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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现 ...


  •   平安夜晚上,叶翩舟走出地铁口。尽管嘴里哈出的气儿都可以结冰,却抵不住商家的叫卖热情,整条街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叶翩舟把半张脸埋在衣服领子里,并不想理会身边的一切,也不想成为被宰的羊,经过了几棵缠着LED灯的树,他拐进了临街的小区。

      叶翩舟,准大龄单身青年,一个人住着一间贷款买的小公寓。一口气爬上了五楼,推开防火门,他顿了顿,随即打开自己的房门然后立马关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在门还剩一个小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往对面瞄了一眼,空荡的走廊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门。把锁仔细上好,随手将钥匙扔在进门处的鞋柜上。刚刚那一眼,让他忍不住想起他的邻居—其实那个人一直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

      邻居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前几天在自己屋里上吊自尽了。警察来的时候他还窝在楼上睡觉,虽然在这里住了小两年了,可他和这个邻居并不熟,见面的时候,双方顶多点头示意一下。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家长里短和人生理想要谈的,叶翩舟也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主儿。他邻居在走之前给家人发了信息,家人在外地,只好先报了警。

      叶翩舟抬手揉着太阳穴,回想起见到那个小伙子的父母的时候,他正要出门,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在走廊里没有闹,母亲默默流着泪看着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自己的儿子抬下去。见到住在自己儿子隔壁的人,面容憔悴的父亲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些什么,可还是咽回了肚子。

      现在想想,那小伙子和他爸很像。在他自杀前的某天早上,他们正好一起等电梯。电梯停在某个楼层迟迟不下来,那小伙子用脚尖轻轻点着地面。“那个..”小伙子突然开口,好像是提了很深的一口气才说出来这两个字,叶翩舟望着不往下说的他挑了挑眉,“怎么了?”。可这时候电梯突然到了,“叮”的一声吸引了两个人注意。“没什么..”小伙子跟在他后面叹息。

      叶翩舟自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现在回过头看,好像那天早上之后,他就再也没碰到那个邻居,直到…隔壁传来了死讯。他这辈子没给人当过什么心理导师,一群狐朋狗友从学生时期到现在,聚在一起聊的都是游戏球赛和美女,自认为虽然称不上贴心细腻,可共情性还是不低的,怎么就没看出自己的邻居有自杀倾向呢?他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一个人就在自己隔壁悄无声息的结束了年轻的生命,而且就这么决绝地走了,也不想想父母今后怎么办。

      随即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叶翩舟拿起手机,想给家里打通电话,可刚要点拨通又把拇指收了回去。除非有急事儿,他一般打家里的座机,大拇指在那个备注“家”上轻轻滑了几下,最后还是按了锁屏键。其实也不知道要和爸妈聊什么,趿拉着拖鞋踱向卧室,想去洗个澡。推开半掩着的门,客厅里的光洒进房间。

      突然,他看见床上好像坐着个人。心咯噔一下提到嗓子眼,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早已冻僵的身子动弹不得,浑身的毛发立了起来,头发尖儿都叫唤着恐惧。没等他确定眼前是个活物还是幽魂的时候,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转,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两眼一摸黑的叶翩舟,晕了。

      支配他的脑子,宕了一下机就立马重启了,却没有给身体下达苏醒指令。要是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他能一夜好眠无梦,现实是,冰冷的地板偏偏硌得他紧锁眉头。此刻房间里冷冷清清,叶翩舟的脑子里却在上演着一场热闹的大戏:不知道在哪条破旧小胡同里,小叶翩舟和倒霉的同伴们正在被高年级的学生搜身掏钱,他边偷瞟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校园恶霸,边把自己的钱塞进裤带里。然而这个小动作却被发现了,钱被夺走了不说,还吃了一记爆栗,额头很疼,疼得小叶直咬牙。

      “我X你大爷的” 他爆出一句这个年纪压根不会骂的粗口,一巴掌回敬在了那个油脸头上,一瞬间周遭鸡飞狗跳。土路因为一群人毫无规律的互扑撕打扬起了阵阵灰尘,而他一套漂亮的拳法把眼前的恶霸打得跪地求饶。小小的身体,巨大的能量说的应该就是打赢了这场混战的小叶吧,可惜是Nv1,不然能吹好几年呢,小叶翩舟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胡同口,无不遗憾的摇摇头。

      可惜是个梦,就怕醒不来呢。一个轻飘飘、略带嘲讽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来,接着是噗嗤一笑,叶翩舟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在地板上摸索了一阵,抓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22:22,晕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捶了捶后脑勺,并不起身,也不再去确定一下卧室到底有没有人。坐在地板上目无焦距地怔了一会儿,他望向客厅,凶狠又无奈地低语:“您能麻溜儿的滚了吗?”

