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不弱》君沧海

14、王家舅父

　　书房，老太爷与王明安对峙而立，只见王明安肃着一张脸，冷声质问：“伯父，您为妹夫置办丧礼，可曾过问我王家？”

　　老太爷脸色灰白，低声道：“贤侄，老夫知此举会惹来你们王家的怨恨，可老二确实遭遇不测，虽未亲眼见到他的尸骨，却不能任由他死在他乡，魂不能归故里。”

　　王明安冷哼：“伯父，一日没见到妹夫的尸骨，他便仍活在世上。”

　　“老夫能等月余，能等三年五载，可若十年二十年呢？”老太爷眼含热泪，喃喃道：“我已一把年岁，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活，不想死后到了地下，听到老二椎心泣血的质问声，怪罪老夫不给他置办丧事，任他魂归他乡，有家归不得。”

　　“伯父，若妹夫一直没有消息，一年以后您为他置办灵堂，我们王家绝无二话，可他失踪不过数日，你们便急忙忙宣布他身死的消息，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

　　老太爷理亏，轻叹道：“自老二出事后，老妻悲痛欲绝的食不下咽，寝食难安，闭眼便是老二血淋淋的样子，清醒后执意要为他置办衣冠冢，也是希望他泉下有知，得以安息，老妻一片爱子之心，老夫不能不动容，这才有了今日的打算……”

　　王明安冷笑，这番说辞，错洞百出，即便如此，有些话也不能说的太过，毕竟妹妹母子还指望着曹家过活，淡淡道：“伯父，伯母舔犊情深，小侄感同身受，可我心中仍有一事不解，为何妹夫出事至今，不见你们派人去寻找，亦或者派人去查探消息。”

　　老太爷眉毛一竖，怒声道：“这不可能！”

　　“伯父若是不信，大可唤人来问。”

　　如此义正言辞、信誓旦旦，老太爷还有何不明白，此事他叮嘱老四去办，当即他满口应下，未料转身却聪耳不闻，早知如此，此事说甚也不交给他，如今听到王家侄儿的质问声，一张老脸顿时火辣辣的疼。

　　“贤侄放心，此事老夫定给你们王家一个交代。”

　　“伯父，不光我们王家，我妹妹那里是不是也该说道一二。”

　　“贤侄说的有理。”这个孽子，害他丢尽了脸面！

　　“伯父，都说人死后最是留恋放不下的人，倘若妹夫遭遇不测，怕是最惦记他的妻儿，您这般为他着想，想必定不会让二房众人受旁人的磋磨吧！”

　　老太爷僵着脸：“贤侄放心，只要老夫活着一日，便会护着二房一日。”

　　王明安要的就是这句话，此时此刻，便是他有心要闹，有理也会变成没理，毕竟是为妹夫准备的丧事，且如今棺柩已停，丧幡已挂，讣告已出，整个镇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刘家二爷死于土匪之手，知道内情的人或许会唾骂曹家几句，可不知内情的人只会怜惜曹家二房，称颂曹家兄友弟恭。

　　王明安对其恭恭敬敬揖了一礼，低声道：“伯父，适才所言也是可怜我那幼妹及外甥们，若言语唐突之处，还望您老莫怪。”

　　老太爷扯了扯嘴角，苦笑道：“贤侄，你我俩家乃姻亲，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夫又怎会与你计较。”

　　王明安心中嗤笑，嘴上却道：“伯父海涵，小侄自愧不如。”

　　“贤侄也是忧心老二媳妇。”

　　“多谢伯父体谅，”王明安话音一转，轻声道：“只是伯父，您当真相信妹夫惨遭不测吗？”

　　老太爷长叹一声：“老二若能逢凶化吉，定是祖宗庇佑，老夫会亲自开祠堂，叩谢先祖，”话音一顿，又道：“可若他不幸遇难，老夫只想让他魂归故里，死后入得宗祠，享后人香火。”

　　王明安神色一愣，再次告罪：“今儿小侄突然接到妹夫的讣告，家母又因此受惊，昏了过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小侄既怒且惊，待到了府上，只顾心中怒火，并未考虑您二老的感受，是小侄的不是，”随即又是一礼，低声道：“伯父，是小侄浅薄无知，还妄您老宽宥。”

　　老太爷紧绷的心弦一松，脸色缓和不少，上前一步亲自扶他起身，缓缓道：“贤侄，你心中的悲痛老夫如何不知，”伸手指了指鬓角的白发，自嘲道：“老夫活到这般年岁，竟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悲意谁又能知……”

　　一时间，二人眼眶泛红，挽袖抹泪。

　　这时，刘安在门外轻声道：“老爷，知县大人来了……”

　　王明安适时开口：“伯父，小侄来的匆忙，还未看过妹妹，既您有事，小侄先去妹妹那里瞧瞧。”

　　老太爷颔首：“老夫这里还有事，便不留你了，”眸光看向门外，淡淡道：“来人……”

　　刘安推门而入，躬身道：“老太爷……”

