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系列》漓渟

18、郁金香的问候

　　手心中的Hydrangea【端木银】

　　喜欢上你，我想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这样才足够与你相配；爱上你，我想变得更加强大，这样才能护住你明媚的笑。

　　36岁的端木银终于娶到了他放在心尖上爱的女人。Y国北部的小镇的古老教堂里，一身白色西装的端木银站在耶稣像下，身后巨大的彩绘玻璃洒下五彩斑斓的光，纯洁的天使画像勾画在苍穹顶棚，那是天使吗？不，他眉目神情地看着他的新娘一身洁白的婚纱手捧着蓝色的绣球，在漫天飘洒的白色花瓣中像他走来，这才是他的天使，他心甘情愿将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亲手奉上，心甘情愿跪在她脚边亲吻她裙角的天使啊。
　　他笑了，从未有过的柔软，他几步走下台阶，握住郦雪佳的手，纤巧白嫩，用力攥紧。这一刻他才觉得圆满，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终于嫁给了他，属于了他，真好，真好。
　　郦雪佳，喜欢你爱你娶你是端木银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在梅市怕是没有几个人有端木银命好的了。光是端木这个姓氏在梅市就是一段传说，把老一辈人拉出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传奇大家。端木老爷子有一子一女，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生了外孙端木金，外孙一门心思的爱读书，搞了学问。小儿子娶了个大有来头的大家千金，生了儿子端木银。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作为命根子的端木银自小就是个混世魔王一张嘴哄的端木老爷子恨不得掏了心肝出来疼都不够。千捧万哄出来的端木家太子爷在梅市可谓是无人敢惹，他张狂，妄为，脾气差，无法无天，肆无忌惮能把天捅个窟窿，梳着短的露头皮的寸头，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狂烈的像一团火，这就是端木银。
　　有很多时候他自己都不懂，他家里大部分都是灰色地带的生意，他母亲是温婉优雅的大小姐，笃信基督，心善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他不懂为什么这样柔弱的母亲愿意嫁到这样的家庭来。他问出心里的疑惑后，他母亲只是笑着摸着他的头告诉她，这是因为爱，爱才是她的信仰。她爱上了他的父亲，那么从纯洁的象牙塔走下来踏入满是污淖的尘世又有何惧？她爱着，她爱的人陪在身边，这就够了。
　　端木银当时不懂，也不想懂。他不认为他会去爱一个人，像他母亲一样全心全意满心满眼的去爱一个人。他唯一认可的好兄弟陈宇觞就被一个疯婆子用爱的名义纠缠上，他那一向冷静自持老谋深算的兄弟变的痛苦烦恼。如果这算是爱？那他宁可不要了。那一点也不端木银不是吗。
　　在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他母亲信仰的上帝送了一个小天使给他。对，小天使。他永远不会忘记14岁那年夏天傍晚回到家，那个精致的可爱的穿着洁白公主裙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从楼梯上跑下来，拉着他的手甜甜的叫哥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说不上来，惊喜的，吃惊的，好奇的通通不是。那是一种异常柔软的感觉在心脏深处被激发出来，心指示他抱起小姑娘，轻一些不要弄痛他，手臂托着些让她坐的更舒服，心告诉他，他好喜欢这个小姑娘的笑，他要让这个小姑娘一直笑下去。这比屋外七月天更温暖的笑，这比夏日阳光还要灿烂的笑，简直是他这十几年里见过最美好最纯真的笑容了。
　　他抱着小姑娘对他母亲开玩笑，说这是给他定下来的童养媳。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甜甜的问什么是童养媳。他笑，咧开嘴一口大白牙，告诉小姑娘童养媳就是他会把全世界最好看的裙子最好吃的小蛋糕最甜的小糖果都给她，只要乖乖对他笑就好了。小姑娘傻了叭唧地点头，细嫩的小手抱着他的头，吧唧一口乎脸上，说哥哥真好，她是他的童养媳。
