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不弱》君沧海

48、当年风范

　　娇娘抚了抚额，吩咐道：“妈妈，召集二房所有的仆人，让他们去正厅候着。”

　　“姑娘，这是要……”

　　“有些话还是早些说为好，省的过后一个个哭爹喊娘。”

　　姑娘又在打什么哑谜？

　　不知为何，她越发看不懂姑娘？

　　若非姑娘是她亲手带大，真不想相信面前之人是她的姑娘！

　　王妈妈即便心有不解，却也知晓姑娘心有沟壑，自不是她这种愚人所能猜透，遂飞快退出去，召集二房众人在正厅候着。

　　眼下二房仆人不多，除去她娘带走的一些人，余下不过三十几个仆人，娇娘主仆一身素衣现身，眉眼冷漠的从厅中进来，见此，众人躬身垂头，待她坐在上首，方揖礼问安。

　　娇娘端起茶杯试了试茶温，方轻起红唇抿了抿，直至半盏茶后，轻轻开口：“起身吧！”

　　只见有些人的身形晃了晃，有些人自始至终巍然屹立，见此，娇娘挑了挑眉，脆声问：“可知唤你们过来所谓何事？”

　　众人垂着头，瓮声道：“奴才们愚笨！”

　　“如今二房不似我爹在世时的光景，若你们之中有人想要离开，我绝不阻拦，更甚至替你们引荐给各房的主子。”

　　此话一出，众人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随即与身旁亲近之人小声嘀咕。

　　见此，王妈妈脸色骤变，大怒道：“姑娘尚在，你们就敢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枉顾尊卑者家法伺候，难道你们不知吗？”

　　众人忙敛声，不在左顾右盼。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遂你们放心，便是你们离开二房，我也不会因此怪罪你们。”

　　众人心中忐忑不安，姑娘这是意欲何为？是试探他们？还是知晓他们之中有人生了易主之心。

　　娇娘看向王妈妈，只见她点了点头，沉声道：“想离开二房的站在左边，想继续留在二房的站右边。”

　　此话一出，逼得众人不得不下定决心，若错过此时，怕是在寻不到离开的借口，众人犹豫片刻，只见他们之中一人抬脚站到了左边，随后陆续有人跟在他身后，一盏茶功夫，王妈妈肃着脸，眉眼微冷问：“都选好了吗？”

　　众人垂着头，低声应诺。

　　“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王妈妈眸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不住冷笑：“记住！二房从不收背信弃义之人！”

　　左边站着的那些人脸色微白，身子不由晃了晃，躬起的后背弯的越发低了。

　　这时，竹叶带着一位老妈子进来，只见她挽着一只竹篮，竹篮上盖着一块红布，与竹叶一同行至姑娘面前，福了福身，恭敬道：“老奴给姑娘请安。”

　　娇娘点了点头：“你们去竹青那边候着……”

　　二人再次福了福身，退至竹青身边。

　　竹青立在一旁的案桌前，桌上早已摆好笔墨纸砚，只见她看了眼姑娘，随后躬身坐下，拿起毫笔沾了沾墨汁，淡淡道：“先从左边的人开始……”

　　左边第一人被点名，哆嗦着走上前，小声道：“竹青姑娘好……”

　　竹青面无表情的抬眸看他，淡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当差几年？在何处当差？月银多少？家中都有何人？他们都在哪儿当差？离开二房后，你想去哪处当差？”

　　那人身子抖了抖，颤声道：“奴才刘三，在二房当差十二载，老爷在时负责赶马车，每月月银半两，家中有一老母、媳妇及儿女三人，老母年岁已高，如今待在家中帮着奴才看孩子，婆娘是厨房的烧火婆子，奴才的大儿子在铺子里当差，大闺女在三房当个三等扫地丫鬟，至于小儿子刚满五岁，由老娘照顾，还有……奴才想去大房当差……”最后一句话，声音小的低不可闻。

　　随着他的话一落，竹青将手中的宣纸递与他：“这是你适才所说，且看对与不对？”

　　刘三脸色微红，讷讷道：“竹青姑娘，奴才不识字。”

　　无奈之下，竹青看向姑娘，只见她颔了颔首，心下一舒，缓缓道：“你们之中可有谁识字？”

　　这时，左边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低声道：“竹青姑娘，老奴不才，略识得几字……”

　　娇娘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且帮他念念……”

　　那人上前一步，从竹青手中接过宣纸，瞥了一眼慢慢念起来，直到念到最后一句，方笑着说：“竹青姑娘写的一手好字。”

