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救世主就要救世》周日菌

18、密林部落（五）

　　顾念晓从梦中醒来时，眼前一片雪白，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勉强转动脖子，看到顾迦南正用水果刀在削苹果，连成一条的果皮长长拖到地上。
　　“第九区的医疗条件不太好，明天学院会派人过来接你，学院会保证你能活下去。”顾迦南娴熟地转动刀柄，切下一块果肉，上面溅出的汁水沾到他的指甲。
　　顾念晓闭起眼睛，嘴唇紧抿，明显不太想合作。
　　“你失踪了那么久，就一直躲在第九区的兽林里，一遍一遍做梦梦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顾迦南钳住她的下巴，强行让她张开嘴，把果肉塞进去，“告诉我吧，妈妈，你，你们对楚非湛做过什么？应许之地计划已经证明失败，你们为什么还要找柳远宁的实验资料？那个导师MASTER又是谁？”
　　“你确实是我儿子，看男人的眼光都一样。”顾念晓咽下苹果，答非所问地冷笑道。
　　顾迦南低下头卸下薄薄的刀片，灵巧地让它在五指之间转动：“可惜我还是不像他。看了你的梦我才知道，他根本不爱你，你小时候和我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闭嘴！你想知道我们对楚非湛做了什么吗？我们没办法读他的记忆，于是就摧毁了他的人格，想要借由他人格崩溃的时候去抓取记忆，我们成功了，”顾念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可惜还没抓取到最关键的记忆节点他就暴走了，杀了研究所里所有的人，我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但也活不长了。你知道我们通过什么让他崩溃的吗？我告诉他，你死了，还是自杀。楚非湛这么聪明一个人居然会信？”
　　顾迦南已经削到第三个苹果，他的手一直很稳，是从小训练的结果，等他抬起头时，瞳孔已经变成另一种颜色，仿佛在沸水上泼下一层油，沸腾的金黄：“妈妈，我现在这样笑起来，像他吗？”
　　“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到的……我不想忘了他……”顾念晓是真的慌了，她能感受到有一根黏腻的像是触手一样的东西钻到自己脑子里，疯狂翻搅着自己的记忆，慢慢把某些部分撕碎。
　　“我只是做了你做过的事情，”顾迦南起身，随手把刀片放到桌上，“不想落在学院手里就自己动手。像璃月那样，勇敢点。”

　　走廊尽头的吸烟室里，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对着燃烧的烟头发呆，见顾迦南推门进来，也只是抬了下头当做打招呼：“问完了？”
　　“嗯，谢谢玖姨帮我进入她的梦境。”顾迦南扬起头，漆黑的瞳孔直视刺眼的灯光，连眼泪流出来都没有移开。
　　“学院要求我唤醒她，你来当免费苦力我还乐意呢，有什么好谢的。但是病房里的监控你可要谢我，我提前帮你瞒下了，不会送到学院，组长就是有特权，”玖月用力吸了口烟，恶作剧式的笑容里有几分LEE的影子，“而且就算我不帮你，你也早让堂吉诃德把摄像头传输的画面换了吧？和你爸一样都是一肚子坏水。”
　　尽管真相被拆穿，顾迦南还是鞠了个躬：“真的谢谢玖姨了。”
　　“行了，毕竟我还欠你父亲那么多，”玖月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素圈，“有空的话记得去给你爸和LEE姨扫个墓。转眼间林晓的崽子都那么大了，真快。”
　　顾迦南靠在窗边，嘴角翘起：“再说吧，等第七区的事情解决。”
　　“你女朋友啊？”玖月微微偏头，顺着顾迦南的视线看去楼下有个日系打扮的女生倚着电线杆，她一只手抱着个玩偶——前段时间一部热门动画电影的主角，另一只手握住手机，一根手指不断敲击手机背面，似乎在等人。
　　不少路人找她搭讪都被拒绝。
　　她像是注意到有人看自己，摘下墨镜仰起脸，对着顾迦南招手。
　　“……不是，就普通朋友。”
　　玖月会意地笑了，她摁灭手上的烟：“也对，不是说你和楚秦江儿子有过一段吗，我想也没那快转性。”
　　顾迦南也跟着笑了一下：“那我先不打扰了。”
　　“对了，迦南，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第一眼看上去确实像他的，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但其实性格什么的完全不一样，所以他没做到的事，你一定能成功吧。”玖月忽然叫住顾迦南，说道。
　　顾迦南没有转身而是继续向前走：“他想做的未必与我想做的是一件事。”
　　住院大厅里都有不少医生护士来来回回忙碌，第九区是十三个区里最混乱最黑暗也是最原始的区，法律形同虚设，只讲究成王败寇。暴力事件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几家有学院保护的大医院也总是人满为患，但更多的是没钱或者没命来医院的人。其他十二个区对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有更惨痛的对比的话，平民是不可能感受到幸福的。
　　顾迦南经过一个四肢都被仇家锯断的人时，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忽然撞到他身上。
　　“我，我把叔叔衣服弄脏……”小孩子六神无主地四处张望，咬住嘴唇一副想哭的模样，但眼底却有一抹小兽般的狡黠。
　　仿佛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自己啊。
　　这样想着，顾迦南揪起自己衬衫染上污渍的那块地方，也就一小块：“没关系，洗干净就好了。”
　　“可是有的东西脏了就是脏了，洗的话反而会变得更难看啊。我把这个赔给你可以吗？”小孩子盯着自己的脚尖，递上一本厚厚的文件夹。
　　顾迦南刚接过东西，这孩子便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生怕被人抓住一样。
　　顾迦南看了眼文件夹封面“诊疗记录”四个字，第九区确实会有大人专门教小孩子来医院偷药品，估计这是那小孩顺手牵羊带出来的。
　　他摇了摇头，翻开第一页，病人姓名“楚非湛”。
　　顾迦南冷静地合上文件夹，深吸一口气，夹着文件夹步伐不乱地走到门外。
　　“你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女孩子放下手机，开口却是男人的声音。
　　“嗯。”顾迦南打开车门把文件夹扔到后座，示意Z也上车。
　　“这么冷淡，不喜欢这么可爱的女生吗？”Z此时顶着杨的脸，完全看不出一丝破绽。那个富豪总算松口把陈的抚恤金一次性给完，却一定要家属现场去取，杨快要生了，行动不便，只好由他扮成杨的样子来领陈的那部分钱。
　　“不喜欢。”顾迦南转动钥匙，“我不喜欢。”
　　“什么？”Z像是没听清般问道，顾迦南不用看都知道他肯定在笑。
　　“我说我不喜欢女生。”顾迦南在导航中输入酒店地址，淡漠道。
　　“好巧，我也是，那我可以追你吗？”Z凑到顾迦南身边，覆盖住顾迦南握方向盘的手，女人的香水味和他常用的古龙水味道冲进顾迦南鼻子里。
　　“你先回酒店把这身换了再说，太别扭了。”顾迦南避开他的视线，双耳却变得通红。
　　“成，刚好今晚赶上一个庆典还是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凑热闹，领略一下风土人情。”Z伸了个懒腰，为玩偶和自己一同绑上安全带。
　　这种风土人情吗……顾迦南从移动的车窗内看到两个混混正在持械斗殴，默默换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