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公子》詩梵

14、太子

　　老皇帝不知道少了哪根筋把本朝的几位皇子殿下也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难道不怕万一有个好歹什么的？姬申文在书院里化名叫做申之越，二皇子好武，与从前小说里写的一样，听说化名潜进了江湖上的一个什么大门派做掌门的得意弟子，三皇子姬珩、五皇子姬晟也在书院里，其实昔日国子监那些同学里头除了王子服曾见过消瘦的苏少卿，其他人早已经忘了还有苏胖子这号人物，自然苏少卿也不肯去招惹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啧啧，眼看下太子年纪渐长青春蓬勃，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苏少卿头上。话说十日前苏少卿去探望许久不出门的苏微，正碰上邋遢的西门公子，收拾得风流倜傥也在屋里坐着，看见苏少卿就撂过来一堆零食。

　　苏少卿接收过西门公子的眼神暗示，立刻识相地安慰病恹恹的苏微两句，就抱着搜刮来的一堆零食扬长而去，才出门就被姬申文撞到，怀里揣的瓜子花生撒了一地。

　　此后几日，莫名地每天都看见姬申文在她屋前晃悠，姬申文每回看到苏少卿都眼睛发亮，心跳加速，开始时他羞羞答答半遮半掩地每日找苏少卿，温柔得迷死人地道：“采宁，之越来向你请教诗词。”

　　咳，太子好歹也是大美男一个，轩眉朗目，人又温柔，身材一等一地好，笑起来春光一派，放哪里都是光芒四射的美人。苏少卿好色的本性大发，一失足成千古恨，耐不住心痒调戏于太子姬申文，谁知道太子不但不躲不闪，反而欣然受之，任苏少卿沾便宜吃豆腐，一瞧见苏少卿眼神温柔得可以杀死人。

　　呃，虽然他是美男，虽然他身材好，可是，可是几天下来，苏少卿终于发现不对劲，只是，那个，已经晚了。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太子握着苏少卿的手认真地在花窗下表白，把古往今来这个时空里发生过的男男之爱讲了个洪水滔天，好似这天下男男相恋是天经地义亘古不变的真理，末了一把将苏少卿按在身后的青砖墙上，贴在苏少卿耳边温柔道：“我到如今才知道，男子之爱也这般地好滋味。”

　　苏少卿的寒毛一乍，眼前无数星星乱转，抬脚就踹过去，落空，苏少卿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此后无论苏少卿怎么解释，姬申文都认定苏少卿不过是情怯，每天随身携带《御男秘籍》钻研，手越来越不老实，苏少卿发了狠，冷脸摔鼻子，绝情说狠话当面拒绝。姬申文当时失恋，躺在苏少卿门前树下一日，次日早上，仍旧来倾诉衷肠，指望苏少卿回心转意。

　　苏少卿不胜其烦，躲了几日，今天从后堂出来又被他撞上：“采宁，我们晚上去后山抓狐仙，你去吗？” 姬申文的爪子又拍上苏孟的肩头，苏少卿皱着眉头晃开，不耐烦地道：“不去！” 姬申文眉眼一愣，又跟上来，语气越发温柔：“采宁，莫不是担心那狐仙伤人？你放心便是，有我…….”

　　已经傍晚了，快开饭了，今天有没有鸡腿啊……姬申文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他会保护苏少卿，只要想到姬申文在对着个男人倾诉衷情，恶，苏少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泛上来，翻个白眼，一个字也不听。

　　这么个美男，话说也不算很吃亏，苏少卿但是，但是姬申文的确把苏少卿当作一个男人发情！虽然耽美小说很美丽，可是面对耽美男人的发情还是叫人不能忍受。

　　今朝的太子殿下竟然看上了男人，苏少卿啧啧嘴望天，暗想若姬申文知道他眼前的就是苏胖子会做何感想。更糟糕的是，这么多天下来，发现这个美男竟然还婆婆妈妈，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没有半点太子该有的架势，将来做了帝王，恐怕也是个软塌塌好欺负的美男受……

