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僧妖传》黄澄澄的橙

51、龙二

　　“自卖自买也不算是没品，只能算是聪明。你若真是千金买琴再摔琴，那就是有点傻了。”白云子道。

　　琴声又起，石衡一挥袖子继续弹琴，道：“那我既不算聪明，也不算傻了。”

　　“什么意思？”白云子追问。

　　“没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想。”

　　这琴声如泉水叮咚，如微风拂面，白云子捂嘴打了几个哈欠，警觉道：“你弹的什么曲子？”

　　石衡看了看旋转的青冥剑，笑道：“清音咒。”

　　饶是如白云子这般人物，也无法抵御住清音咒的催眠功效，还没等到石衡回答，他就已经趴在琴案上睡着了。石衡在将自己的风衣解下来搭在他身上，转身出了门。

　　月影婆娑，寒霜降临，他拢了拢袖口，径直往林子里走去。刚才他看到那龙的眼神，似乎别有含义，他定是要来会会它。

　　循着小径走到尽头，远远地，石衡见一玄衣男子背对着他站在岸边。他犹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在他离玄衣男子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转过身，朝石衡挥了挥手。即便是之前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石衡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龙的脸，嫁接在人的身体之上，感觉格外诡异。

　　“我就知道你会来，绿绮还好吧？”他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很亲热地拉住石衡，迫不及待的问道。

　　石衡只觉得他的手冷得沁人，一碰到自己整个人都缩了一下，然后果断而又不失礼貌的摔开他的手，双手作揖道：“在下峨眉山白水寺广浚，敢为阁下是？”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谁不知道你就是陈子昂，我是龙二，刚才你看到的就是我。”他好像是为了提醒石衡一般，故意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露出火红色的瞳孔。

　　石衡退了一步，道：“你认识绿绮？”

　　龙二道：“我当然认识，我认识她的时候，你爹都还在吃奶吧。”他顿了顿，继续道：“不好意思，有些冲动，今天你们一来我就感觉到她了，可惜没机会到玄机台看看她。她一定是受了重伤吧？不受伤她才懒得到这破地方来呢。”

　　龙二叽叽喳喳说了这么多，见石衡站着不说话，又道：“你倒是说啊，她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显出原形？”

　　石衡摸不清这龙二的底细，不想多说什么，只道：“还好，刚才散雨的事情，多谢你了。”

　　龙二见石衡什么也不讲，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要不是龙大在玄机台设了结界，我冲不进去，还用得着在这里问你？一点都不友好。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坏人？在打听什么秘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就算是个坏人，我也坏不出这天池，没错，我就是被禁锢在这里了。我与绿绮，是多年的旧识，就是简单关心一下。我们这批灵物，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好不容易有个活得自由点的，又作死成这个样子，哎......”

　　这个故事他倒是知道一部分。相传，上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死后身体化为河山，从此世间不再有盘古。虽然他的身体没有了，但是他随身佩戴的饰品却因为沾了灵性，化身为最古老的一批灵。这批天然而成的灵有十二个，它们守护在世界的十二根地柱之上，保护着盘古留下的这片河山。相传，若有人能得到其中一只灵尊庇佑，便能呼风唤雨，称霸一方。

　　可是这灵尊毕竟有灵性，它们不仅自己法力高强，还有极其坚强的意志，即便是被人禁锢了，也不会轻易庇佑谁。这有点像是驯养,它们如果遇到合乎自己理念的，就会被驯养，然后庇佑他，帮助他成就一番霸业。如果有人想用强，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也只是“得到它的人，得不到它的心”，什么用也没有。

　　“你怎么会被龙大禁锢在这里？”石衡问道。

　　龙二好不容易遇到可以说话的人，也不管该说不该说，嘴巴就像崩溃的堤坝一样说个不停：“这个，你常在官场混，应该也知道一山不能容二虎的道理，这十二灵尊各不相同，就我和龙大两条龙，偏偏我们守护的两根地柱又那么近，难免会出现问题。他觉得这个人好，我觉得那个人不错，争来斗去的，免不得要打上一架。我念他年龄大，放了水，就被他给关在这里了。”

