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谋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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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黄护士过来叫醒重叠，开始每天的生活惯例。重叠迷糊着点头忙应了声，手搓着眼慢慢张开，却在犹豫片刻后突然满脸惊讶“啊”地叫开。
黄护士脸上满是不耐的神色，只跺跺脚加了句：“搞干什么？动作快点，一会儿133该叫我了。”说着话，她走到窗边开了窗，给房间通风。晨间的北风凛冽了些，她打个寒颤，抓了抓衣袖回过身看着重叠。
而重叠却从睁眼的刹那就处在了震惊之中，眼前没有了一如既往的黑暗，取而代之为一层白色的迷蒙浓雾。刚才黄护士的走动，开窗，揉胳膊都被她一一看到。还有那窗台，北风吹来，窗帘唰唰着飞扬，看着飞扬的角度，似乎是夏天的料子。重叠看出了一片浅蓝。
“242，怎么了？”看到面前的女孩坐在床上发愣的样子，护士本能的感觉到她的不对劲。
“哦……没，没什么。”她怀疑自己在做梦，又或者那只是一种幻觉。她不太清楚要做什么，只木然着赶紧起身，昨晚的衣服仍在身上，脱离了被子的温度，让窗口的北风那么随意一扫，全身止不住的泛鸡皮疙瘩。
护士不满地瞟了她一眼，皱起眉来。
牵着护士的手上完厕所再回屋。不一会儿，负责四楼的看护阿姨送来了早饭。两个馒头，一碗白粥，算是很好了。吃完散场，一天重复又单调的生活又拉开序幕。如果平时，重叠就站在窗边，听着楼底下散步的患者在那儿咿呀咿呀说着，唱着，怎样的都有。有些话听着甚至比笑话还好笑，当然是看你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听了。但是今天，重叠站在窗边，心情没来由的沉重。
在重叠的思想里，对她好的人第一应该算是爸爸。虽然那个男人从她出生到长大只见过她三次，态度也是从一而终的冷淡。但就是那个人给她申请了网络学校。不是他，她重叠到现在还是个目不识丁的人。接着第二好的应该就是医院的护士，她们很负责的照顾她，至少没有像某人一样对她虐待。而现在，她想她遇到了对她好的第三个，尽管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
想起昨晚，她对那个隐藏在她床尾处的东西由好奇到敬畏，最后到极度害怕。一个晚上历经坎坷的心路历程足够她去恨他，只因为一句问话，他对她用上了那般残酷的刑罚。然而，当早上迷蒙的光出现在眼前，她才发现，那个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却给了她最想要的。心情的变化如此巨大，以致她不知道如何对他表白。但毫无疑问，她很感激他。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人，她可能会不顾什么很直接地握住她（他）的手，真诚的说出感谢。但是……她犹豫着，走到窗边，探出身子看着楼下。除了界限不清晰，她看到了楼底下大块的白色水泥地，旁边围着一圈圈绿色的草坪。草坪上三三两两晃动的人影，合着往日清晨一如既往的咿呀咿呀的嘈杂。向远处看去，金灿灿的一片捎带着微红的天际，应该是八九点的太阳光了。
重叠的嘴角动动，心里莫名莫名的感动，想笑又僵住，这时她才想起那两条像虫子的东西，脸色变了一变，又回复正常。原来还有这样一种方法来解除淤血啊，她细不可闻的叹息着，犹豫着看向了床的方向。那儿的三角处顶部似乎有水渗漏的痕迹，一片模糊的浅灰渲染到绿漆的铁床处就消失了。床上的被褥洗得发白，上面是几个模糊的蓝——医院的名字。
她有些诧异，她应该是能够看到那些东西的。闭眼感受一下，竟然感受不到。他，它，不在？
“你在吗？”她向前一步问着。
没人应。
她皱皱眉，想走近点看清。这时从过道上传来了两声突兀的脚步声。一个高跟鞋敲地的“咄咄”，一个矮跟皮鞋擦地的沙沙。她扭头看那儿，心里不免奇怪，这时候就算有人看病人也应该是在楼底吧！
过道的光线不强，玻璃晦涩不清。脚步更近了，她看看床。“你还在吗？”她探着脑袋，提高了嗓音。眼睛又扫到了门前。
“咯咯咯……”回应她的是门外一串银铃般的笑。重叠的血液顿时凝住。
门开了。
一个窈窕的粉红女郎扭了进来，修身的七分长红粉毛绒大衣线条流畅地勾勒出她的曼妙身姿。接着后方又进来一个男人，随手关上了门。
在重叠的视线里，女人的脸已经抽象浓缩了。眉毛一线黑，眼睛两粒黑，唇是一滴血。脸庞拢着白光如同圣母在世。可这家伙是圣母吗？重叠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血液从脚底逆流而上，她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清晰地听到自己发出的颤抖声响：“舅，舅妈……”
