着粼粼寒光,亦步亦趋。

      后面的马车中便是已在敌国为质十三年的正宫皇后。

      再之后,一辆略小些的马车内,长公主钟离菡蓉悠悠醒转,长途的奔波使她有些精疲力竭,身边人轻轻为她掖了掖毯子,她伸手退却,有些闷热。

      眼前乌发的丫环见她醒来,惊喜道:“公主,您可醒了,就快到了。”

      她有些纳闷:“我怎么了?”

      “公主您睡了一路了,可还觉得不舒服?”

      她看了看陌生的周围,以及自己的身量,一个想法隐约浮现在脑海。

      她问道:“这是哪一年?”

      “元安十四年啊,公主您怎么了?”

      她居然真的重生了,在刚从北厥回来的时候。

      她低头,看向自己膨隆的小腹,腹中是个女儿,她不禁悲从中来。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如今怀胎六月,正好也是她被俘北厥的六个月,腹中女儿的父亲,是贵妃的堂弟,也是如今平步青云的武安侯。她知道很快朝中流言四起,说她腹中并非武安侯的子嗣,而是混了北厥蛮子肮脏血脉的种,此后她的日子便一落千丈。

      这个时候的父皇,残存着对母后的愧疚,对她还是呵护备至。她不禁心中冷笑,这点可怜的宠爱很快就要在十日后烟消云散了。她和弟弟钟离述从小就是不被宠爱的孩子,父皇宁愿抱他的猎犬,都不愿意抱他们姐弟俩。她本以为父皇日理万机,无心天伦,谁知三皇子钟离玄却天天可以在父亲的怀中嬉闹,这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无所谓,都无所谓,上辈子闭上眼睛前,她早都看明白了,既然上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此身如何,早已置之度外,但没人能够伤害她的弟弟和女儿,钟离述的太子之位和女儿一生的平安顺遂,是父皇欠他们的,谁都不能夺去。

      只是她重生回来的节点,钟离述已被下了蛊,她若早些回来,还能带一株雪莲,此刻派人回去找,怕是还要耽搁几个月,过了钟离述那最关键的一次药浴。

      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母后的亲侄女,也就是她的表妹孟思嫣。皇后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在早年跟着陛下打天下的时候,战死疆场。大舅就这么一个女儿,菡蓉一直替母后带在身边,去年本指婚给了钟离述,谁知钟离述差点被废,被发配到那穷乡僻壤,听说只能吃些糟糠,孟思嫣吃不得苦,便退了婚约,谁知此后不久,倒是与菡蓉一并被掳去了北厥。

      不仅如此,菡蓉还知道,那弟媳妇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唯她对钟离述是真心的。前世她还对这虞疆来的女子有些顾忌,谁知日后她却才是那个能与钟离述并肩策马的人,她很是满意。

      马车徐徐停下,百官齐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陛下接过庆功酒,仰天长笑,与厉敬璋干杯痛饮。

      君臣一番谈论后,菡蓉挑开一隙帘子,见到父皇那袭明黄的身影走向了前面那架马车。

      皇后被俘十三年,大夏国人人都感其艰辛,不曾料到,还能活着见她一回。

      早年陛下四处征战,大都是靠皇后照顾一些部将的家眷,是以许多已显沧桑的大臣见到那乘马车,不禁热泪盈眶。

      陛下的步子却很沉重,每一步,都像是一年那么漫长。十三步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周遭寂静无声,偶有抽泣声与苍鹰长啸之声呼应。

      贵妃远远站在宫门口,屏息凝神,周士宁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

      过了很久,陛下才抬手掀开了车帘。大臣们伸长了脖子去看——没有疲弱的半老妇人,也没有容颜如旧的国母,马车里空空荡荡,桌案上,只有一方小小的牌位。

      陛下人前不能失态,可还是忍不住流下一滴泪来,人群里,已经有几位早年受过皇后恩惠的大臣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菡蓉放下车帘,不忍再看,她已经没有眼泪。