　　“我必须要声明，我们是有原则的灵，天帝盘古是我们共同的父亲，我们才不会像那些皇帝的孩子们一样，动不动就杀人全家。我们有约定的。”

　　石衡问：“什么约定。”

　　“等到他庇护的这个君主归天，我就出来与他公平竞争。”龙二神神秘秘道：“你想不想知道这个皇帝死后，我想支持谁？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最后一刻才揭晓才有意思呢！”

　　“绿绮看上了你也没用，把你的命保到这一世也没用，你知道为什么吗？”

　　石衡摇摇头。

　　“因为这里并不是她的封地啊！笨！”龙二讲到这里，兴高采烈地抖了抖自己的耳朵，继续道：“她的封地早就消失了！她可以选择你，庇护你，但是！除非打败龙大，否则，你想都别想了。不过呢！我倒是很乐于看到你，看到绿绮和龙大斗得死去活来。那样就太有意思了！你放心，我绝对是支持你的，我还要报我这禁锢之仇呢！”

　　石衡了然，他曾经听到的故事很简单，简单到只有绿绮一个灵尊，传言说，谁得到她，谁就能号令天下。如果真如龙二所讲，那这传言可就错得有些离谱了，那些相信这个传言并且闻风而动的人，也大错特错了。

　　既然龙二被禁锢，那么当今之世，谁是九五至尊，龙大就在哪里。石衡望向悠远的天际，那里星辰闪烁，月如玉盘，这样的夜色和星光，同样照耀在千里之外的长安，那个人是不是也这样遥望星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什么谬论！？

　　石衡对着星空微微翘起嘴角，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不管你们想要怎样，这一次，他不会再退了。

　　龙二的触角轻轻触碰了一下石衡的耳朵，道：“你怎么打算的。”

　　石衡收回思绪，缓言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你结盟的。”

　　“你这人，有没有点追求啊！”龙二嫌弃地看他一眼，道：“难道你还要一辈子东躲西藏？我告诉你，灵尊一旦选择了一个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件事情，我知道，龙大也知道，你以为你能躲得了？”

　　不用知道十二灵尊的隐秘传闻，光是从史书典籍当中都能知晓。古往今来，王权斗争的结果，哪一次不是你死我活？政权的更迭从来都不是柔和的，父子母子亲兄弟之间尚且还会刀剑相向、以命相搏，更何况他？

　　见石衡不说话，龙二又在一旁煽风点火：“与我结盟，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就说司马承祯吧，他要不是承担着看护我的职责，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顺风顺水？你们那什么，方外十友是吧？也就他活得最畅快。为什么呢？人家善于用我做筹码呀！”

　　“想当年，天下三分，魏蜀吴三国鼎力，也一样过了这么多年。你好歹也争一争，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万世流芳呢！你如果和我结盟，我保证，你不说当曹孟德，至少也是刘玄德！怎么样，干不干？”

　　龙二这么说着，石衡倒还好，他自己先激动起来了，头顶的触角四处飞舞，脸上那两只大灯笼燃起一阵火光，就连天池水，也似乎受了感染，开始发出咕咕的声音。

　　石衡真怕它一激动，把整个玄石岛给淹了，道：“你别激动。你要我与你结盟，自然要给我一丝胜算才行，你说说，你在这里关了多久了？”

　　龙二闻言大喜，道：“关了多久？我想想，从武则天开始，我手气就有点背了。应该是从她垂帘听政开始吧。不过！人类有句俗话是怎么说来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我手气背了这么多年，也该转运了吧。如果你愿意，我也不去找别人了，我和绿绮都扶持你！我就还不信了！”

　　“我考虑一下吧。”石衡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绿绮，她要是活不了，其他的都免谈。”

　　龙二道：“那是自然。你带她来天台山算是来对了地方，不然，十二灵尊就要落单了。在这里有我在，你放心。有我的龙气加持，要不了三月，她就能活蹦乱跳了。只是......”

　　石衡道：“只是什么？”

　　龙二闪着一双迷离的红眼，欲语还休道：“你若真心要与我结盟，总要拿出些诚意来，别到时候跑到龙大面前告我一状，那我还有什么面子？”

　　石衡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