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小姐》cat0290

24、争宠

　　三人又在附近找了一会儿，仍不见朱寿踪影。真嵩提议先回龙门派，备下香烛法器由他来施法找朱寿。
　　赵阿吉和刘管家无奈听从。不料三人走在山畔一条河边时，只见河水之中浮浮沉沉一样黑色物什。刘管家定盯瞧了半晌，赫然惊道：“是绣金龙粉底的靴子！是主子的！”
　　赵阿吉和真嵩皆是喜忧掺半。难得有了朱寿的线索，却是在这河水之中，谁知出了什么事？人还好不好？
　　因为山势高陡，无法下水，三人只急得在岸边大喊朱寿的名字。然而又哪里会有人答应？
　　只见那只靴子随着水流飘啊飘啊，忽然毫无预兆地沉了下去！赵阿吉惊叫一声，再顾不得危险，身子一晃化成原形，双手抱头从山坡上直滚进水里去！
　　真嵩欲要拦她，迟了一步没抓住，急得直喊：“姐姐快回来！那水里危险！”
　　而赵阿吉入了水就再没露头。
　　真嵩吓得哭起来，拼命扯着刘管家的袖子，叫道：“姐姐也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呀？”
　　刘管家面如土色，颤声道：“这个，这个，我怎的知道……”
　　真嵩道：“你是大人，自得拿个主意来，便是你不愿相救姐姐，也需想法子救你的主子呀！”
　　刘管家抖着嘴唇道：“不错，得想法子，想法子……可有什么法子？主子去了，咱也不能单活着，咱也得去，咱也得……”话未说完，已是两腿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
　　真嵩见实在指望不上他，于是抹干眼泪，深吸口气，银牙一咬，大叫一声：“姐姐！”也跳入江里去！
　　刘管家更吓得厉害了，便是想要拉他也失了力气。他直在江边又抖了好一会儿，才渐缓回了神。他久不见真嵩与赵阿吉上来，更不见朱寿影子，料想必都是死在水里头了，不由失声痛哭。
　　他几番爬到崖边，想要学赵阿吉和真嵩那般跳下，却终是犹豫。他又几番起身想要离开这里，又终是不敢。忠义和性命之间进行着激烈的交战！人活一辈子谁都不容易，他半生辛苦委屈，好容易熬出头来，难道就是要以死殉主吗？那般的荣华富贵皆得抛弃，拼命得来的尊宗地位也得送与他人……不！不！不！他不要死！不要死！赵姑娘也好，小道士也好，主子也好，全都已经死在水里了，可能隔个三、五年也浮不上来，这附近又没有别人。他只需回去说个山间妖魔众多，主子丧于凶妖之手，发兵平山即可，再也不会有人来追究！他可以请老还乡逍遥度日，继续好好地活着！
　　想到此间，心中又燃起希望，他擦擦眼泪爬了起来。再望一眼波滔翻滚的河心，毅然退开。
　　他心头思量谎话，行走甚慢，一不小心便跌上一跤。而他也不在乎了，心里反倒欢喜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这足可说明他是多么尽心救护主子，只怪力所不及罢了。
　　对面山路间行来一人。身披蓑衣斗笠，面目狰狞，自眼角至耳下有一道疤。赫然是姓江的！
　　姓江的远远瞧见刘管家，忙快跑几步近前。见刘管家一身狼狈模样，不禁惊道：“这是怎的了？”
　　刘管家衰叹一声，涕泪纵横道：“完了完了！主子已经给妖怪吃了，赵姑娘和那童儿去理论，也被吃了个干净。只余我趁他们不备，险险逃了出来。江兄弟，你还是快跑吧，调了军队来，平了这妖怪山给主子报仇！”
　　姓江的骇然失色。“什么？主子给妖怪吃了？你可是真真儿瞧见了的？”
　　刘管家道：“瞧见却是没有，不过赵姑娘出言询问，他们确是这么说的。”
　　姓江的眼圈泛红，额上青筋根根绷起，愤恨道：“那你领我去找妖怪，我去杀了它们给主子报仇！”
　　刘管家忙道：“妖怪甚是凶恶，你独个儿斗不过他们的！还是去调兵稳妥。”
　　姓江的道：“我誓要为主子报仇！便是斗不过妖怪，也要去追随主子！你速带我去妖怪的住处，凭我自个儿去斗他们便是！”
　　刘管家见再劝无用，只好道：“好吧。”
　　他领着姓江的来到山洞前，远远止住了脚步，道：“其中有三只妖怪，一只是狐狸精，一只是白熊精，还有一只不知是什么动物变化的。都凶残得紧。你自己保重，哥哥这就下山搬兵相助！”
　　姓江的点头，大步往洞口走去。
　　刘管家瞧着他的背影一阵冷笑，也忙忙转身要走。