      本来空无一人的客厅,多了个“活物”,正慵懒的瘫坐在沙发上,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叶翩舟。看一眼这个人,就能察觉他和叶翩舟长得没什么两样,可再细细打量,就会发现这人眉眼间多了分狠劲。叶翩舟糙汉一个,不会精心捣饬自己,不过好在五官端正且上相,带得出去,也能领得回来。他这辈子性别男,爱好女,实在没心情看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甚至还要更精致的人。

      对方清楚他的心思,就是不如他的愿,看样子是要把“来都来了”贯彻到底。叶翩舟懒得理那厮,刚睡醒口燥得很,起身去厨房倒水,刚开灯,就看见那人坐在餐桌上晃荡着他修长的腿。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那人眨眨眼,委屈得不行。咕噜咕噜几口水猛灌进干枯的喉咙,也稍微冲压了一下自己此时烦躁得要冲破胸腔表层的心,手里捏着的杯子看着就要脱手往餐桌飞去,那人一下子消失了。他把杯子重重的搁在台子上,兹拉一声格外刺耳,带着怒气,转身就往外走,随即那人又出现,堵在了门口,一条胳膊撑在门框上。

      “哥,别这样。”那人低垂着眼,尾音有些颤抖,刚才飞扬的神色被疲惫赶走,只剩下恳求的倦容。叶翩舟显然习惯了这人诡异的瞬间移动和说变就变的脸色,要说他还是更佩服这个人可以无缝切换任意情绪的本领,不去当演员然后拿个大满贯真是可惜了。不当演员可惜了的人,还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换了副样子,走深情款款风。

      妈的,他在脑海里咒骂了一句,也打算将“无视此人”贯彻到底,穿过门的同时,那人又不见了。本该两小时前就完成的洗澡工作,愣是拖到他只想赶快钻进被窝里睡个舒服的觉,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径直走向卫生间。热水让叶翩舟全身的血管都活泛了起来,处于高戒备状态的身体慢慢放松,他抹了一把上了雾气的镜子,对上了自己的眼神,凌厉的黑眸一扫平常的温文尔雅、谦恭有礼,透露出丝丝戾气,只要那个人出现,他就在暴走的边缘徘徊。

      前脚刚踏入卧室,就看见那人侧躺在自己的床上,手撑着脑袋,那雍容的姿态活脱脱一个男版的杨玉环,叶翩舟顿时感受到自己脏话语录的贫瘠——想脱口而出的厌烦硬是因为找不到骂人的词而憋了回去。他走向床的另一边躺下,把决绝的后脑勺留给那个人,紧紧的闭上眼睛。

      “刚刚那一架,是不是打的很痛快?”那人说的好像跟真的似的,叶翩舟知道自己倒在地板上做的梦是这个人搞的鬼,仍然只留两个鼻孔出气,眼睛嘴巴关的死死的。

      “哥,你不会还在因为那个心理医生跟我置气吧。”一声悠长的叹息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看你的鱼尾纹都皱出来了。”

      “叶亦舟,我是不是早就叫你滚蛋了?”叶翩舟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已经跪坐在自己床边的人,那人的手正搭在他的额角上,想抚平他的要爆发的情绪。“哥想让我来,我就来,哥让我走,我二话不说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一干二净。”叫叶亦舟的人,轻飘飘地陈述自己,仿佛他就是一阵全凭着叶翩舟旨意来去的风,变幻莫测却不值一提。

      消失?叶翩舟打心底发出一声刺骨的冷笑。眼前这人说起话来,温柔地像是片羽毛一样拂着人脸,能让人痴痴的相信他话里的每一个字,可这人何时消失过?叶翩舟心想,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摆不脱、甩不掉,说他是一阵风,还不如说是一直裹挟着我的空气,年复一年吸进来、吐出去,倒真分不清自己躯壳里的灵魂,有没有沾染这个人的气息。

      叶亦舟知道他此刻所想,毫不在意自己被这般嫌弃,看着他的眼神愈发柔情,缓缓吐出他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的话:“可你压根就不想让我走”。

      叶翩舟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他小心翼翼藏起来多年的逆鳞,就这样被就揪出来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无助,很快取代了被揭穿的盛怒,他挺得笔直的背,被寒意侵袭。叶亦舟,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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