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不弱》君沧海

12、各房心思

　　回到院子，门口候着的竹青对其福了福身：“姑娘……”

　　刘娇娘点了点头：“进来吧！”

　　主仆三人进屋后，只见床上躺着一熟睡的小人，王妈妈坐在矮凳上轻轻挥着扇子，待看到姑娘进屋，忙起身向她迎来，柔声道：“姑娘，您回来了？”

　　刘娇娘轻声道：“光哥可有吵闹？”

　　“少爷进来时已困顿不已，老奴伺候他洗漱后，便让少爷直接在您屋子歇下。”

　　刘娇娘颔首：“妈妈受累了。”

　　“姑娘这般说，可是折煞老奴了。”

　　刘娇娘走上前，看着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光哥，心软成一团，摸了摸他的脑袋，方脚步轻移的退了出去。

　　待行至王妈妈身边时，低声道：“妈妈，随我来。”

　　王妈妈跟在姑娘身后，见她坐在凳子上轻皱眉头，缓缓道：“姑娘，可是想让老奴过去服侍七少爷？”

　　刘娇娘一愣，目光随即看向竹青，见她眼神闪躲，心虚的垂下头，心中便已了然，竹叶竹青虽是她的贴身丫鬟，却也是在王妈妈手下当差，积年累月，她们的感情自然很深厚，兼之王妈妈又是她的奶娘，对她忠心耿耿，遂竹青在正房听到她娘的打算时，回院子后便忍不住说与王妈妈听。

　　“妈妈，你可愿意？”

　　王妈妈为她斟了杯茶，低叹道：“姑娘，如今二房风雨飘摇，这几日您日日愁眉不展，老奴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如今能尽一份绵薄之力，又怎会不愿意。”

　　“妈妈……”刘娇娘神色动容，拉着她的手让其坐下，低声道：“光哥是咱们二房唯一的子嗣，偏他年岁尚小，容易偏听偏信他人的话，想必你也知晓郭妈妈弄出的事，娘因此大为恼火，直接将其交给大伯母处罚，可二房眼下这般形势，又怎敢随意安插人到光哥身边，纵观二房，除了齐妈妈，我娘最是信得过你，遂打算让你照看光哥。”

　　“太太的苦衷，老奴如何不知。”适才哄睡七少爷后，她已回去收拾好包裹，待二老爷丧事办完，便搬到七少爷处。

　　“有妈妈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姑娘是老奴奶大了，说句造次的话，老奴是将姑娘当做亲闺女般疼爱，能为您分忧，老奴心下别提多高兴。”

　　刘娇娘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眶含泪，轻声道：“明日府中要给爹爹举行丧礼，届时府中内外定会乱作一团，您定要看好光哥，不可让他离开你身边半步。”

　　王妈妈心神一震，郑重的点头，沉声道：“姑娘放心。”

　　刘娇娘轻乎一口气，喃喃道：“伺候我洗漱吧！”劳神劳力、斗智斗勇的一日让她神色十分倦怠，不由揉了揉额头，低声道：“不必唤醒光哥，让他继续睡吧。”

　　“那姑娘睡在哪儿？”

　　刘娇娘指了指旁边的矮榻：“不过一晚，将就将就便是。”

　　王妈妈三人不敢耽搁，手脚迅速的忙活起来，竹叶替姑娘摘下头上的发簪，小声问：“姑娘，适才四太太那番话好似在影射谁？”

　　刘娇娘看着铜镜中的倒影，淡淡道：“不必介怀。”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让人浮想联翩，若你中计了，那么满府上下你看谁都是心存歹意之人，会不住揣摩他们话中的含义，会堤防他们，会害怕他们，总之除了四婶，其他人都是坏人。

　　竹叶冷哼一声：“姑娘，往常四太太对您不假辞色，如今却这般体贴关怀，依奴婢看，四太太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刘娇娘脸色一冷，训斥道：“放肆！府中长辈也是你能议论之人。”