　　“刘公公，卑职有事不明，当面请教。”蓦地里，自刘管家身后不轻不重飘来一句话。
　　刘管家僵直了脊背，慢慢转回了身，只见姓江的正冲着他躬身行礼，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刘管家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临出来时主子吩咐了，外面行走不便，莫再以朝里的习惯称呼，江兄弟怎的忘了？”
　　姓江的道：“这附近荒无人烟，想来也无需小心什么，倒是卑职一路失礼，万分得罪了刘公公，还请公公恕罪。”
　　刘管家勉强笑道：“江兄弟太客气了。”又瞧瞧洞里头，道：“江兄弟即不急给主子报仇，便随我一同去搬兵吧。有何问题，咱们一路说道就是。”
　　姓江的道：“主子的仇，自是要报的。卑职只想问公公几个问题，问得明白了，卑职立即入洞除妖。”
　　刘管家心中惴惴并不回话。
　　姓江的也不等他，自道：“请问公公，因何您出来寻找圣上，却不支会卑职一声？莫非是嫌卑职力薄，或是不够忠心吗？”
　　“这个……呵呵，江大人误会了。咱家是一份好意，生怕江大人因心急主子，而伤势加重了。”
　　“原来如此，多谢公公美意。若非亲耳听到公公解释，卑职还以为是公公怕卑职争宠，故意的呢。”
　　“江彬！你——”
　　“再问公公，适才卑职遇见您的时候，您似是从西而来，而这山洞分明在东，因何您从这洞中逃出，不来南面龙门派里，却逃到西面去了？”
　　“哼，难道慌张中跑错了方向，也有罪过不成？”
　　“卑职不敢。卑职还有一问：赵姑娘本就是妖怪，那静定真人的弟子又懂法术，因何他二位皆轻易被妖怪吃了，单只余公公毫发无伤地逃了出来？按理说，本应是公公最无生还的可能才是。”
　　“江彬！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咒咱家早死吗？”
　　“卑职不敢。不过公公可知道？为奴才者，都是仰仗主子鼻息过活的。圣上在，你我在，圣上不在，你我也得陪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
　　“卑职斗胆，请公公与卑职同入妖洞，追随圣驾！”
　　“啊！你——”
　　刘管家转身欲逃，又哪里快得过武艺精熟的姓江的？被在身上戳了几个穴道，便如死猪一般瘫软下来！
　　姓江的道声：“得罪！”便如扛个米袋一般，把个大白胖子扛在肩头，往山洞走去。
　　刘管家骇然大叫：“江彬！你不过区区锦衣卫，却胆敢冒犯堂堂内庭总管！莫不是不要脑袋了吗？”
　　姓江的道：“罢了一死而已。左右也要追随圣上的。”
　　眼瞅山洞近在咫尺了，似乎都已经可以感觉到那股森寒阴沉的妖气！刘管家只骇得面如土色，冷汗珠子一个劲地往下砸。虽说他已来过一次，却是有赵阿吉和真嵩陪着的，并不如何惧怕。而这回被姓江的劫来，却是为拼死来的！他又生怕被妖怪问起赵阿吉的事，心里更为发虚，想要挣扎却动不了身形，只好迫不得已央求道：“江大人快停下！皇上不在里面！”
　　姓江的停住脚步，问道：“公公此话怎讲？”此时他们距洞口不过丈余，再踏前几步便可进去了。
　　刘管家小小声道：“这洞里妖怪实在凶恶得紧，你快带我离远些，我再慢慢告诉你！”
　　姓江的冷笑又踏前一步。
　　刘管家都快哭出来了，道：“江大人莫再吓我了，我决计一离了这里，便把事情原妥都告诉你。再迟走一步，里面的妖怪出来了，只怕要把我们一起吃了！倒时便是圣上没事，你还有命去找吗？”
　　姓江的这才敛了神色，缓步退开。
　　然而却并不容他们走出多远，自山洞中传出个讥诮的声音道：“你们找圣上也好，找剩下也好，哪个来说明白，我们阿吉到哪去了？”
　　姓江的扛着刘管家猛地回头，只见洞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两只妖怪，一是人形兽耳，面容冷俊的青年男子，一是身上带伤的银毛狐狸。
　　青年男子薄唇紧眠，眸光犀利冷傲，盯着二人面无表情。那银毛狐狸却咧着嘴巴，一副轻佻傲慢德性，显然刚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我说，”狐狸又道：“那个白胖子。我们阿吉呢？还有我那个仆人，你把他们弄哪去了？”