　　“多谢夸奖！”竹青看向刘三，淡淡道：“念你在二房当差十二载，没功劳也有苦劳，遂我们姑娘发话，若你等之中有人心生离意，按当差年头每人多发一两银子，也就是说若你在二房当差一载，离开时便多给你一两银子，当差十载便是十两银子，以此类推……”

　　此话一出，众人喜得眉不见眼，只见竹叶接过老妈子手中的竹篮，将其放在桌上，随后掀开竹篮上的红布，从里面拿出一块银子放在称上称了称，待称足十二两银子方用剪刀剪掉。

　　竹青接过银子，指了指案桌上的朱砂，淡声道：“若你确认无误，便在宣纸上按个手印，自此以后你再不是二房中人。”

　　此时此景，刘三脸色微白，心中升起一股后悔之意，可看到竹青手中的银子又忍不住起了贪心，心下一横，咬牙按了手印，随后将银子紧紧攥在手中。

　　白花花的银子！

　　足足十二两！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此时，王妈妈又开口：“若右边之中有人后悔，亦可反悔，反之亦然。”

　　娇娘漫不经心的品茶，好似周围的事与她没甚关系，只是垂眸的那一瞬间，已看出众人的心思！

　　财帛动人心，右边之中也有人神色犹豫不定。

　　闻言，众人欣喜不已，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便听王妈妈又道：“老奴奉劝你们一句，莫要为了眼前几两银子起了贪心，虚报你们当差的年月，这可是欺主，若事后让老奴查到，届时便不会这般轻声细语的与你们打哈哈，而是直接禀告给大太太，将你们全家发卖出去，孰轻孰重，你们可要好好想清楚。”

　　众人嘴角的笑容一僵，立即收敛心中的小心思，有了刘三起头，后面的人陆续上前，嗝都不打飞快的说出竹青所要问的问题，并迅速按下手印，看着手中的银子，一个个脸上遮不住的喜意。

　　直至将左边最后一人询问完，竹青方看向桌旁站着的人，含笑道：“七叔，终于轮到你了……”

　　刘奇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竹青姑娘，适才老奴确实站在左边，可中途王妈妈又说，允许选错的人反悔，遂老奴反悔了，老奴不想离开二房。”

　　此人名叫刘奇，因‘奇’谐音‘七’，遂二房的仆人唤他一声七叔，他乃外院之人，这些年一直在朝阳街的当铺任管事，只是后来二老爷出事，被人卸了差事，如今待在府中无所事事。

　　竹青脸色僵了僵，转头看向姑娘，娇娘手指沿着茶杯边缘漫不经心的滑动着，抬头看他，似笑非笑道：“为何要改变主意？”

　　刘奇脸上没了怠慢之色，正色道：“二老爷待老奴可谓知遇之恩，自打二老爷出事，老奴便被人从当铺里赶了出来，老奴也不敢欺瞒姑娘，这些年私底下积攒了不少体己，本打算自赎其身，回家颐养天年。”

　　娇娘挑了挑眉：“如今呢？”

　　刘奇恭敬道：“今日一见，姑娘颇有老爷当年的风范，”话音一顿，摇了摇头，自嘲道：“或许比当年的老爷更有谋略……”

　　“你确定不再斟酌斟酌？”娇娘指了指竹篮里的银子，轻声道：“过了这个村再不会有如此机遇……”

　　刘奇神色未变，蔑视的看了眼那些手中拿着银两而沾沾自喜的人：“姑娘，只要您不嫌老奴年岁大，老奴定誓死效忠您。”话音一落，掀袍而跪。

　　娇娘收敛脸上的漫不经心，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下去，冷冷道：“那些领到银子想要另谋高就之人可出去了。”

　　众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奴才们谢过姑娘。”

　　“不必谢我！从你们按下手印，接过银子那一刻，你我主仆便已恩断义绝，从此以后你们不再是我二房中人，是好是歹、是生是死，全靠你们自己的造化，”娇娘话音一转，清冷道：“今日你们迈出此门，若日后假借二房的名头惹事生为、胡作非为，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奴才们知道！”

　　“下去吧！”

　　众人对其重重磕了磕头，躬身退下。

　　娇娘行至剩下几人面前，轻声道：“他们虽然都走了，但我还可以再给你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除去刘奇，其余七人对着姑娘屈膝而跪，沉声道：“姑娘，我们生是二房的人，死是二房的鬼，绝不会在二房有难时弃二房于不顾！”

　　“很好！你们真的很好！”

　　话音一落，娇娘走到一个身穿靛蓝色衣袍，埋头跪地之人面前，淡声道：“抬起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