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上之空待》柯小强

32、离开

　　“你这几天怎么老往我这儿跑”
　　赵一然戴着吸氧器，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该不会和你家小朋友闹矛盾了，跑我这儿来躲避了吧”
　　叶昭坐在凳子上，脑袋后仰看着天花板，同样略显疲惫的说道“你都这样了，还是不消停是吧”
　　“看来我猜对了，你拒绝了她？”
　　叶昭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探究的看着闭着眼躺在床上的赵一然，“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拒绝”
　　“看你上次从这里走出去的表情就知道了”
　　“呵呵”叶昭白了床上那人一眼，“那不好意思的是我并没有拒绝”
　　“那就是疏远逃避咯”
　　“跟你没办法好好聊天”
　　赵一然叹了口气，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而又缥缈，“关于你俩的故事不应该由你一个人就决定结局”
　　“这总归是好的”叶昭目光落在氧气瓶上，一双眸子含着泪水，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惜音的母亲在我的记忆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我想过如果有一天惜音成家，那也应该会是那样，温柔善良她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妈妈，她的前途一定是闪着光的，我不能亲手毁了该属于她的光”
　　“那你没想过如果惜音以后还是喜欢女生，甚至和另外一个女生在一起了，你会后悔吗？”
　　叶昭皱了皱眉，忍泪含悲，“那也挺好，只要她是幸福快乐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赵一然闭着眼的睫毛颤了颤，“你不能自私的替她决定该属于她的人生”
　　“和我在一起会比和别人在一起的唾骂声来得多的多，你不会不知道人言可畏，她还那么年轻，我呢就是个中老年了”
　　赵一然没再说话，闭着眼，平稳的呼吸声让人感觉她好像是睡着了，当然那不易察觉的蹙眉表示那人只是不想多说话，叶昭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会儿，声音平静话却如利刃“那你当你知道林老师要结婚了的时候，怎么想的？”
　　叶昭只见刚刚才像是睡着的赵一然，动了动手指，咬了咬唇，听见对方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记不太清了”
　　叶昭将头靠在椅背上，盯着赵一然，问道“你后悔吗？”后悔这两个字对于赵一然意味着太多太多，是该后悔比林清言晚出生几年还是该后悔作为学生却爱上了身为老师的她，还是该后悔守了林清言十年……
　　“人生没有如果”赵一然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么句话，让叶昭有些恍惚，于是咬了咬唇，“你没想过有一天告诉她吗”
　　“你有资格反过来劝我吗？”
　　“……”行吧，她的确也没好到哪儿去。赵一然这才缓缓睁开眼，眸子一如既往的清冷，可眼眶周围的红血丝还是出卖了她刚刚的情绪，看了看叶昭一脸愁苦样，才继续说道“其实告不告诉她，都没有意义了”
　　叶昭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事不管林老师知道与否，都是一件悲伤的事。
　　“可你不一样，叶昭，你们或许该有另一种结局”
　　叶昭自嘲的笑了笑，“更坏的结局吗”
　　“你这人比我想的还要懦弱”
　　“彼此彼此”叶昭没好气的白了那人一眼，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多钟了，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赵一然，有些感慨道“我下个星期，要出国了”
　　赵一然侧目，挑了挑眉“逃避能解决问题吗”
　　“我那是工作”叶昭有些心虚的不去看她，上次大队长让她和韩进进办公室就是商量的这事，当然她会应下一半的原因的确是为了躲避惜音。
　　“你怎么说都有理”
　　叶昭也不回嘴，拍了拍赵一然的肩膀，“希望下次回来，我还挺期待和你的见面”虽然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可能不会有那一天了。
　　“放心吧”赵一然笑了笑“下次见面，不会在这病房里”
　　“那我走了”
　　“嗯”赵一然看着即将走出病房的叶昭，忽然开口说道，“叶昭，希望你以后后悔的不会太迟”
　　叶昭笑了笑，不再多说，走出了病房，先是开车回家，准备拿几件换洗衣物再去警局，当她打开门的一瞬间就与坐在沙发的柳惜音四目相对，叶昭先避开视线有些心虚，咬了咬牙
　　故作镇定的笑道“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阿昭呢”柳惜音说着就往厨房走去“要不要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欸，不用了”叶昭阻止了柳惜音，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不超过三秒，故作镇静的往卧室里走“我回来拿些衣服，还要去警局”
　　“嗯”柳惜音没有注意到叶昭细微的怪异，因为她有些心不在焉，今天叶母过来了一趟，送了些菜，见她一个人在家便聊了几句，随后叶母给了她一些照片，说是让她告诉叶昭从这里面挑一个相亲对象。柳惜音看着放在客桌上的照片，咬了咬牙，走过去拿起照片，走向了叶昭的卧室。
　　“阿昭”
　　“嗯？”
　　“今天阿姨来过，让我把这个给你”柳惜音怀着一个忐忑不安的心，走到叶昭跟前，将照片陈列开递给了叶昭，“说是让你挑一个相亲对象”