　　竹叶吓得身子一颤，瑟瑟道：“姑娘……”

　　“如今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我们二房，就为了捉到咱们的错处，偏你不知收敛，口出妄言。”

　　竹叶咬了咬唇，低声道：“姑娘，奴婢错了！”

　　刘娇娘转过身，冷着脸：“此话我已叮嘱过你们一次，没想到你们左耳进右耳冒，丝毫不放在心上，此次是在房中，你有口无心，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在外面，须知隔墙有耳，一旦被有心人听到，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

　　“姑娘，奴婢知错，求您别生奴婢的气，奴婢日后再也不说这般的混账话。”

　　“知错便要改，嘴上说再多的不是，也抵不过谨言慎行。”

　　竹叶竹青垂着头，低声道：“姑娘，奴婢知道您是为我们着想……”

　　王妈妈放下手中的木盆，走到姑娘身边，接过竹叶手中的活计，轻声道：“姑娘莫气，都怪老奴平日太娇惯她们，以至于惯得她们越发不成体统。”

　　“如今的刘家并非爹爹掌府之时，那时府中上下皆忌惮二房，如今别说各房等着抓住二房的错处，便是我娘与我也不容许你们行差踏错，”刘娇娘看了眼床榻上的弟弟，缓缓道：“郭妈妈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

　　三人身子一僵，王妈妈倒是很快恢复了血色，竹叶竹青却是脸色惨白，身子不住发抖，扑通跪下，颤声道：“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们起来吧！”刘娇娘心中低叹，亲自扶她们起身，安抚道：“你们为我鸣不平，我焉能不知，正因如此，才不想你们受一丝伤害。”

　　竹叶竹青猛地抬头，眼眶含泪道：“姑娘……”

　　“你们从小服侍我，对我又是最为忠心，我也是怕有些人拿你们开刀，到时势单力薄的我护不了你们安危。”

　　二人哽咽道：“姑娘，奴婢们日后定谨言慎行，绝不让人抓到错处。”

　　刘娇娘拿起丝帕分别擦拭她们脸上的泪水，低声道：“好了，好了，莫哭了，一会儿该吵醒光哥了。”

　　二人起身后卷起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水，又哭又笑道：“姑娘……”

　　刘娇娘坐下后，王妈妈手上的动作未停，不一会儿，就见她乌黑的长发披于身后，由着竹叶竹青伺候洗漱，换了一身亵衣方躺在矮榻上闭目。

　　昏暗的油灯下，刘娇娘低声道：“妈妈，今晚不用你执夜，下去休息吧！”

　　“姑娘，如今少爷在您屋中，万一他半夜起夜可如何是好？还是让老奴留下来吧。”

　　“没事，有我在。”

　　王妈妈不放心，低声道：“姑娘，便是您让老奴出去，老奴也只是在门外候着。”

　　刘娇娘见她坚持，缓缓道：“如此，妈妈便在我脚榻歇息吧！”

　　闻言，王妈妈眼睛眯了眯，嘴角含笑道：“听姑娘的！”

　　往日刘娇娘睡在床上，王妈妈等人轮流执夜，到了夜里便歇在矮榻上，以防半夜她起夜或者口渴，如今她的大床被光哥占了，便只能歇在矮榻上，倒是弄得她们无处歇息。

　　大约半个时辰，耳边传来王妈妈均匀的呼吸声，而早已疲惫不堪的刘娇娘却无半点睡意，想到明日要面对的事，心头便一阵烦闷，适才在祖父的书房，虽她一直低头不语，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注意四位叔伯的神色，大伯父看着义正言辞，嘴角却总是不经意间微微上翘，三叔五叔乃是庶出，上面又有祖母这尊大佛，自然不敢流露欣喜之色，唯有四叔，望着她时，眼里是对二房虎视眈眈的垂涎之意。

