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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谋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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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吱……
咯吱吱……
这种声音其实看《动物世界》最常听到。因为啮齿类动物啃咬东西的时候,大型猫科动物撕咬猎物的时候,与硬物或骨头摩擦都会发出这一种声音。但现实里,很少有人听到。
所以,乍一听那真实的如同发生在耳旁的声音。任你心理因素再好,也忍不住要打个寒颤。何况现在,这声音大的不是一般的惊人。
女人脸色一白,隐约感觉不妙,推开男的忙跑到窗边看。几个白衣护士横七竖八晕倒一旁,一些精神病人正围着他们嘻嘻笑。
白色的水泥地上,那堆模糊的血肉竟然不见了,红得发暗粘得恶心的血渍上延伸出一排歪歪扭扭的红脚印,牵丝带线的印在煞白的水泥路面,就像一幅震人魂魄的恐怖画作。脚印一直到视线看不到的转角——楼梯的通道。
“怎么了?”看到杵在窗边一动不动的女人,男人感觉诧异,把她的身体用力扳回,看到的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女人,脸色苍白,目光涣散,浑身哆嗦。看着他,她又惊又怕,口齿不清道:“告诉我,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你怎么了?什么不会?”男人真是惊讶,这女人刚才杀人还在嘻嘻笑着,怎么转眼就。看看窗子,她看到什么?正揣测着想要探到窗口看,就听得门外一串串的噼里啪啦,重物的摔倒声。连带着一阵阵突然爆炸的歇斯底里揪心的撕喊,仿佛外面正实况转播着南京大屠杀。
“院长!啊~~”一只手大力拍开了门,院里的一个阿姨刚露了个泛青的脸就翻个白眼晕倒在门口。男人咽咽口水,被这莫名的景象搞得心慌慌。
咯吱吱……
咯吱吱……
令人惊悚的声响不依不饶地继续着,刚才一连串的摔倒声此刻却死一般静寂,好像所有的人全部被撂倒了一般,这更衬着那声音的清晰,继续着……它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女人高耸的胸随之起伏,漂亮的脸被用力的咬牙弄得一块块的鼓起,眼睛圆瞪,那漆黑的眼线合着血丝密布的眼白……整张脸扭曲着,十分恐怖。
门口。
声音奇异地消失了。
“别慌,怕什么。让我去看看。”男人看了看倒在门口的看护,她的身上没有血,从她泛青的脸,男人可以得出结论——她,是被吓到的。而吓,害怕,这种词眼对于查某人来说,还没在他字典里出来呢。所以,尽管有点慌,尽管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灵异。他还是相信自己的胆量,尤其此刻,正是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表现一番。
女人的手紧紧地扣着他的袖子,他皱皱眉,“乖了,有我呢!”说着,一根根掰开那手,往前走去。女人张着大嘴,愣愣地看着她的情人走到门边,一只脚小心迈过那昏倒在地阿姨的手臂。然后,半张脸小心地侧了侧,突然就不动了。
一抹红色在他侧脸时撞进了他头部。
他的嘴突兀得张大,喉咙嘎嘎作响,就像声带被人左右地锯着。然后,猛地一下,他的头一歪,眼球向前一凸,身体霎时石化。
咯吱吱……声音又响了。女人嘤嘤叫着,眼瞪得牛大,鼻孔一掀一掀,心已经扎到了她的嗓子眼。
咯吱吱……正主终于出现。
一只粘着斑驳碎草的滴血的手,手指长长短短残缺不全。
那手掰上了门框,借着那力往前一送,木框上瞬间留下了一个血印。接着,一堆说不上是人还是动物,是骨头的堆积还是腐烂的肉糜的怪物就这样出现在了女人面前,每动一下,骨头之间都会摇摇晃晃,发出巨大的仿佛支撑不住的咯吱吱声。
重,重叠?
女人不相信地摇头,身子猛地后退,依着窗台才支撑住身体。她的嘴大张着,那个女孩变成这样恐怖的样子是她所料不及的。鼻子呼呼着,她的每根神经都被眼前的物体冻住了。想避开那个怪物却丝毫由不得她逃避。
眼光瞥处,有一点淡红的东西从那堆东西上飞来。速度极快,一闪,就进了她的嘴,顺着食道一路下去,像是无数刀片在疯狂分割,锋利,闪烁寒光。
耳朵里隐隐约约着一溜若有若无的歌声。
“……到地狱的下面…试试滚油的温度…到的哪里……血炎的花开……”
修长雪白的长指用力掰着身后的窗框,描绘精致的指尖应着外力喀嚓断到了肉里,她却毫无感觉,一条蜿蜒的红线顺着白墙缓缓流下,触目惊心。
咯吱吱……
怪物伸直手,一堆血肉似不堪重负啪嗒掉下。它轻轻一推,杵在门口的男人哐当躺倒在地,扬起一路浮尘。血脚印步步踩进,一步一步,迈得极慢,却更逼迫神经。
咯…吱吱……
咯.…吱吱……咯吱……咯……
女人的眼渐渐凸起,刀片似的锋利还在身体里搅动,穿肠过胃,划肝破肺……随着异物逐步的靠近,锋利也插到了一突一突跳动的心脏。只一记,扭曲的面容顺势凝固。她的眼角滑出一道血痕,不甘心啊,她想过用力尖叫的,她想过,她想过的……
死亡,永远出人意料。
怪异的物体停在了死去的女人面前。没有任何预警的,粘稠的血像失力的泥浆顺着骨头淌下,没有眼珠的变形头部犹如烂泥,啪嗒掉了下来,在地板上慢慢融化,化成了一滩水。然后是躯干,腰臀,大腿骨,髌骨,小骨,脚……
没有人看到,能看到而不惊的只是此刻还在草坪上嘻嘻哈哈的精神病人。
无知而无畏。
阳光下,水泥地上的血渐渐沸腾,冒泡。如滚水倒腾出灰白的雾气。每个脚印,每个,只要是那堆物质到过的,摸过的,触碰到的,全部轻轻袅袅化为了白烟,最终消散,了无踪影……
北风呼呼着吹过,阳光还是很灿烂。精神病院里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吓醒过来的人不必去清理所谓的现场。因为,除了两个蓦然猝死的人和一个消失的神经病人,这个医院实在跟那些同类医院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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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叠从空中下坠的过程是如此短暂而漫长,一瞬间似已包括了十六年。
当水泥地逐渐放大时,她已经被逆流的血压得闭上了眼:生命,结束?!
没有臆想中的重重一击,只觉得身边有什么晃动,一刹,只是一刹。她的身躯就被包裹到了一片柔软里。咻的睁眼,一片深灰,一缕暗香。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搂住了她。一瞬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啊……啊……”她趴上那肩膀,用力嚎啕着,天昏地暗的哭泣。如此亲切,如此温暖的怀抱。有如千万年,重叠从未如此刻那般渴望渴求。
哭泣的过程同样漫长,隔着一层灰色,她错过了外面精彩的一幕。一朵半人高,架着两腿的红花幻化成恶心的模样在水泥地上漫步,遵照它主人的指示迈上了长长的楼梯。
女人死的那刻,重叠抽噎着转身,灰雾凌空稳着,让重叠看到了脊背僵硬的舅妈。一朵似血一般颜色的花站在她的面前。花顶的那朵花骨朵枯萎成一团,下垂着……如一幅没挂好的画软软的一下瘫到了地板上,最后竟消失了。
重叠忍不住问道:“那是花?”
“血炎花。”一个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道“她叫凉风。”
“凉风?”她咀嚼着这个名字,“她……死了?”她直觉这朵花对这个男人存在一定的意义。
“不,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