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Zespri

12、故人

　　叶翩舟起了个早，天刚蒙蒙亮就打车到了墓园。墓园本就偏僻，比市区要清净很多，这个点更是静的让人发怵。他刚挂上车门，出租车司机就一脚油门开远了。墓园依山而建，叶翩舟在管理员的带领下，爬上了半山腰。

　　管理员披着一件外套，大清早被人吵醒，蹙着眉说：“这排倒数第三个”，便丢下叶扁舟走了。叶翩舟听见管理员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也没心思去计较了，再踏上一级台阶，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原来有个比他还早的。

　　是闻峤。

　　叶扁舟犹豫要不要过去，他知道方荻和闻峤的过往，但也仅此而已，他不想上前打扰。闻峤听见了刚刚的动静，偏头也看到了叶翩舟。

　　叶翩舟还是走上前去，两个人无声地点点头，之后便是沉默。

　　墓碑上，有方荻的照片，大概是学生时期的登记照——方荻带着青涩的微笑。尽管照片是黑白的，叶扁舟仍然能感受到方荻那双眼睛流露出的坚定和坦然。

　　两个大男人低着头，笔直地站在墓前，一句话也不说，像是犯了什么错。
　　要是方荻生前见到这个场景，大概会笑得直捂肚子，然后用他一贯温柔的语气，“看我做什么？”但方荻永远不会再出现了，现在只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代替他注视眼前的两个人、以及过往的每一个人。

　　“我找他找了很久，”闻峤先打破了沉寂，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他自己觉得不妥，改口问叶翩舟：“听说您是前两年才搬到那去的？”

　　叶翩舟郑重地点点头，闻峤苦笑。

　　“您和他，很熟吧？”闻峤问得很小心，其实他想问的是叶扁舟和方荻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实说，我和他没有说过几句话。”叶翩舟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闪过和方荻为数不多的见面的场景，“我们只是邻居，我最多就是为他做了些顺手的小事儿，要不是他的父母提起，我都忘了。”他沉思一会儿，又补充道：“方荻是个很好的人。”

　　闻峤听见叶翩舟的回答，似乎是轻轻松了口气，但接着声音又沉了下去，“方荻一直都这么善良，别人一点好，他会记很久。”他低头转着左手上的戒指，一圈一圈，像是要把那戒指嵌入手中。

　　那是一枚样式很朴素的戒指。

　　“你结婚了？”叶翩舟的话沾上了点怒气，几乎是说出来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问，也不知道一股无名火从何而来，可水已经泼出去了。

　　闻峤没恼，把戒指的位置仔细调整了一下，盯着它出神。“这是我刚回国的时候，订的一对男戒。但是我找不到他，他高考完连去向表都没填，我不知道他去哪上的大学。我能用的关系都用了，还要防着我家老头。”

　　“结果他，根本没出过本市。”闻峤颓然地看了叶翩舟一眼，自嘲道：“这大概就是缘分，您搬个家，就和他成了邻居。”

　　在找方荻的这两年，闻峤几乎觉得方荻消失了。一开始他还时常幻想他和方荻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场景，那种感觉酸酸的，但饱胀着他干涸的心，支撑着他；但是时间长了，他的心就像泡久了的苍白柠檬，只剩下涩口的苦。

　　他怪方荻消失不见，但更多是怪自己的无能，甚至怪自己当初向方荻许下的那个七年之约，为什么不是两年、三年？

　　因为他不懂得向家人低头，导致当时气得不行的父亲说他25岁之前都别想回来；因为没有竭尽全力和方荻保持联络，所以就算提前回来，也找不到人了。

　　在得知方荻的死讯和原因后，闻峤终于明白方荻当年说：“我等不了那么久”的真正含义。

　　“等不了那么久”，其实代表两个意思，要么是不想等，要么是等不到。学生时期的闻峤只能想到前者，他一厢情愿地认为那只是方荻一时气头上的说辞，并没有把这句话太放在心上。

　　然而等不到，是有心无力、是我想好好爱你，但没有时间了。

　　这句话多么重要啊，晚了七年，闻峤才反应过来。

　　明明可以陪陪他的。

　　叶翩舟又看了眼闻峤的戒指，更加后悔刚才言语的冒失。他现在知道了闻峤用情至深，反倒想劝闻峤向前看，因为方荻也一定不希望闻峤一辈子带着内疚活。但他无法感同身受，自然没有立场去建议闻峤尝试新的生活。

　　闻峤大概很久都没跟人提起过这段感情，又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他和方荻的小事，他没在意叶翩舟是否在听，也许他只是想说给方荻听。

　　叶翩舟其实听得很认真，甚至回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和闻峤的一样，都是珍贵的、自己小心翼翼藏好的。

　　“方荻应该是怕时间不多，才狠下心躲着你。绝症患者后期很难熬，亲人也跟着受苦，他不想让你们受苦，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你不要怪自己。” 叶翩舟还是忍不住把安慰的话说出了口。

　　闻峤点了点头，“他给我留的信里都说了，我都明白，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叶翩舟不知道的是，方荻给他留的信里说，“我不怪任何人”，给闻峤留的信里却是，“你不要怪我”。

　　叶翩舟提前走了，留闻峤和方荻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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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写伤心了，为闻峤和方荻难过，治愈也需要先经历致郁的过程吧。这也是我简介里写的：那些坏天气，终于都会过去——《在希望的田野上》。
不过，存货是真的没了~~~虽然也没人催我，但还是期待有人催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