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在晨风里》沈烟波

8、eight

　　许东尧左肩靠着围栏，斜着身体松垮地站着，他在低头看手机，背对着阳光和大家。

　　周兢想跟林染打招呼，手抬起以后却紧张的不行，于是招呼的对象就变成了林舸：“嗨，小老弟。”

　　林舸热情地冲他挥挥手，很好奇地问：“哥哥你们干嘛呢？”

　　“呃……”周兢抓抓头发，许佳娆跟邱星这俩笨蛋，为了看热闹冲出家门连钥匙都没拿。

　　许佳娆蹲下身，指着地面与围栏之间的一处稍大的缝隙，仰着头，笑盈盈地对林染说道:“我们把钥匙落屋里了，围栏上面太尖他们跳不过去，所以想麻烦你弟弟从这里钻进花园，然后爬上那个窗台进屋，帮我们把门打开。”

　　林舸看看那个“洞”，不乐意地撅起嘴。

　　林染看了一眼缝隙和窗台，告诉许佳娆:“你们还是麻烦别人吧。”说完就走了，林舸蹬蹬蹬跟上。

　　许佳娆从小娇惯，恨不得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她蹭一下站起来，冲着林染的背影：“哎你这人，这么点儿小事很难吗？”

　　林染停住，转过身，看着许佳娆反问：“出门带钥匙，这么点儿小事很难吗？”

　　许佳娆两手叉腰：“你……”

　　林染没给她说话的机会：“门锁了就找开锁师傅，这么点儿小事很难吗？”

　　许佳娆那架势好像都快气爆炸了，邱星赶紧过来把她拉到阴凉处安慰：“别生气啊。”

　　周兢看呆了，江望悄悄扯扯周兢的衣角，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克总，你女神很有杀伤力啊。”

　　许佳娆抱着肩膀，大声自言自语：“哼，不帮就不帮，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染没搭理她，领着林舸走了。身后传来许东尧刻意压低的声音：“别丢人了许佳娆，我找到备案的开锁师傅了，一会儿就过来。”

　　林舸简直开心到起飞，贴着林染兴奋表白：“姐姐姐！你太帅啦。你怎么知道我不想钻那个‘洞’？我要是爬过去，衣服肯定得脏，说不定还会蹭坏，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球衣。”

　　周兢目送姐弟俩出了小区门，他吊儿郎当地摇头感慨：“啧，啧啧，怎么整，致命吸引力啊。”

　　正在看Q.Q界面的许东尧抬头瞥了他一眼。

　　江望站累了直接坐地上，嘲笑周兢：“还致命吸引力，克总，你初一那会儿不就早恋了吗？怎么今天这么怂，连话都不敢跟人家说。”

　　邱跃一直在玩儿手机游戏，听见这话连忙插一嘴：“那能一样吗？他那些早恋对象全加起来也没人家漂亮。”

　　周兢语气还挺认真的：“这事儿以后都别提了啊。”

　　许佳娆气鼓鼓地反驳：“漂亮什么漂亮，搞不好成绩还很差，瘦不拉几的，体育指定不及格，”说着还看着邱星试图拉拢她：“对吧？”

　　许东尧隐隐勾了下嘴角懒得说话，邱星很老实，也很为难：“别的不知道，但确实很漂亮了吧……至少咱们上初中的时候也没有这么……”

　　“邱星！”许佳娆双手拍在她的肩膀上：“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了！”

　　老实孩子立刻改了口：“太丑了！咱们上初中的时候全校也没有这么丑的，等开学就知道高中部有没有这么丑的了。”

　　“你！！”许佳娆更气闷了，按着邱星的肩膀前后摇晃她。

　　几个男生哈哈大笑，许东尧又点开Q.Q看了眼，还是没有。

　　&

　　因为对周围的环境还不熟悉，林染在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出去跑步，林海闳趁周末带着他们逛盉江，姐弟俩第一次感受到城市与城市的差距，云京也很大，但远不如盉江繁华。

　　周六在游乐场疯了一整天，除了旋转木马和碰碰车，栾荟基本什么都不敢尝试，那些真正好玩儿刺激的项目一直都是林海闳和姐弟俩一起，林染因此玩儿的特别开心，最后回家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

　　周日林海闳又带他们去了动物园，他给两个孩子拍了许多照片，晚上回家用手机看照片的时候，林海闳发现闺女很多张都眯着眼，那会儿林染林舸都已经在自己房间躺下了，栾荟洗澡出来，林海闳就问她：“小染是不是看不太清楚？”

　　栾荟这才突然想起来，来盉江的前一天，林染的眼镜被踩碎了：“是，近视两百多度，我明天就带她去配副新的。”

　　“你怎么没告诉我呢，她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的？”

　　栾荟擦着头发，感觉林海闳话里有埋怨，就有点儿不高兴：“上初二开始看不清的，这事儿我告诉你干嘛，而且我以为你知道，有时候你们视频她也戴着啊，就是来盉江的前一天被江叔带家里搬柜子的人踩碎了，时间太紧就没带她去配，到盉江之后又忙忘了。”