　　童言无忌，他却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做了数。那时候他期盼些什么呢？如果这个小姑娘真的给他当小媳妇该有多好啊。他甚至想把她拐到印度结个童婚，当然这在华国根本不作数不说也太过禽兽了些。他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以后他会替她挡风遮雨，会替她圆小女孩们的公主梦，会带她耀武扬威满足小女孩的虚荣心，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给，他会给她他拥有的一切，只因为小姑娘甜美的笑容，一声软软的银哥哥和温暖香甜的拥抱。端木家最难搞的疯子刺头小太子就这么被一个丁点大的小姑娘俘虏了。说出来连他的好兄弟陈宇觞都要嘲笑他说恋童变态。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的感情，不是爱，只是单纯的想宠着那个娇娇的小姑娘，让那个小姑娘能够一直无忧无虑的笑下去。
　　只是，他错了。独生子女的他怎么会懂他捧着宠着的小姑娘也是另一个小女孩的姐姐啊。他想给的宠爱恰巧是她妹妹渴望的。她那么喜欢她的妹妹，将一切好的东西都给她妹妹，不舍得她妹妹受一点委屈，只要妹妹要的，她都会给，都可以让。包括他。对！包括他！
　　在他终于懂得自己对他的小姑娘的感情是什么的时候，在他所有的感情发酵成浓烈的爱的时候，在他从不喷香水到只喷她送的香水的时候，在他习惯日日夜夜都有她的信息电话撒娇陪伴的时候，在他大学都舍不得选太远的时候，在他准备怎么盛大的告白适合他的小姑娘的时候！他的小姑娘将他推给了她最疼爱的妹妹！只是因为她妹妹说很喜欢他，所以她希望他能将所有对她的宠爱全部给她妹妹。
　　那一刻，他疯了，气的全身发抖，从不舍得在她面前露出的獠牙全部展露，他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王，妄图想把自己一身的戾气血腥隐藏又自卑惶恐自己的黑暗染黑他的天使，他踌躇着要不要拥抱她时，她的天使告诉他，她喜欢他却更爱除了他之外的全部人，她不会接受他。
　　他想质问她到底将他当作什么？把他的爱当做什么？却在看到她眼中的希冀和不安时全部吞咽回去。他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亭亭玉立精致美艳，但他还是不舍得她有丁点的不开心。只要是她要的他就全部答应，不就是对她妹妹好吗，又不是多大难事，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可是，她真的就开心了吗？他不敢去想，他怕结果让他更难过，他已经很伤心很不高兴了。就像是他好兄弟看过的张爱玲的书里面说，见了他，她变的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你看，这就是他端木银的爱情，在尘埃中开出来的爱情。这一点也不像他，他的爱该是壮烈的，纠缠的，毁天灭地的，就像是他本人一样张扬又肆无忌惮。可是，在遇到她的那一刻全部都变了。他只想守住她的笑。
　　他忽然明白他母亲说过的了，爱着他，陪着他，只要他高兴，刀山火海亦可闯。
　　是这样的吗？他又一次和她妹妹发完信息后满是疲倦地窝在陈宇觞家的沙发里，看着他好兄弟淡定温润的脸实则恨不能让他赶紧滚蛋的眼神，他忽然非常羡慕他了，羡慕陈宇觞。他俩家世相当，年岁相当，除了他有一个好妈他没有，他脾气烈而外放他温润内敛外，为什么感情道路差别这么多？！为什么爱着陈宇觞的都是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能把自己算计死的游璃，被打折腿也要出柜的原溪准。为什么到他这就差个十万八千里，好不容易爱的小姑娘还完全不在乎他千方百计地将他外推。
　　为什么我们明明什么都差不多，爱人却差那么多呢？
　　陈宇觞从膝盖上的英文诗集抬起头，愣了一下回答，因为性别不同。
　　他听了之后翻了个白眼，敷衍太过。紧着又听陈宇觞说，他打算申请澳洲学校，要一起吗？