      厉敬璋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陛下的肩膀,陛下从好兄弟的眼神里看到了让他克制。他也放下车帘,命车队直接驶往那座空了十三年的宫殿——凤鸣宫。

      贵妃显然松了一口气,很好,那个女人,终于死在了北厥。

      马车徐徐停在凤鸣宫前,菡蓉搭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手端母后的牌位一步步走进这座空置了十三年之久的宫殿。宫中人没有一个知道皇后也会回来的,哪怕是个牌位,所以并无人打扫,画檐蛛网,尽惹尘埃。

      时间太久,她已经有些记不起母后的容貌,料想弟弟钟离述也就更对母后没什么印象。她命侍女雀草简单打扫了些,就决定住在这里。侍女人如其名,也是如草芥一般低微,如雀鸟一般不能高飞。菡蓉赐她这个名字,就是暗含了自己的心意。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陛下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庆功宴。

      丝竹管弦之声与她无关,她自己一人独坐到深夜。

      已过三更,微醺的陛下竟然在周士宁的搀扶下,又回到了凤鸣宫。

      菡蓉没料到父皇会来,陛下也没料到凤鸣宫里有灯光,明亮如昔,仿佛皇后还住在里面。

      他瞬间红了眼眶,饶是被搀扶,也有些站立不稳。周士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甚至是有些僭越地盯着他看,陛下都没有发觉。

      菡蓉用完安胎药,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有些沙哑却低沉的声音,“菡儿,你受苦了。”

      菡蓉起身行礼,“儿臣算得了什么,只要大夏和父皇安好,儿臣万死不辞。”

      陛下有些惊讶,她竟然会这样温和地同他讲话,还这么识大体。在他的印象中,女儿从来都在埋怨他不疼爱自己,还为了将她许配给武安侯,哭闹了好一阵子。皇后从前也是,哪次不是雷厉风行,即使在前朝,他这陛下也远没皇后来得威望。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这么长时间在异域蹉跎,她怎会变成这样子,陛下的心又揪疼起来。

      陛下状似不经意地看向门外,道:“你怎么还没有回去,朕看见武安侯在等你。”

      菡蓉又福了一礼,“父皇,儿臣想在母后这里住一段时间,将母后的遗物都擦拭干净,也算是尽点孝道。”

      陛下看了看她的身子,道:“但是宫中无人照料,还是回你婆家方便一些。”

      菡蓉心中冷笑,陛下这话说反了。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前世,这个女儿的出生受尽折磨,这一世,她应早做准备,“儿臣并不需要什么照料,雀草便很好,况且儿臣料想父皇也不会短了儿臣的衣食。”她开玩笑般说,说完淡淡一笑。

      眉眼如斯,陛下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皇后,哪里还有什么不同意。

      菡蓉又道:“听闻弟弟已经娶妻,儿臣想尽快见见这位虞疆来的弟媳妇,不知父皇何时准她入宫?”

      陛下摆摆手,“你看着安排就是,按理说,她是该进宫见见你这位长姐和太后的。”

      周士宁轻轻捋了捋耳侧的红缨,轻声道:“陛下有所不知,前几日,太后已下旨命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进宫拜见过,这太子妃着实是与众不同,她们虞疆的礼节与咱们大夏也不太一样。太子殿下也是高兴过头了,竟然连贵妃娘娘都认错了……”

      菡蓉瞪了他一眼,周士宁不再说话,然而陛下已经记在了心里,叹道:“这个太子……不提也罢!菡儿,旅途劳顿,你先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更深露重,周士宁连忙给陛下披上白狐裘,亲自掌灯引他往贵妃宫中去。

      陛下走后,菡蓉也觉得,父皇对她的态度,与从前也不大一样了。她发现,要她撒娇邀宠,好像也没有什么难的,以前她与母后一样,不屑于此。母后毕竟是陪他一起打下的天下,在许多政令上却屡屡与他意见相左。

      而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民生疾苦,怨的是他,功臣寒心,怨的也是他,与母后何干?

      她只要她的女儿平安降生,和弟弟钟离述的太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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