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阁》江津酒

3、壹三：是祸躲不过

　　没有弗泠在场的楼阁显得格外冷清，

　　阿青咬着手指哀怨的叹气“小莩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阿青快闷死了”附月点了点阿青的额头嗔笑“这弗泠才走三天你就无精打采的啦，不如我陪你去买支新簪子吧”

　　“我头上的簪子还是豆蔻之年小莩送的呢”阿青双手托腮倚在桌上“唉，，”

　　“怎么啦，一个二个丢了魂儿似的”如烟含笑下楼款款走来，

　　“如烟，，，”阿青拉住如烟的披帛拖长尾音撒娇，“小莩什么时候回来呀，阿青好闷呀”

　　如烟捏捏阿青的腮帮，“这么无聊呀，那陪我算算流水可好？”

　　“呃，，这，，，我突然想起香炉里的香料用完了，我们先去集市买个沉香啊”
　　附月被阿青拉住广袖扬长而去；留下如烟无奈笑着摇摇头。

　　小街人群熙熙攘攘，阳光穿过柳叶松松散散的透到世间，青衿阁门前的小石桥与溪流此刻也变得清明起来。“难得好天气，本小姐就勉强陪你逛逛吧”

　　“哼 刚刚是谁非弗泠不可的呀”附月假意生气

　　“啊呀 还使起小性子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阿青与附月一路打闹，
　　“诶 ，玲珑点心铺，好久没吃杏仁酥了，我们去买些吧，唉要是弗泠在就好了
　　板栗糕是她最喜欢的，”阿青摸摸肚子叹口气

　　“等等，阿青，你看这旁边红坊胭脂铺怎么关门了”

　　“是啊，打记事起这红坊胭脂就没闭过门，年三十晚上老板都笑呵呵迎接客人，怎么今天。。。‘
　　‘’哎呦，姑娘你不知道吧，这家老板已经关门三天啦 说是有什么急事’身后卖煎饼的大婶笑呵呵的解答,

　　“那大婶 ，可知这老板所为何事？”
　　“唉 ，前日清早撞见老板出门很着急的样子怕耽误人家不敢上前搭话，街坊邻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得嘞 ，大婶，我们前去打听打听”

　　“你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附月无奈的摊手，“怎么摊上你这个小祖宗了”默默跟上前面活跃的少女

　　“诶诶附月，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跟老板做媒啊，老板该是不惑之年了吧，哈哈也该是娶媳妇儿的时候啦”

　　“小脑袋瓜子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附月翻了个白眼，表示无奈。

　　阿青招手向附月示意，转身轻扣胭脂铺古旧的门环，并无人应答

　　“多管那个闲事干嘛，我们回去吧’ 附月小声劝阻，拉拉阿青广袖，“说不定人家就是普通回家探个亲？”

　　“你没听大婶说啊，很急的样子，总是感觉有不对，嘿嘿，附月，我想起胭脂铺后院有颗树”

　　转眼已经晌午，阳光开始灼人，着青衫鬼鬼祟祟的和身旁无奈叹气不得不鬼鬼祟祟的少女站在一棵大树下干着急

　　“叫你好好学轻功的时候偷懒，天天贪吃变得这么沉，这下好了吧，拖都不能拖动你”

　　阿青止不住怒气的埋怨，“啊呀，这可能是天注定要我们回去啦，我，明天，明天开始好好学嘛。。”附月假意抹眼泪做委屈装，看着眼前少女挤眉弄眼的样子阿青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啦，我去看看，你就在这儿等我，”

　　“那。。那你快去快回啊”

　　阿青点点头，轻巧翻身跃上树顶，拨开树枝，轻点树叶纵身下地，整个人轻盈的像片锋利的树叶，
　　胭脂铺的后院宽敞干净，地面上的沙土还有被扫过的细腻痕迹只有几片零星的树叶散落，阿青缓步向前，被眼前放于后门旁的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鸽笼以及鸽笼旁的椭圆形水池水池吸引了目光，

　　“啧”阿青不悦的皱了皱眉捡起咯到自己脚的物件“这什么呀”

　　定睛一看手中的物品，阿青慌了“怎么会、？？”

　　皇宫内
　　金色香炉青烟曼曼，为首的太监压低声音向龙椅上的男子汇报“启禀皇上，人已经带到了”。

　　“嗯，”龙椅上的男子看起来很疲倦，从鼻腔发出沉重的冷哼，“把头套解开吧”