“我的重叠啊，你又跟你脑子里的晴空说话了？”女人昂着头，不屑而嘲讽地撮手走近。
“没有！”她急促应道：“舅妈，我在自说自话。”
“自说自话？……你瞧你，咯咯咯……”看着重叠的反应，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指向重叠的食指一转，点到了身旁男人宽阔的胸前，声音嗲嗲着：“你倒是说话呀！”
“说什么，好不好要检查一下。”削长马脸的高瘦男人一把捏住那手指，吊起的疏眉下浅褐的眼珠子发着冷光射了过来。
这个声音？
重叠骤然一抖，看着别处的脸迅速转来，稍稍调高了角度瞥了他一眼，又将脸慌慌着转向别处。
两个月前，有领导巡视工作时，她听过一遍这声音。她自信自己的记性很好。所以不会记错。他正是这间精神病院的院长，查某人。想不到，他竟然跟舅妈还有一腿。重叠悲哀地想到了那个中风瘫痪的舅舅。
男人为重叠的动作疑惑了。他蹭噌身旁的女人，凑到她耳畔低声道：“你家孩子很奇怪，她在看我。”
“不•可•能。”女人瞪了他一眼，用口型说着。拂了拂肩头黑色的大波浪，她袅袅走到重叠身旁，唇角摆放的笑渐渐有了更深的涵义：“我的重叠啊，今天咱回家吧……”
回家？
重叠的脸霎时发白，瞟了她一眼忙低头摇着：“不，不不，舅妈。这里挺好，真的，不用了。”
“呵呵呵……”女人咧嘴回看男人，后者努努嘴，眉毛一挑：‘你看吧！’
确实很怪！女人想着走到窗边，突然惊讶叫道：“哎呀重叠，你看。好奇怪啊，蝴蝶诶？”
‘蝴蝶？’重叠一愣，‘冬天怎么会有蝴蝶？’眼睛下意识看向舅妈，虽然迷蒙着，但那俏皮的翘脚，踮着脚尖的半倾身子，指向窗外的手，都生动地说明窗外有一只蝴蝶。
她不知怎的竟向前迈了一步。女人却突然摆正身子啧啧叹息：“忘了，重叠看不到……不过我运气真好。看，我抓住她了。呵呵呵……”她冷笑着，重叠从前方空空的手心瞟过，脸色死灰一片。
她缓缓后退，但女人没有给这个机会，她朝重叠身后的男人打个眼色。院长大人单手抵住了重叠。
舅妈还在咯咯地笑：“过来看看……蝴蝶，好漂亮……”
重叠摇着头：“求你舅妈，我在这儿挺好的，真的。那个家我不要了。”
院长重重一推，重叠踉跄着扑到窗口，半个身子倾出窗外，硬硬的窗槛咯得她肋骨疼。她的泪蜂拥而出：“舅妈，舅妈……不要，掉下去很疼的。”
“哦，重叠怕疼啊！”女人淡淡笑着，“乖了，外面的风景好漂亮，你该多看看。”她冲院长昂昂下巴。院长会意，大步走到门口。
“嗯，242。看景色也要小心啊！眼睛好了怎么不说。”把门拉开后的男人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的说着深切的关心话。
重叠一惊，他们想干嘛？她心里慌成一片，几个月前不堪的坠楼画面此刻填充了她的大脑，她想离开窗台，手迅速抵着窗台，却不料两脚已被身后擦得香香的那人禁锢住，而且还抬了起来。
濒死的恐慌再度袭来，重叠顾不上什么，尖叫道：“不要，舅妈不要……啊~~~”
身体翻转，已经是头朝下在空气里穿刺，估计不用两秒，重叠的人生就会因这记脑壳的破裂而画上句号。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全部停滞。风声呼呼，血液倒流，她的脸涨成紫色。大地接近时，重叠的大眼，一片灰影如风掠过。
“啊~~重叠啊~~”拍拍两手，女人走到走廊上转而蒙脸痛哭。“院长，院长……”
走廊上这刻突然来人了。看着一个妩媚的女人趴在他们院长手臂上痛哭。院长皱着一张老脸冲他们吼：“快到楼下看看，242不小心坠楼了。”
“好了，贾女士，别哭了。先看看，或者没死呢？”手臂一痛，这女人竟然咬了他一口。旁边的阿姨好心道：“对对，说不定。人家六七楼掉下去的有时也没事。”
女人的身子一紧，按说不会，上次是草地，这次的可是水泥地啊。但也不敢大意，从怀里拿出纸巾擦擦泪，忙奔到窗边看。
白色的水泥地上，一堆手脚不分的肉扎在那儿。因为头朝下，脑浆混着血溅出大大的放射性图案。女人的眼一闪快意，眼泪却唰唰落下：“我的重叠啊，我的……”
与站在门口唯一的男人对视一眼，女人破涕为笑：“讨厌了。人家在哭呢。”
男人无所谓一笑：“哭了也好看。”
女人娇嗲着，窝到了走近的男人怀里：“好了，心事全了了。”
“那是，成全了你不就是成全了我么。你说她老爸给她留得足够我们用一辈子的了。”两人偷笑着，肆无忌惮的卿卿我我。谁都知道。在这里，查某人是最大的。
旖旎的片刻时光，就听得楼下突然一阵鸡飞狗跳的惊悚尖叫，然后，楼梯……门窗……似乎所有能发出响声的地方都剧烈摇晃着，发出了一声声毛骨悚然的声响。
咯吱吱……
咯吱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谋杀（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