　　他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他外公外婆早移民去了澳洲，乱七八糟的产业也都在澳洲，这几年老人家念叨过多次，他舍不得国内一直没有松口。现在，怕是时机到了，他累了，想歇歇了。他按了按心脏的位置，有些闷闷地痛，点开手机，看到他的小姑娘回复他【雪莎玩的很开心，谢谢】他闭上眼，手搭在眼前，他皮糙肉厚也是会伤心的，这种不被在乎的感觉简直是在撕扯他高傲的自尊他脆弱的心脏，得不到回应的爱，不受重视的感情。就像是在他的胸膛凿开一个洞，洒上粗盐拌上细沙浇上辣椒油，用一个大勺子不断搅拌，呼吸一口都疼痛难忍。他应该离开了，即使是狼狈逃离。
　　狼狈逃窜的日子并没有让他好过多少，每天都疯狂的想念他的小姑娘，手机永远24小时为她而开，一有信息进来就神经质地抓过来看，即使表面上笑的跟个没事人一样，但转过身却连扯动嘴角摆出表情地力气都没有了，他想她，疯了一样的想。原来，爱人这么难过啊。直到那天夜里他专门为她而设的铃声响起，他以为他的思念终于得到了回报。大半夜地坐起身接起她的电话，他以为会是轻快地笑却成了撕心裂肺地哭。他慌里慌张地跳下床往外跑，衣服都来不及套整齐，满脑子只有他的小姑娘哭了，他一定马上立刻赶到她的身边！他的小姑娘怎么哭了呢！陈宇觞拦下了失去理智的他，面色沉郁地收拾好一切，陪着恍惚的他回国。
　　如果，他当时能有平时万分之一的冷静就不会看不到陈宇觞的表情多么地阴沉痛苦又怜悯。
　　回国后他得到了他的小姑娘的拥抱，再一次的拥抱，却是那么痛彻心扉。她的妹妹自杀了，用最残忍地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小姑娘痛苦的要死，他也很难相信那个喜欢穿和姐姐一样白裙子笑的傻傻的小女孩会自杀。
　　可当他一身黑衣地站在墓地里时，又那么一瞬间他是想笑的…是不是这样他就会是他小姑娘心目中的第一位了？再也不会将他推给别人了？可当他抬头看到他的小姑娘哭肿的眼和眼下毛细血管破裂整张显的狰狞的脸时，他被他肮脏的想法吓出来一身冷汗。主啊，饶恕他吧，他有罪。
　　他答应会帮她找出真相，也想要留下来陪伴。却被他的小姑娘拒绝了，他的小姑娘甚至开始躲闪他的眼神躲避他的牵手了。那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绝望，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恨！他的小姑娘不会接受他了！因为他们中间隔着一个人，一个死人的距离！这个死人还是他爱着的她妥妥喜欢他的妹妹！多么可怕的事实啊！多么可恨的意外啊！多么可悲的自己啊！
　　事情不难查，真相也不难找。郦雪莎生前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不正常的癫狂也透露了许多。从蛛丝马迹中将事情理顺，将真相挖出来，很简单。难得是他这百十天的煎熬，日日夜夜的想念，每时每刻的压抑，求而不得。
　　他身边从来不缺男男女女的追求，有冷艳的清纯的气质的可爱的热情的，比她美上许多的也不是没有，但总归不是她。有性格热情的会不甘心地问他，什么样的人能走进他的心。他回答，他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这里了。还有不死心地追问，那她为什么从来不陪在他身边？没有在一起吗？甘心吗？
　　他不会再回答这些问题。因为他没有觉得不甘心，可笑吧，那么骄傲的端木银付出那么多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居然还心甘情愿。可他真的觉得爱她才是最正确的事情。他在等，等他的小姑娘不会再为旧事裹足不前，能回头看一看在身后的他。
　　他14岁遇到她，15岁喜欢她，18岁爱上她，26岁终于得偿所愿地拥她入怀。昏黄的路灯下，怀中的小姑娘安静温顺，同他身上一样的冷香萦绕在鼻尖。真好，他在心中叹息，没有一刻这样满足和踏实。
　　他年长她8岁，喜欢她时她还是个懵懵懂懂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他小心翼翼地在身后保护她长大，宠溺娇惯，不愿意她受一点委屈。他傲慢又张扬，阴鸷又冷酷，却从来在她面前温柔傻气，不愿吓坏她。他甚至看不得她伤心难过一点，将她捧成公主一般，他爱的卑微又小心翼翼不敢多加一点逼迫。
　　这是端木银对郦雪佳的爱情，卑微到尘埃中仍要开出灿烂的花逗她开心。
　　这一点都不端木银！他拉着她的手，激动又不安，在他36岁这一年，在Y国古老的中世纪教堂里，在他母亲笃信的耶稣面前为她戴上婚戒，许诺她一生安乐。
　　端木银爱郦雪佳，无论多少个8年，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