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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Chapter 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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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夜深人静的半山上,寒风阵阵,有栋白房子屹立山林中。
这是川城的著名景点,每回电视里播城市宣传片都有这个镜头。
祝初一没踏进去过。小时候是因为没人带她来,长大工作了,又疲于游山玩水,她时常觉得人活着呼吸就很累了,玩乐是更深层次的受罪,有空闲她宁愿睡觉。
而且在一个地方住久了,会麻木,缺少感知能力。
“这么晚,都关门了。”祝初一被阎齐搂着走,好意劝他回去。
阎齐瞥她一眼,脚步没停,领她进去,像在赶时间。
也许事前打过招呼,竟有守门的接应他,放了他们进去。
他拉着她,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不停歇爬到顶楼。一层一层,从高处俯视,像跳了支没有观众的舞,他俩回旋,站定,继续跳了下去。
顶楼静悄悄的,没灯,黑压压的,整面墙全凿成落地窗,很宽敞,间隔放着望远镜,供游客无死角饱览。
祝初一喘气,上气不接下气。
阎齐也微喘,咳嗽两声。
窗外是城市。夜有多浓,灯光就有多深。窗内是喘气和心跳,几分醉,几分真。
阎齐从背后圈着祝初一,头搁在她肩上休息,胸腔有规律地起伏,嘴唇蹭她的耳垂,笑得不正不经,“别急,晚上有时间让你喘。”
祝初一警惕瞪他,他有不分场合乱来的前科,她怕极了引火自焚,推开他,坐在一处望远镜前。
抗拒动作太明显,兔子似的蹦开,阎齐失去支撑,登时扑了个空。
“祝初一你能不能安分点!”
对他柔顺,就是自己受罪。祝初一拿出手机看,语气不太好,“大晚上来这儿干嘛,来打鬼?”
阎齐觉得这女人不识好歹,男欢女爱的事,非得逆向逃生,时刻保持不被猎获。
她是不是真的以为,他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
阎齐坐到她旁边的座位,修长的手扶住望远镜,调节角度,躬身,闭着一只眼,对准镜头,“你有什么愿望吗,或许梦想?”
梦想是什么。梦想是你对这世间乏味疲惫,最后拽住你的东西。
这个视角,虫寂山空的川城很温柔,落落疏疏的灯火,似散装的星辉。
他曾在海上看过星空,漆黑无人海,无边界无光亮,但只抬头,不需费力找,浩瀚苍穹显示出一个个明显的星座。
祝初一学他,也看了眼自己望远镜里的风景。
城市寂寥,一弯江水没有选择地汇海,他们像无人区碰头的尘埃沙粒,经不得风吹。
她想了想,不诚实地说:“没有。”
阎齐按开手机,瞥了眼时间:23:27
林至舫给他发来确认消息:【OK。】
阎齐转过身来,两条长腿往前,踩在她的椅侧,手握着她的小腿,把人转了过来。
他眼眸漆黑,“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接你?”
祝初一不敢跟他对视,数着自己的心跳,不可抑制吞了吞口水,结果嗓子更干涩了。
她揪着自己的裙摆说:“我一直觉得生命太孤独了。一个人长大,一个人活到三十。劝自己自律,哄自己开心。好像不敢有愿望。我能自己实现的东西很少,害怕许那些明知道不可能的愿。”
“嗯,你还挺理智的。你十多岁什么样子啊,有照片吗?”
“没有,我从来不喜欢十几岁的自己。”
“因为失恋全烧了?”
“你什么脑回路,那时候没人给我拍照。”
祝初一的青春期是在自我治愈中过来的。
阎齐看着她的眼,“看不到你少女时期,多可惜。不过没关系,你现在是我的。”
身体是最直观的占有,从这种定义来说,他没说错。
祝初一笑,破坏气氛地说了句:“我发现你最近好无聊,平时你有这时间不都回家看电影吗?还有,你怎么不出差了?”