　　如此一想，只盼明日爹爹的丧礼莫要再多生事端！

　　大房，地上一片破碎的花瓶碎片，李氏气的猩红了眼，周妈妈在旁低声劝慰：“太太，您犯不着跟四太太计较，论长论嫡，咱们老爷都是头一份，遂府中的大权与钱财都该归我们大房，四太太正是想到此处，才会故意气您，给您下绊子。”

　　“这些年她仗着亲爹是官身，老四又深得老太太欢心，在府中作威作福，我可有说过什么。”今儿在众人面前故意闹这一出，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太，无论四房如何撺掇始终越不过咱们大房，遂您莫要中了四太太的计。”

　　李氏气的狠狠拍着桌子，怒声道：“终有一日，我要她好看。”

　　这时，安兰福身进来，低声道：“太太，适才有下人过来禀告，四太太与您分开后并未离开，而是在环廊的拐角处候着三姑娘。”

　　好个诡计多端的唐氏！

　　原来这便是她的后手！

　　可恨！可恶！

　　李氏眼睛一瞪，厉声道：“可有听到她们的谈话？”

　　安兰摇头：“夜色太黑，四太太又一直拉着三姑娘的手小声嘀咕，她们近不了身。”

　　“好个唐氏！”适才在公爹面前挑拨她与二房的关系，如今又故意候着三丫头，说不得在三丫头面前如何诋毁她。

　　“太太，老奴不懂，四太太这样做不怕老太爷发怒吗？”

　　李氏冷笑：“唐氏精着呢？公爹便是着人去问，她也只会说天黑路滑，怕三丫头在回去的路上冲撞了什么，此话说与谁听，能挑出她的不是。”

　　周妈妈暗叹四太太好心智，轻声道：“太太，事已至此，您便是再生气也没用啊……”

　　李氏揉了揉发疼的手掌，冷冷道：“幸亏早早送了二弟妹老山参，即便老四媳妇在三丫头面前胡说八道，看在人参的面上，二弟妹也不会往心里去。”

　　周妈妈马屁道：“还是太太想的长远。”

　　话音一落，大老爷掀帘进来，瞥了眼满地破碎的瓷片，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李氏面色不虞，讥笑道：“您还知道回来……”

　　周妈妈小心翼翼扯了扯太太的衣袖，老爷好不容易回来，太太却这般冷言冷语，这不是又把人往外推吗？

　　此言一出，刘金华恼羞成怒，甩袖道：“这般年岁还争风吃醋，若是让人知晓，岂不笑话！”

　　李氏猛地站起来，指着他怒声道：“笑话？谁敢笑话我？老爷除了去学院授业便是归家后搂着佳人芙蓉帐软，何尝想过妾身的苦？妾身为了这个家诸多谋划，可是您呢？您眼里可曾有过妾身？”

　　“放肆！你的妇德呢？竟敢跟为夫这般说话，反了天了！”

　　周妈妈忙道：“老爷息怒，太太这是被四太太气到，望您莫要同太太一般见识。”

　　刘金华愣了愣，压下心底的怒意，淡淡道：“老四媳妇胡搅蛮缠也不是一日两日，你又何必跟她置气。”

　　李氏冷哼：“若您博得婆母喜爱，身为长媳的我，哪里会受这般冤枉气！”

　　“你……这是什么话！”

　　“老爷，老四媳妇为何敢呛声妾身，还不是她背后有老太太撑腰。”

　　“母亲年岁大了，你又何必在意这些。”言下之意，老太太活一日少一日，待她过世后，老四蹦跶的在欢，也没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李氏斜了他一眼，讥讽道：“您说的这般冠冕堂皇，难道不惦记二房的私产与府中的权利？”

　　“你……”

　　李氏嗓子干的厉害，端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看向对面脸色不善的人，冷冷道：“这般节骨眼，您还有心思花前月下，还是想想怎么在爹面前表现，怎么将管家权抓在手心，怎么让二房的孤儿寡母向着我们……”