　　叶昭垂眸，没有说话，柳惜音也没有说话，等待着命运的判决，卧室里一瞬间安静的可怕，而后听见叶昭轻笑一声，伸手从里面抽了一张出来，“就这个吧，看上去挺对我胃口的”随后坦然自若的将选出来的照片递给对方，柳惜音没有办法假装出笑意，手有些僵硬的接过了照片，叶昭摸了摸鼻子，将收拾好的东西拿起，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眼眶微红的柳惜音，忽略她一般的从她身边走过，语气轻松的说道“相亲时间定好了的话，你告诉我一声，我就先走了，你注意把门窗关好，有事打电话给我”
　　说完就关上了门，徒留柳惜音一人站在空荡的房内，门关上的那一刻，叶昭像是被抽光了力气，无力的靠在了门上，心里难受的紧，她更心疼的是刚刚惜音受伤的表情，而自己却不得不这样做。

　　“欸，你这几天怎么老是睡这儿啊”周小蝶伸手去扯将被子，好让里面那人能把脑袋露出来，被扒开了被子，叶昭幽怨的看着那人，“你干嘛呢，别扯我被子”说着就要去打那双还放在被子的手，周小蝶一躲，居高临下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你值班睡这，不值班还睡这，合着你家没床是吧？小心我去举报你假公济私吼”
　　叶昭将被子拉到耳朵处，悠闲的翻了个身，“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别打扰我睡觉了哈”
　　“你说你忙的时候吧，天天都想往家里跑，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了，结果你每天呆在局里的时间比以前更长，该不会是你遇到什么事吧”周小蝶挑挑眉，一屁股坐在了叶昭床边，压低声音嘲笑道“该不会是你家小朋友把男朋友带回家，你一中老年受不了刺激跑出来了吧”
　　叶昭一听不乐意了，迅速翻了个身，眼里尽是嫌弃语气里有些怒意，“你这脑子整天都想什么呢，发自内心的极其严重的鄙视你”
　　周小蝶同样是鄙视的看了看她，跟着被子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装什么装啊，大家都成年人了，谁会没有那点需求啊”
　　叶昭不耐烦的动了动身子，然后又一个转身，将头埋进被子里，背对着周小蝶，“说完就出去，我要睡了”
　　周小蝶丝毫不介意叶昭的逐客令，悠闲自在的走到了饮水机边上慢悠悠的接了一杯水，“你家小朋友交男朋友了吗”
　　一听此话，叶昭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那晚柳惜音的模样，耳根子忽然有些发热，小腹一紧，呼吸声不由得加深了，隔着被子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没有”
　　“那你心也挺大的”
　　“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你家小朋友二十多岁了吧，现在一个妙龄少女你居然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现在正值夏季，人心躁动的很，况且你家小朋友长的那么漂亮，你就不担心？”
　　“不担心”
　　嘴上是这样说没错，实际上有几次她都是偷偷在小区楼下守着的，不过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而已。
　　周小蝶对着叶昭的背影，竖了一个大拇指，“你就是模范家长”
　　被子里的那人没动静了，周小蝶也没在意，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儿朋友圈，杯子中的水也喝的差不多了，就起身离开了，毕竟她还有案子处理，不像某人那么悠闲，良久，被子里传来一声叹气声，想着明天是不是该回家了，毕竟今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惜音的心也该死了大半了吧，而自己也没几天能陪在她身边了，这一次的离开会充满太多太多的变数，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一早叶昭收拾了一下，迈着步子向警局外走去，迎面就走过来了韩进，两人对视一眼。
　　韩进先是皱了皱，开口道“你昨晚又睡在这儿？”
　　叶昭点了点头，韩进眉头更紧锁，张了张嘴，叶昭立马开口道“我这就准备回去了”
　　韩进瞥了瞥嘴，点点头，“这几天难得局长给你放了几天假，回去好好休息，等到了那边不会比这边轻松……”
　　叶昭如捣蒜般点头，韩进见了也不恼，叹息，“为什么你会答应”
　　“不然嘞，总不能让你这个准新郎去吧”叶昭挑了挑眉，谄媚的笑道“到时你应该会给我包一个大红包吧”
　　韩进失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不如多让几个大案子给你怎么样？”
　　叶昭连忙摆手，“别别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你别跟我客气啊，五个怎么样？”
　　“那你直接让我辞职吧”
　　“你要是辞职了，哪谁替我去国外？回来再辞”
　　“告辞”叶昭退后一步，惋惜的看了看他，“怎么就这么人模狗样的呢”
　　韩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现在才知道，晚了”
　　“切，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了”
　　“欸，后天给你办送行宴，你要记得来啊”
　　“送什么行啊”叶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搞这套，等我回来办接风宴就好了”
　　“也行”韩进看着叶昭的背影，叮嘱道“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别什么事都往前冲，做事先动脑子”
　　“知道啦”