她是明知故问了。
“老子闲得慌,专程带你来吹风,吃饱撑的,满意了吗。”
阎齐恨铁不成钢地盯着祝初一。
仔细听,声音发闷,还有一丝委屈。
祝初一看他吃瘪,心里莫名舒坦,好像报了那晚他说“我们这样挺好”的仇,“来看夜景啊,其实隔壁金鹰的景色更好。”
她知道他来陪她过生日,绕了半座城,把她接到这里。
也许想说一句生日快乐。
但凭什么,他乐意了,她就要配合。
阎齐又看了时间:23:37
他骂了句,掏出牛皮纸袋,塞祝初一怀里,“江淤手头有几部戏,不拿个女一号给你演演,都浪费了你的演技。”
骂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祝初一没接,纸袋从她胸前滑落,连衣裙跟着摇曳,“啪嗒”一声响落地。
她抬眸静静看他生气,俩人离得很近,十多公分,以接吻的姿势吵架。
“阎齐,说不想索取结果的是你,何必假惺惺来问我有什么愿望。”
牛皮袋子躺在地上,像没人要的孩子。
阎齐勾唇,笑了起来,笑自己傻,眼神勾住她的视线,淡瞥地上,一字一句地说:“我送你的礼物,捡起来。”
祝初一偏过头,深深吸气,没动。
阎齐欺过去,咬她的耳朵,冷嗓低吼:“我他妈让你捡起来。”
祝初一把他推开,指甲无意划过他的侧颈,“你少发疯。”
这一年来,大多时候的阎齐,或含笑,或不知羞耻,从来都是大大方方让她。
不知不觉中,任人搓扁揉圆的祝初一也养出了小脾气,会使小性子,情人呢喃逗趣间,被惹急了也让他“滚”。
她也委屈了。
阎齐记得今晚看到祝初一时,她睫毛上有湿意,心被捏了一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
他下颚线崩紧,手指捏着她的脖子,情绪泄闸,滔天惊浪,“对,我就是犯贱,满城找人,犯贱赶来给你过生日!”
“是谁那晚在海边说不想再自己一个人过生日,说得那么可怜。我看你嗨得挺起劲啊,我要再来晚一步,你他妈明天早上起来是不是在别人床上了。”
祝初一愣了,她有说过吗。
可能半梦半醒间,月色太美,她没忍住。
眼里终于起了雾,怎么也挥散不去。
她悄悄侧过脸,雾慢慢蒸发,成了雨滴。
空荡荡的观景台,两人各执一端,中间有条银河界限。他们玩了场词不达意的游戏,不值得同情,自作自受。
祝初一没走出那一步。
她想再等等。等什么呢,自己也不知道。他那晚把话都说成那样子了,就差说不和就分。
阎齐没了耐心,起身,从她身边擦肩,带走一阵风,下了楼。
形式是有些简单了,笨拙地讨好,人还不领情。
阎齐没走远,坐在楼梯口抽烟。
蛋糕会长胖,蜡烛会熄灭。
但没关系啊,你有我。我带你看万家灯火。
璀璨辉煌永无阑珊,莹莹渺渺永无熄灭。
万家祝福在你脚下,都祝福你生日快乐。
23:57
这晚,川中半岛的IFS高楼突然关闭所有广告。
楼体的灯通身骤灭,再亮起时,城市有了答案,齐刷刷两行字:
【对不起了各位,今晚我偷走了月亮】
路过的行人注意到了,拿出手机拍短视频,猜测是不是有人在求婚,或者是商家营销策略。
时间不长,钟敲十二点,一切烟消云散。
观景台是可以看到这两栋高楼的,所以阎齐带着祝初一来了这里。
事与愿违。
好半天,山下灯火团灭,祝初一在阒然中回神,弯腰捡起牛皮纸袋。
拿着也不重,是什么?
她拍拍灰,摸到封口,绕开封口的白线,一圈一圈绕开,抽出里面的东西。
暗红色封皮的证书,摸着凉凉的,如同她颤抖的手指。
借着暗得不能再暗的光,勉强看到几个字:《不动产权证书》。
她蹲在地上翻开。
第一页,户主冒号后,是祝初一的名字,只有她。
祝晋鸿留给她的那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