　　泽森的平静与弗泠小兽似的怒气形成对比，被头套缠的散乱发丝流汗冲花的男妆也掩不住弗泠浑身的火气

　　“是你”，龙椅上的男子转过身盯着弗泠，这一瞥一扫之前的倦怠，漆黑深邃的双目闪出惊讶又欣喜的光，
　　“来人，把他押入大牢，把弗泠姑娘带到轻泠宫，”
　　为首的太监连忙跪下“皇上，这轻泠殿可是。。。。”
　　皇帝不耐烦挥手打断太监的话“朕说带到就带到”

　　泽森望向弗泠，弗泠也是一脸的困惑。

　　官兵不客气的推搡也并没有让泽森做出丝毫反抗，弗泠越发看不清眼前人，疲惫，混沌困惑，愤怒齐涌上来，睡意压在眼头，弗泠努力睁眼，全身的力气却像是被人抽干，
　　双眼一黑，耳朵里冲进的各种杂声越来越远。

　　在醒来时，双眼有些迷蒙，下意识摸长鞭，身下衣物不熟悉的丝滑质地让的弗泠有些不安，一番摸索，越想越不对，想翻身坐起，肩背的酸软和脚踝的胀痛却拉着自己直不起腰，
　　“快快，弗泠姑娘醒了，”

　　一阵细碎脚步声与交谈声迫使弗泠睁眼，自己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精雕木床上，周围的环境是从未见过的精美细致，阳光从左边花窗撒进屋内，光是眼前书架上的玉器文玩就有数十件之多。屋子中央的金色铜炉冒出淡淡清烟使整个房间浸在宜人的温香之中，屋子的布局只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

　　“你醒啦”
　　眼前人若不是黄袍加身必定会让人误以为只是等待自己心上人醒来的痴心汉，掩饰不住的担忧，紧紧握着弗泠的双臂的手，都让周围的婢女太医感到局促不安，

　　“皇上，这。。。”

　　“嗯？”

　　皇帝不悦的皱眉，转头看到弗泠想抽开被握紧的手臂，眉眼又带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你别动，太医说你是急火攻心，太过劳累，需要静养，”
　　“那。。。”
　　“ 你的东西都在桌子上，衣物也是小柳给你换的，以后小柳就是你的贴身宫女了
　　，这儿是桂莲人参粥，你先喝，有什么事来太广殿找朕，朕还有些折子没批，先走了。”

　　弗泠想等到自己身体痊愈再说也不迟，便点点头，
　　“小柳”
　　被唤的婢女像是受到了惊吓，还是恭敬的向前，行礼。

　　“是”
　　“你就是小柳吗？我现在这是在哪儿啊，”
　　“回姑娘，这是轻灵宫，”
　　“刚刚那个人该不会就是皇帝吧。”
　　“回姑娘，正是皇上”
　　“ 没关系，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想和你单独聊聊，能让其他人退下吗？
　　”
　　宫人听闻对望一眼，急步退下，

　　“ 小柳，你可知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的现在在哪儿吗，”
　　“回姑娘。。小柳。。小柳不知”

　　弗泠看着小柳躲闪的双眼，慢慢支起身来，小柳赶忙扶起弗泠，递上人参粥，弗泠轻轻吹口气，稀粥温润的滑进食道。
　　胃里觉得踏实了很多，弗泠用小柳递上来的锦绣手帕擦擦嘴，用力甩到地上
　　“小柳，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啊”

　　小柳双手伏地跪下，含着眼泪“姑娘，别为难小柳了，话是不能乱说的”
　　“诶，你就当随便说着玩儿，反正只有你知我知，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我担着，不必多礼了，你再这样行礼，我可就真的生气了啊”

　　弗泠扶起小柳帮她掸去裙琚上的灰尘，
　　小柳神色复杂，咬紧嘴唇，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姑娘，小柳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被唤来照顾姑娘时隐约听到皇上说把什么森拉到重犯天牢，十日后鼓楼问斩。”
　　弗泠强迫自己镇定，还是止不住双手因生气和愤怒瑟瑟发抖，

　　“那你可知重犯天牢牢在哪儿？”

　　小柳压住弗泠的肩让她坐下“姑娘，小柳进宫时日不多，但是好歹也有八余年，从未看到皇上对那个女子如此上心过，太医一说姑娘要静养，皇上就在门外守了整整五个时辰，小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劝姑娘一句，别想那男子了，皇上的宠幸是世间少女子的企盼啊，姑娘你还是。。”
　　“好吧，既是如此，你说的有理，那你知道太广殿在哪儿吗

　　”这就对了嘛，“等会儿姑娘梳洗完毕，小柳为您准备车马一同过去”