　　叶昭实在是想不通韩进的未婚妻是怎么忍的了这啰里啰嗦的人的，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叶昭开车先去了一趟超市，柳惜音现在每天都在医院实习只有下午才会回家吃饭，她便想着买些惜音喜欢的菜，亲自下厨再给她做一次晚饭，买好了食材，顺便再去了文具区买了一些东西便开车回了家，到家后将食材放进厨房，环顾客厅的四周，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叶昭感觉也不需要打扫什么，走进了卧室里，开始收拾行李，休息了一会儿，等到下午四五点左右伸了伸懒腰，往厨房走去，开始大展其手，一顿美味的佳肴做完已经快六点了，叶昭等着那人回家，可惜等到了晚上8点多的时候还是不见人回来，叶昭给柳惜音发信息，过了十几分钟没人回，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心里担心出事，拿了外套便准备出门，却从窗子里看见楼下的人影，不自觉的抓紧了手里的外套，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楼下的两人，不一会儿少女主动上前抱住了少年，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极了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片刻少女侧了侧头，像是给了少年一个离别吻。叶昭咬着牙，将外套丢在了沙发上，愤然的坐回沙发上，明知道这样才是对的，可她就仍不住满腔的怒意，心里难受的同时又烦躁的紧，不一会儿门开了，柳惜音看见了沙发坐着的叶昭并没有觉得意外，语气颇为随意，“你今天怎么在家？”
　　此话在叶昭听来是不一样的感觉，于是语气冷静的可怕，像是质问一般，“你去哪儿了”
　　“跟朋友出去吃饭了”柳惜音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似的，直径就往卧室走去，在路过沙发时，叶昭皱了皱眉头，叫住了她，侧目，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喝酒了？”
　　“嗯”柳惜音点点头，大胆的对上叶昭的目光，“我又没喝醉”
　　叶昭压抑着怒火，闭着眼问道“为什么要喝酒”
　　“想喝就喝咯，况且和他们一起喝酒挺好的”
　　“以后别喝了，对身体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了酒就怕会吃亏，要是醉的不省人事在外面会发生危险的…………”
　　听着叶昭以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长辈的口吻跟自己讲道理，柳惜音心里的某一根弦忽然就断了，眼里语里皆是不耐烦，“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
　　叶昭没料的柳惜音会忽然这样，愣在了那儿，片刻，声音低沉，盯着她说道“柳惜音……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拜托你不要管我，我不是三岁小孩，我自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别指手画脚，”
　　叶昭怒火中烧，张了张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语气不由得重了些，“你怎么会成这样”
　　柳惜音冷笑一声，嘴边扬起一抹嘲笑，“后悔了？是不是在心里想着当初就不该同情我，不应该收养我，叶昭，我也讨厌你收养了我!”
　　这话无疑像是一盆冷水浇透了叶昭全身，泪水没有任何征兆的意外的滑落，叶昭迅速伸手擦掉泪水，红着眼眶，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此时柳惜音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的话有多过分，红着眼倔强的别过头不说一句话，半晌叶昭起身回了卧室，在路过惜音身边时，语气冷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厨房有饭菜，饿了就吃点。”直到听见那一声关门声，柳惜音颓然的蹲下身子，抱膝痛哭，客厅里隐隐约约听到抽泣声。

　　“唉，惜音你想什么呢”女生拍了拍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柳惜音的肩膀“等会儿就要进手术室了，你是不是怕了呀”
　　柳惜音心不在焉的笑了笑，“是有点怕”
　　“唉，第一次亲眼看见动手术是有些可怕，但以后我们也要亲手上阵呢，后面就没事啦”
　　柳惜音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反而是女生看出了柳惜音这几天都是魂不守舍的，以为她家里出了什么事，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惜音，你这几天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啊”
　　“没有啦，只是最近太累了，有些没睡好”
　　女生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只听见她们的师傅开始催促她们去准备了，两人收起心思，急急忙忙的跑去准备，那晚之后，她和叶昭就陷入了冷战，心里一直有些隐隐不安的感觉，今天这种感觉比以往来的还要更加强烈，但是今天下午她要在旁观摩一台手术，不得不收起糟糕的心情，准备着术前换洗。而另一边叶昭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处，含着泪水环顾着房内四周，目光落在了门边自己刚刚才准备好了的小黑板，上面叶昭用记号笔，一字一句的写着
　　“第一、出门记得带钥匙
　　第二、出门记得锁门
　　第三、记得吃早饭
　　第四、在外注意不要喝酒
　　第五、冰箱的牛奶过期记得丢掉
　　第六、每个月十号左右记得忌冷辛辣
　　第七、不要为了保持身材，不吃晚………………”
　　叶昭抿了抿嘴，伸手摸了摸柜子上自己和惜音的那张合照，粲然一笑，最后站在门外看了最后一眼，与此同时柳惜音已经走进了手术室，一心一意的将心思放在了这台手术上，放在更衣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屏幕跳出一行信息。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归期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