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爱》焰火寻龙

34、6·难

　　山风愈猛，树丛哗哗作响，就像是重叠内心无法出声的痛哭呐喊。她的泪在生命的压迫之下只能在面颊上悄然滑落，她的身子趴着，与山中新鲜的山泥处在了最亲密的接触中。
　　呼啸的山风中不停歇地传来吴兴戏谑的叫声：“重叠～，晴空宝贝儿，出来吧！～你躲不了了～。”
　　将她压在地上的是晴空身旁的莫生，她闻到了他身体的气味。他缄默不语，甚至连呼吸都感受不到，所以她也默认无声，恰逢手背上爬过了几只山蚁，不停瘙痒着她的神经，她咬着牙竭力将气息隐藏再隐藏。那声声没心没肺的喊闹里，重叠想到了阿君，还有阿君临死的一声惨叫，那叫声苍凉短促，此刻在她心头却如卡带的录音机不停盘旋重放——啊，啊，啊……

　　“重叠，哈……我看见你了。”重叠心一惊，听见吴兴还在大笑方知那不过是诳她。但他显然动手了，她听见有什么刮过这一片树丛，像风却不是风。而后勒勒～轰轰～，山腰里许多高大树木开始倒塌下来，茂密的枝枝杈杈下压中紧跟着又绊住了更多树木倒落。
　　紧接着的是“扑棱棱”一大片，那是黑暗里被剥去巢穴的受惊之鸟，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子里只听得连续的劈里啪啦树枝折断的声响，黑压压里又加上了黑压压，视线愈发密集地难以辨认。
　　泪水和着汗水在眼前痒得难受。两个人均是咬牙忍着。那边厢，那两个妖精似乎争吵了起来，然后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重叠忍不住松了口气，堵在心头的抽噎顿时脱口而出。莫生忙一手压住她的唇，在她耳畔道：“小心有诈。”

　　果然没多久，前方又掀起一片砍树狂潮。这会儿，重叠和莫生算是被严严实实包裹住了。新砍树木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反而使得他们更不容易被发现。那两个妖精动了一阵便立在了山崖前方的虚空中。
　　重叠听到夏禹紧张地低骂声：“我叫你不要那么赶尽杀绝，你现在弄得尽妖皆知了。要是风声传到叠翠，可怎么办？”
　　吴兴嘁一声，十分不屑：“要真是这样，我带你去我义父那儿去好了。”
　　“你义父是谁，能斗得过晴空和熊要？”话没说完，就像亵渎了什么被卡住脖子勒住了声响。他又惊又怕地叫着：“吴兴，你敢杀我？”
　　吴兴过了好一会儿才阴笑道：“夏禹，你应该知道以你现在的能力对抗我简直是找死。所以想想我能称之为义父的会有多厉害。……我需要有个妖精在我身边。你老实，不但我们不会死，而且说不定会把晴空那条蛇整得死死的。你要是不老实……”
　　“那你怎么做？那个重叠好死不死会被谁救走。我真是想也想不到。”
　　“哼，别说你，就是我也没想到。估计……”声音一下低去，只听夏禹“嗯哦”两声，吴兴道：“那我先走了，你再看看，不行往南边去找，她一定会回到那条蛇身边。从这里到那儿可是老长一条路。那个人就算变成半个妖精，也是没这能力的。你放心好了。”
　　临走时，山体一边的树又被吴兴给肆虐了一番。风中衣衫猎猎之声渐远。两个人呆在树丛里直到天微微发白才从那里出来。
　　一出来，重叠就赶着往崖上去看。莫生急急追去在她身后道：“重姑娘，不可。”
　　话没完就看到重叠一个漂亮的翻云，稳稳站到了崖上。