　　林海闳搁下手机，平躺在床上：“明天我带她去配。”

　　“都带他们玩儿两天了，前些天下午不也翘班了吗？明天周一你别再旷工了，我看小区门口就有眼镜店，我带小染去很方便的。”

　　林海闳已经闭上眼睛，打着哈欠说道：“门口那家就是个小店，都不知道专不专业资质全不全，配眼镜得去正规地方，你不熟悉路，一分钱一分货，眼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配好就送她回来，然后我再去上班，睡觉吧。”

　　栾荟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话。

　　林染那时还没睡踏实，她的睡眠一向很浅，听见爸爸说话就醒了，但并没听清。盉江夏天的夜晚很闷热，她坐起来喝口水，这时候手机“叮”的一声，是来短信的声音，林染拿起手机看看——

　　“小染，我在Q.Q给你留言了，最近训练太忙，等回云京见面了再好好聊。”

　　短信页面最上方的名字是陈景沛，她和林舸叫他景沛哥，但是林染习惯存全名，因为看起来找起来都很方便。

　　林染的手机内存小，下不了什么软件，可以登陆网页Q.Q。

　　她登陆进去，手机有些卡，等了一阵，消息就过来了，但是不止是陈景沛发来的，还有几条好友验证——

　　“许东尧。”

　　“？”

　　“为什么还不通过？”

　　“你是不是林染？”

　　“……”

　　“什么情况？”

　　林染想起来，那天他们一起跑步的时候，许东尧跟她要过Q.Q号，还让她记得通过。

　　林染顺手点了通过，没想到一刷新马上就有他的消息过来——

　　01：“才上线？我是许东尧。”

　　许东尧的Q.Q昵称是01，林染想起他之前在公园的自我介绍，尧舜禹的尧……她觉得这个Q.Q名跟尧舜禹的尧还真配。

　　层林尽染：“对，才上。”

　　回完林染打算去看陈景沛说的留言，但刷新后许东尧的消息又来了——

　　01：“你不跑步了吗？”

　　林染挺纳闷儿，他怎么知道这几天自己都没跑步的？

　　层林尽染：“嗯，路线不熟，先不跑了。”

　　01：“我可以多带你两回。”

　　层林尽染：“谢谢，不麻烦你了。”

　　林染点开另一个跳动的头像——

　　“小染，今年可能要过年的时候才能回云京，我给你和小舸准备了礼物，这个月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正忙着训练，不允许用手机，这两天就给你们寄喽，虽然晚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开心！不说祝你成绩越来越好的话啦，毕竟你始终那么棒！”

　　林染想了想，回复道：“谢谢景沛哥，不要寄，我们搬家了，不住云京啦，现在我们都在盉江，跟爸爸在一起。”

　　她刷新了几次，没有陈景沛的回复，还是许东尧的消息——

　　01：“你是生气了么？”

　　层林尽染：“？”

　　01：“那天在你们家还有花园的事。”

　　层林尽染：“没有啊。”

　　01：“那你怎么回消息这么慢，不是不想回？”

　　层林尽染：“我用网页登的，需要刷新。”

　　01：“你手机号多少？”

　　层林尽染：“？”

　　01：“网页不方便的话，可以发短信。”

　　层林尽染：“我没短信套餐，会额外扣钱的。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01：“……没事。”

　　林染退出网页，想了想，又给陈景沛发了条短消息：景沛哥谢谢你的祝福，不要寄礼物，我们搬家不住云京啦，现在我们都在盉江，跟爸爸在一起。

　　发完这些，她把手机放在床头小柜子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可是住在66栋三单元三楼的人却失眠了。

　　他叫许东尧。

　　这无疑是一次非常之挫败的聊天。

　　他睡不着，但是也不想回朋友发来的消息，手机屏幕依然停留在和林染聊天的Q.Q界面，从添加“层林尽染”开始，他一直在等通过，等了好几天，有点烦躁。

　　刚刚终于通过了，他觉得还不如不通过，因为通过刚刚的聊天，他现在更烦了。

　　随便点开一个朋友的对话框，聊天内容都是欢快的，比如和欧姝意的这个——

　　OSY：“不要再说热啦，我这里简直能冻死人QAQ，我好想快点儿回盉江55555……”

　　01：“确实热。”

　　OSY：“许东尧！你成心的哈？”

　　他没再回了，虽然这是个问句。

　　许东尧翻来覆去了几回，最后做出一个决定——不再搭理林染了。小丫头片子实在有点儿不识抬举，这几天他甚至五点就起床，在19栋附近热身准备跑步，结果根本没影儿不说，还告诉他不认识路所以先不跑了，他都主动提出多带她熟悉几回，继续不识抬举，冷淡的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亏他那天还因为在她家门口吵架了而感到愧疚。

　　睡觉。

　　许东尧直接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