　　小柳欣喜的样子就像受到皇帝格外宠爱的人是自己一样，

　　弗泠坐到铜镜前，一边准备梳妆，一边暗自盘算，刚拿起一个金镶玉盒的胭脂，短促的敲门声响起，
　　” “小柳该打，刚刚太高兴了，忘了告诉姑娘衣物首饰的位置，还劳驾姑娘随我来，”

　　弗泠随小柳穿过大堂，来到侧厢房，
　　侧厢房鎏金装饰少了些，家具装饰多以黄花梨木雕制，倒多了几分古朴
　　“姑娘，柜子里有衣物，首饰胭脂水粉都在这儿了，小柳帮您梳妆吧”
　　“不不不，不用了，我还是比较习惯自己来，”
　　“那小柳就在门外侯着，等待姑娘吩咐”
　　“好”

　　铜镜里的自己居然还是灰尘满面，赶紧用清水洗了洗，选了淡青色广袖长裙，不到一刻钟就准备出门，

　　小柳还是惊讶于弗泠的美丽，未施任何脂粉，却比清水芙蓉还更加清丽，如墨长发柔顺贴肩，瓷白皮肤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脸颊饱满略带少女稚气，微微带些粉色，望向小柳时未加修剪的眉毛绒绒的更衬得弗泠眼含秋波，笑意盈盈，连左眼下角的泪痣都显得动人，整个人看似雅静，却又灼灼其华满是生机，立在门前像小柳招手，像是画中美人儿活着走出来一般，
　　但那个女子面见圣上不是精心打扮，淡青色未免太素了些，偏偏遇到这个奇女子，小柳左劝右劝也没能让弗泠换上更为华丽的衣衫，弗泠故意吓小柳要是再劝她打扮就干脆不去小柳才就此作罢

　　转眼已来到大殿，金碧一片，好不气派。
　　龙椅上的男子此刻正在批阅奏折，得知弗泠来的消息眼皮一抬，立马起身，思索一会儿又停下顿了顿，“进来吧”
　　内殿也是一派奢华，盛放点心的桌盘都有纯金龙纹饰样，
　　皇帝离自己不过三尺距离，
　　“你尝尝这儿的点心，合口味吗”
　　“多谢陛下”
　　“这莲蓉酥加了莲子，降火养胃你多吃点对你的伤有好处”
　　“多谢陛下” ，弗泠拿起点心，低头时左右顾盼，觉得有些奇怪，内殿里居然连一个侍奉的太监都没有。
　　“周围人服侍还习惯吗，明天朕再去内府给你调些伶俐的过来”
　　“多谢陛下关怀，民女本一届草衣，对社稷无功，承蒙陛下厚爱，但民女实在无福消受”
　　“你这是要走？”
　　弗泠起身行礼，皇帝连忙将其扶起
　　“你这是做什么？ 朕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留下吧，做朕的妃子，朕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 陛下，我。。”
　　大门被来人和身后官兵哄哄的冲开 ，“容妃娘娘 使不得呀 容妃娘娘”

　　冲进内殿来的女子一身华服，满头珠翠格外耀目

　　身后的太监带着哭脸，连忙追赶，

　　“婉蓉你来这儿干什么？”

　　容妃娇媚的脸带着清泪和恨意，“皇上，这 这是个妖女，留不得啊
　　皇上，，”
　　弗泠看着婉蓉指向自己的手指，也不争辩，

　　但是皇帝却怒了“你再胡说什么，来人！把容妃带下去”

　　“皇上 皇上 我有证据，这妖女住的轻泠殿有邪物啊皇上”

　　皇帝看到婉妃手上拿着的扎针小人，
　　“弗泠住到轻泠殿不过一日你可真很仔细啊，容妃”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冷，“来人，把容妃带下去，幽禁华沁宫，非诏不得外出！”

　　“皇上 皇上……”

　　容妃的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声嘶力竭，

　　“皇上真的这么信任民女吗，一个字都不问？”

　　皇帝不言，缓缓背过身去。

　　“那民女斗胆问皇上一个问题”

　　“你说，除了沈择森的问题，朕都可以回答你”
　　“可是皇上。。”
　　“够了 朕说了不许问就是不许问，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皇。。”
　　皇帝挥挥手打断弗泠，“朕乏了，你身上有伤，不宜多思，先回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回去的路上路过华沁宫，小柳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弗泠见小柳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停下询问，

　　“弗泠姑娘，我们快走吧这儿是容妃娘娘的地方，何况她今天还因为你……”

　　“因为我怎么了，”