　　刘管家只觉得后脊梁子直冒凉气，勉强笑道：“啊，赵姑娘他们……在另一处寻找咱家主子呢。”
　　狐狸道：“呸！什么咱家主子？皇帝是你们人类的皇帝，跟我们妖怪可没关系，你再来占我们便宜，我可把你的舌头拔出来炒着吃！”
　　刘管家赶紧闭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狐狸不耐道：“快说，你把阿吉弄哪去了？是活着还是死了？有一个字是假的就吃了你。”
　　刘管家慌急着连忙编道：“自然是活着的！赵姑娘福大命大，哪里会出什么事？她适才有些心绪不定与小道长和我分散了，去别处找咱……找皇上了。”
　　狐狸冷笑一声，转头对狼道：“蠢狼，我刚才吃得太饱了，这个胖子就便宜你了。”
　　狼皱眉瞪了他一眼，又摸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皮，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吼。
　　狐狸道：“那你就吸了他的血好了，皮肉撕了分给你的狼崽子们。”
　　狼瞧向刘管家，眸光森冷，踏前一步。
　　刘管家只抖得如筛糠一般，连连呼唤姓江的道“江大人！快走！快走啊！他们吃了我，就要来吃你了！”他料定赵阿吉是死在河里了的，生恐说出来，这两只妖怪就要立即杀他泄愤，是以直到这般生死关头，也咬定了不撒口！
　　姓江的也不愿意与他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是以扛着他提起轻功后退。
　　狼怒吼一声，身子疾扑，立即追了上去！
　　姓江的轻功本来高明，却因负着个人，身形便不灵转，是以逃出几步便被追上！
　　狼追到跟前，也不与他如何动手，利爪一伸，再插入他负伤的左肩！
　　姓江的痛呼一声，再也负不住刘管家，只好撒手由狼夺了去。
　　肩膀血迹涔涔而下，他捂住伤口忍痛道：“是你！”昨夜里光线不明，他尚瞧不清敌对妖怪的面目，如今这一招便让他记起了。回想那番惊心动魄，死里逃生，他不禁问道：“昨夜你为何不杀我？”
　　狼冷哼一声不做回答，只抓着刘管家，利爪一扬，轻轻易易撕碎了他的衣服！
　　刘管家只以为自己要被开膛破腹，嗷嗷惨叫，直嚷着道：“江大人救我！江大人救我！”
　　这时狐狸也已一瘸一拐地走到跟前，道：“现在哪个也救不了你，你不老实说话，这家伙下一次就撕烂你的肚皮！我告诉你啊，光是皮肤被撕裂，人还不会死，那肠子脾脏都暴露在空气里，引得蚂蚁昆虫过来噬咬，那滋味可销 魂得很！”
　　刘管家看见狼尖利的指甲上还沾着姓江的肩膀上的血，更是骇得厉害，再见狼贪婪舔食血迹的模样，联想到自己可能遭受的下场，再也禁受不住，一泡尿都撒在裤子里了！他再也不敢隐瞒，乖乖地把在河里见到朱寿的靴子，赵阿吉和真嵩下水的事都说了。
　　人、妖三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众人又叫刘管家引领着去河边。滚滚见二妖离开，便也从山洞里钻出来随后跟着。
　　一行五只来到赵阿吉和真嵩落水的地方。狐狸瞧瞧那河水，又用力嗅了嗅道：
　　“这水里一股子腐臭腥气，倒似那玉垒山畔的灌江似的。”
　　狼并不答话，姓江的忍不住道：“这水和灌江只怕是相连的吧？”
　　狐狸尖苛道：“这还用问吗？凭这山势还看不出来？”
　　姓江的只怕一辈子也没被人这样羞辱过，只恼得脸涨得通红，若非明知情况非常，便就要动手了！
　　狐狸得了便宜，又不见人家回嘴，便得意继续道：“我曾下过灌江，那水势比这个还要猛些，底下还藏着潜流。没点能耐的人，只怕下去了就上不来了。”他这话有变相夸自己本事的嫌疑，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会特别在意。
　　姓江的想问这水里头是否也藏着潜流？却又怕被狐狸羞辱了，又把话吞回肚里。
　　刘管家更不会想跟吃人妖怪交流什么，只垂着脑袋呆呆沉默。滚滚见他胖乎乎的模样和自己有些相象，便有下没下地试探着扯着他玩。奈何刘管家却以为它在为赵阿吉报复自己，连回应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