　　呃？苏少卿猛地回头又把姬申文上下左右打量几回，又一个李治…….要不要顺水推舟和他好上，先做太子妃，然后做皇后，然后，嘿嘿，临朝听政登上龙位，养个三千面首，后宫云集，女尊男卑，从此这个时空的历史被改写，成了女人的天下，啊，一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女皇帝诞生了……

　　光明美好的前景让苏少卿的口水流了三尺长，瞅着姬申文傻笑，姬申文看苏少卿眉眼笑得很是□□，眼底波光琉璃好似风光霁月，也跟着心神荡漾。“采宁，你想着什么好东西，口水流这么长？”尹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这了，笑吟吟抖开自己的帕子，好似贤妻般仔细给苏少卿拭嘴角。

　　苏少卿老脸一红，姬申文沉下脸冷冷道：“尹陶，你来干什么？”他老大不高兴地一把将苏少卿从尹陶身边拉开，亲昵地凑过来：“采宁，你不是老惦记着后山的狐仙吗？今日何不与我一同去看看？”

　　苏少卿抽回胳膊摸摸自己的胃，尹陶瞥一眼姬申文，依旧笑得闲适，慢悠悠道：“申公子，苏公子去不得后山，宋夫子要我来告诉采宁，从今晚起帮他修补书院天一阁中收藏的古书，顺便整理书架，听说过几日会有一位很重要的人来天一阁，而阁中很多古书都已经年月太久，书页散落，或被虫蛀，事情很急，凡被夫子选中的学生都要通宵达旦忙碌，这几日连课业也不必去听的。”

　　姬申文冷笑一声，苏少卿心里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姬申文似乎早就认识尹陶，而且两人的关系也好象不和。姬申文直视尹陶：“书院这么多学生，为什么非要采宁？是不是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尹陶望着苏少卿已经接过话道：“申公子莫非忘了，采宁的上古先书学得很不错，经常被秦夫子赞誉。”

　　姬申文扫一眼尹陶，转脸欲对苏少卿说什么，尹陶已经拽着苏少卿往天一阁的方向拖：“秦夫子已经在书阁里等着了……”姬申文站在原地，阴沉地注视着他们离去。苏少卿叹口气，哎，姬申文是个麻烦。

　　天一阁是书院里最神圣的地方，平日里都不许学生靠近，一直挂着把大锁，一年也只开一次阁门，秦夫子亲自进去清查书籍。听说里头收藏着历代院长收集的名家著作，很多珍本、孤本已经世上难寻，有些便是朝廷的书库也没有。

　　只是，但凡历史久的地方，老鼠耗子蟑螂虫子是不少的，咳，天一阁也不例外。

　　苏少卿万万没想到她修书生涯的头一个晚上，是在与耗子奋战中度过。十几个小公子满楼地捉老鼠，又跳又叫，挥舞着扫帚木棒，折腾了半宿。

　　苏少卿累得腰酸腿软地摸回自己院子，屋里黑着灯，召月和扫月看来已经睡了，两个没良心的今日也不知道去给她送点吃的，苏少卿摸摸肚子叹口气。屋里黑灯瞎火什么也瞧不见，苏少卿刚摸到火折子，颈上忽然一凉，颈上某个地方乍然疼起来，有什么液体热热地顺着脖颈流淌，那一瞬间苏少卿的脑海一片空白，完了，脖子被割断了么？不要，她还没活够，不要这么快就死！

　　黑暗中一个悦耳的声音缓缓地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苏少卿的心跳一下停住，片刻艰难地叫了一声：“大哥，是我少卿。”颈上的锐刃一僵，有人点起了灯，身前的人一身蒙面夜行衣，气息不稳，似乎受了伤，苏少卿可以感觉到颈间的剑在打颤。

　　“少卿？”他惊讶地拽下面巾，露出清雅如玉的面孔，好似云间的明月，只是过于苍白，衣襟上浸着大片的血红。

　　外面深沉的夜色中，远处忽然有人惊恐地尖叫，划破了书院的寂静:“杀人了!杀人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