　　“姑娘刚进宫有所不知，容妃容貌倾城，加上她母族出了三名大将战功赫赫
　　为皇上分忧不少，所以容妃一向备受宠爱，性子也娇纵，就连皇后娘娘对她客客气气，今天出了这档子事，以后我们能躲就躲，姑娘还是不要再加事端的好”

　　看到小柳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弗泠心里一热，
　　“放心，我自有分寸，接下来我问的话你照实回答我保证以后再不与容妃加事端”

　　另一头
　　华沁宫里，
　　“云若，你看 这是他上月赏的五凤金镶玉钗，我说贵妃才用五凤，他说使得，婉蓉国色天香，金镶玉与我最是……最是相配” 容妃此刻满面清泪，哽咽说不出话来，，留恋在凤钗上的目光由恨意与愤怒交叠，贴身侍女云若仔细瞧着婉妃脸色，不敢多言

　　“那个贱人，都是那个贱人剥夺了我的宠爱，蒙蔽了他的心！！都是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啪！上好的描金翠茶碗被容妃奋力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云若看到眼前主子因怒涨红的脸，连忙劝慰，

　　“ 使不得呀 主子，气大伤身，只要那个贱人还在宫里，我们就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 云若，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 容妃哭喊着，“从来没有，只是那个贱人一来就变了，云若，我好难受啊 云若”
　　云若看到主子这幅可怜模样，不免心疼，谁能想到一向娇纵跋扈的容妃竟会落得如此悲凄境地。

　　次日，弗泠一早醒来觉得身子松快不少，随手用细银簪松松一挽头发，想出门走走
　　但无论走哪儿，都是重兵跟随，问起来也只说是皇帝的命令，弗泠叹口气，无奈只能重新回到房间准备用早点，看到屋内穿戴整齐的皇帝一愣，皇帝轻轻笑了

　　“朕刚下早朝，你也没吃饭吧过来我们一起吃”

　　皇帝自如的样子就像是在自己的寝宫，唉也是，这天下都是他一个人的，又有什么自己的别人的呢，

　　“是不合胃口吗，你尝尝这个 ，这个是朕吩咐你的小厨房刚刚新磨的紫米豆浆，这是扬州最好的师傅做的梨花膏，”

　　看到弗泠随意扒了几口眼前精致的粥菜，神情涣散，整个人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皇帝不由得发问，

　　弗泠放下碗筷“ 陛下 我知道您听了可能会生气，但是我还是要问犯人沈择森的下落，不为别的，只为他曾对家母有救命之恩，此次也只是为了应家父家母要求前来看望恩人，没想到就被陛下的官兵不由分说的捉来，”

　　眼前弗泠含泪的样子让皇帝大怜，赶忙安抚“原是如此，是朕太心急，以为你和他…… 唉，也罢 ，他现在被关押在重犯天牢，朕准备九日后问斩，对了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多谢皇帝厚爱，家母随家父隐居钟云山多年，此时仍在山中，”

　　“那就好”

　　“那陛下 ，沈择森他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大罪呢”

　　皇帝柔声为弗泠拭去眼角泪珠，

　　“此人在江湖上名气不小，自成了一个什么重森帮，号称济世救贫，结果现在此人所在冀州徽州一片快只知沈郎不知有朕了，那片地又紧挨斐国，斐国素与我国不善，他们的勾结是迟早的事，加之上月重森帮有一人劫杀两名松都官员，此时就是灭重森帮最好的时机”

　　“陛下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重森帮向来不涉朝政，”

　　“ 哦…… 你对重森帮很了解？”

　　“ 民女并不熟知，只是听家母偶有提起，”

　　“也罢 ，不说他了小弗，想好了吗做朕的妃子，就这几日，择日册封可好？你可愿日日伴朕左右？”皇帝目光灼灼。弗泠垂目，并不于之对视

　　“陛下厚爱民女不敢不从，只是有一小小请求希望陛下应允”
　　“你说”
　　“犯人沈择森对家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况且民女与陛下的大喜之日也不宜杀生，所以恳请皇帝放他一条生路”
　　皇帝欣喜神色带有一丝犹疑，“好 ，只要他肯解散重森帮，自费武功，朕就给他一条生路”
　　弗泠扬起一丝笑意“民女替家母谢过皇上”
　　“还什么民不民女的 以后要自称臣妾了知道吗”
　　“是”
　　“好了时间不早了朕还有折子要批，你先回去，朕明日再来看你等会儿就让内务府的人择个吉日，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得到了最想得到的” 皇帝紧紧握了握握弗泠右手，目送她远去，
　　回想起刚刚皇帝欣喜的像个无忧少年郎，弗泠只能在心里叹口气，“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