　　过了许久，方听到刘金华悠长的声音：“不知夫人有何打算？”

　　李氏心中冷哼，原来那贱人在老爷心中也不过尔尔：“妾身不过是内宅妇人，哪懂什么打算，一切还得听从老爷的吩咐。”

　　刘金华扯了扯嘴角，干巴巴道：“夫人，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又何苦句句搪塞为夫。”话到最后，语气竟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见此，李氏脸色渐渐缓和不少，轻声道：“老爷，事到如今，自是看爹如何抉择，不过我们既占长又占嫡，没道理爹会越过我们大房将管家权交给其他三房。”

　　“夫人的意思是，咱们静观其变。”

　　李氏拿起丝帕点了点嘴角，淡淡道：“这时候比的是耐性、城府，蹦跶的越欢，最后怕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言而喻指着是四房。

　　刘金华沉思片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夫人高见。”

　　四房，唐氏看着对面翘着二郎腿的老爷，没好气道：“您就一点也不着急？”

　　刘金瑾翻了个白眼：“着急有什么用？”

　　“二房那么大块肥肉，你就不惦记？”

　　“爹的话你又不是没听到，这时候谁敢打二房的主意。”

　　唐氏瞪他：“对我，你还欺着瞒着！”

　　刘金瑾低笑，拉过她的手来回抚摸：“夫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见她脸色不虞，忙道：“只要娘站在我们这边，你我还怕甚？”

　　唐氏冷哼：“大房既占嫡又占长，倘若府中分家，爹娘定会跟着大房过日子，你觉得娘会想不到这一点？”

　　刘金瑾脸色僵了僵：“你到底想说什么？”

　　“按理说二房没了男人，钱财该归她们，不归公中，但是……”唐氏话音一转，冷笑道：“那些钱财还不是二哥暗中中饱私囊，一点点累积而成，便是将其归入公中，二嫂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遂唯有这管家权，我们定要想法设法弄到手。”

　　刘金瑾皱着眉头，烦躁道：“要不咱们只要钱不要权？”

　　唐氏横了他一眼：“有了银子老爷才能一门心思去喝花酒，可你要知道，没了这管家权，你分得再多的银子终有一日会花光，可有了这管家权，便是攥住了一条的金矿，届时这银子还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刘金瑾猛地坐直身子，眼睛闪着亮光：“夫人，还是你有见地。”

　　唐氏垂下头，遮住眸光中的思绪，想她知县家的嫡女，嫁给眼前这么个吃喝嫖赌，朽木不可雕的玩意，除了日日为孩儿们谋划，还能怎办，指望他，这个家早晚会被他败个精光。

　　“夫人比我有谋略，今后的事夫人说甚，为夫便作甚，”刘金瑾转头看了眼夜色，含笑道：“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唐氏抬头，冷冷道：“老爷还是去周姨娘那吧！今儿妾身身子不爽利，伺候不了您。”

　　刘金瑾脸色一僵，讪讪道：“既如此，为夫就不打扰夫人歇息了。”摸了摸鼻子，掀帘出去。

　　高妈妈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太太，您这是何苦？”

　　唐氏眼眶泛红：“妈妈，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也不想变得尖酸刻薄，可若不这样，又怎么治得住混不吝的老爷，又怎能在刘家占据一席田地。

　　高妈妈上前，为其端了杯热茶，劝慰道：“太太，老爷自小被老太太娇宠，这性子难免被养坏了，再过几年经的事多了，老爷定会安下心跟您好好过日子。”

　　唐氏冷笑：“妈妈不必多说，老爷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苍蝇不叮无缝蛋，若老爷不出去聊猫逗狗，除非那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太太……”

　　唐氏端起茶杯抿了抿，喃喃道：“可惜了……”若死的是她相公，这往后的日子过得倒是清净了。

　　“夫人，您说什么？”

　　唐氏顿了顿身子，缓缓道：“只是一时感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