　　“你亲自送贤侄去二太太的院子。”

　　刘安躬身点头。

　　王明安对其揖礼，方抬脚跟着刘安出去。

　　待他出去，老太爷立马收敛脸上的笑容，怒从心起，狠狠拍着桌子：“老四这个混账东西！”若非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他怎会遭王家侄儿劈头盖脸的数落。

　　过了一会儿，刘安去而复返，低声道：“老太爷，您可还好？”

　　老太爷脸色微冷，阴沉道：“王家人都在二房吗？”

　　刘安点头：“奴才亲自送亲家老爷到二房，门口的小丫鬟告诉老奴，亲家夫人在里面陪着二太太说话。”

　　“老四呢？”

　　刘安神色一愣，摇了摇头：“老奴不知，可要派人请四老爷过来？”

　　老太爷一脸怒容，大骂道：“慈母多败儿！”

　　刘安不明所以，讷讷道：“老太爷……”

　　再说王明安到了二房，看到床榻上自幼娇养长大的妹妹，此时脸色惨白，瘦成了皮包骨，微微凸起的肚子越发显得她弱不禁风。

　　王氏看到大哥那一刻，神色激动的坐了起来，未语泪先流，沙哑道：“大哥……”

　　王明安快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心酸道：“妹妹，你受苦了！”

　　王氏紧紧握住他的手，焦急道：“大哥，你相信我，相公并没有死……”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曹家这群豺狼虎豹，非说相公死了，更甚者连相公的尸首还未寻到，便给他办了丧事。”

　　温氏在旁劝慰：“妹妹，你如今身怀有孕，不可一味沉浸在悲伤中……”

　　王氏不住摇头，执拗的想要从大哥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遂目光炙热的看着他，看着神色凄楚的妹妹，王明安只觉心痛难忍，轻拍她的手，安抚道：“妹妹放心，曹家不在乎妹夫的死活，我们王家在乎，大哥已派人寻觅妹夫的下落，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带到你面前。”

　　闻言，王氏扑到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大哥……”

　　王明安像小时候那般，轻轻抚摸她的头，柔声道：“妹妹别哭，有哥哥在，旁人欺不得你。”

　　王氏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发泄心中的悲痛：“大哥……”

　　刘娇娘一行人快要行到假山处，便听里面传来窃窃私语声，刘娇娘脚步一顿，低声道：“你们且留在此处。”

　　王妈妈紧握光哥的手，阻拦道：“姑娘莫去！”

　　刘娇娘对其摇头，轻声道：“妈妈放心，我去去就回！”看了眼竹叶竹青，主仆三人抬脚悄声走过去，只听里面的人讥讽道：“大姐，你训斥我作甚，往日三妹仗着二叔做靠山，每每见到我们都孤高自许，目无下尘。”

　　刘元娘低声道：“不许胡说。”

　　“大姐，莫说你不恼火？”

　　刘元娘瞥了瞥四周，训斥道：“住嘴！今儿府中来了许多吊唁之人，且不说他们非富即贵，若是有人不小心来到此处，听到你这些魔怔的话，败坏的不仅是你的闺名，更是刘家的名声。”

　　刘棋娘冷哼：“大姐，你是性子太好还是城府太深，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

　　刘元娘垂着头，漫不经心的搅动手中的丝帕，低喃道：“二妹，听说三婶正在给你张罗亲事？”

　　刘棋娘脸色一僵，讪讪道：“妹妹说错话了，大姐自是心地良善，体恤幼妹之人。”

　　“二妹，有些话你我心知肚明即可，若你一意口出妄言，别怪我告诉祖父。”

　　刘棋娘咬了咬嘴唇，愤愤道：“知道了，大姐。”

　　刘元娘嘴角冷笑，抬头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柔声道：“二妹，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刘棋娘不知为何，看到大姐脸上的笑容，头皮不自觉发麻，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惧意，上前两步，待要挽住她的胳膊，怎知她视而不见，转身离开，气的她跺了跺脚，脚步匆匆的跟过去。

　　刘娇娘忙扯着竹叶竹青躲到另一侧隐蔽处，透过缝隙看到大姐顿了顿脚步，眸光撕下看了看，方带着贴身婢女离开。

　　待脚步声远去，刘娇娘方从里面出来，竹叶忍不住道：“姑娘，二姑娘好坏的心肠。”竟在大姑娘面前挑拨是非。

　　刘娇娘低笑：“不过如此……”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如今二房失势，往日积攒的怨气，她们定会在此时落井下石，狠狠踩上一脚，可她注定不会让她们称心如意，转头看向背阴处的王妈妈，对其挥手：“出来吧！”

　　王妈妈牵着光哥的手出来，走近一看，姑娘神色未变，可见并非什么大事，待眸光看向竹叶竹青，只见她们一脸怒气难消的样子，皱眉道：“可是大姑娘与二姑娘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刘娇娘牵过光哥的手，淡淡道：“无甚！”嘴长在她们身上，自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但若日后她们行事说话，触到她的逆鳞，届时自有她们苦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