　　天微露白，晨风渗凉。
　　重叠一眼看到了五米开外血溅四方的阿君。那个曾经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的妖精，那个亲热地叫着姐姐姐姐的憨厚的小男孩此刻已成为枯枝败叶里一具从脖颈斜劈到下腹分成两半的动物尸身。他的血早已浸透到大地深处看不见了，他的圆溜溜透着诚恳憨厚的眼睛此时毫无光泽地朝天瞪得大大，属于动物的嘴微微地开着，仿佛临死看到了什么令他快慰的事情而带上了笑。
　　重叠无法抑制地簌簌发抖，泪哗哗流着。身旁的莫生抬头望前，他的目光盯到了一处。
　　十米开外的一棵高大的树冠下，一人身笔直地吊在那儿。风扬起了他的衣摆，他的手臂交叉环抱。一头黑发与头顶茂密的树枝纠缠在一起，整个身子在半空里轻轻晃着，就像恐怖片里吓人的鬼怪。莫生吃了一惊，随即将哭泣的重叠扯了过来，低声道：“快走，夏禹在这儿。吴兴肯定还会过来。我对付他一个没事，但那妖精过来，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禹？”重叠的泪突然停止，她扭头看向前方，很容易就看到夏禹。她轻轻推开莫生，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抹掉泪水，眼神里顿时的冰冷含恨：“莫生，我要你离开。”
　　“重姑娘——”莫生脸色禁不住一沉：“你想干嘛？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斗得过夏禹？你现在的能力只够自保，你——”
　　“莫生，你怕我给你公子添麻烦吗？”重叠摇头打断。
　　难道不是？莫生想着，皱眉道：“公子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你难道想让公子看到你的尸体才高兴么？悍勇是蛮力，要是姑娘真要报仇，何不等公子来了再说。”
　　重叠仰头轻轻一叹：“为什么要等他才行，为什么？……莫生，我现在就咽不下这口气，咽不下啊……”
　　“嗬嗬嗬……”远远的夏禹喋喋怪笑，“是啊是啊，我也咽不下啊。竟被个女人给逃脱，真丢脸。”说话间，他身形晃动，如一道黑箭贴着地疾射而来。而半空里不知何时竟爆出了一朵绚烂烟花，在深灰的天空里醒目着红黄。
　　“不好，快走！”莫生一把推开她，双脚一弹，已经迎头上去。双手何时已经变出了两把锐利弯刀分头身向夏禹削去……

　　晴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头渐渐狂躁。只是四更天而已，他已经躺不下去。难道真是离她近了心就慌，还是说想着走近心就慌。怎么回事，或者，出事了？
　　他急急起床，到外面冲门卫小妖一声喊：“去，把莫总管叫来。”
　　当晴空带着莫死离开叠翠的时候，莫生和重叠刚站上了悬崖上。

　　就跟莫生说得那样，他跟夏禹不分彼此。莫生实际比夏禹小很多，但他的实战经验一点也不比夏禹少多少。他们的战斗仿佛仙侣奇缘一会儿在东边，一会儿飞到西边，一会儿爬到半空，一会儿又落到地上。身形之快让重叠只见着空气里一黑一青的两道线在不停跳跃，像是某个舞台上最空灵的表演者。
　　夏禹的兵器竟是他的长发，柔韧连莫生的弯刀都无法顺利劈断。那时长时短，诡谲变化的黑发好似夏禹的千万只手从各种刁钻角度不停骚扰着莫生，而莫生的弯刀毫不示弱带着一溜寒光在周身罩起了一圈银色光环，同样滴水不沾地隔开了它们。他们的交战除了风声，衣衫猎猎作响声就剩下夏禹不断息的挑逗辱骂声。重叠本要亲自动手，但莫生的一句话就让她无法继续：“你一定不离开就把那可怜的小孩埋了吧！”

　　阿君是可怜的，毫无疑问。重叠听到这句话脸色一白，好像愧对那死亡的妖精。她没有用妖力，一手一手拔开带刺的荆棘，挖开坚硬的泥土，连手上血淋淋了也没顾上。但她的坑没挖多深，就听老远的得意笑声，是那个吴兴：“呐呐，小重叠移情别恋了。那条死蛇有多伤心啊！”

　　晴空伤心不伤心莫生是不知道的，但现在他是够伤心的了。宝贵的时间都让重叠给浪费了，现在难道要搭上他一条命？一分心，夏禹的一根黑发箭一样刺穿他的肩胛骨。莫生闷哼一声，弯刀飞劈，那家伙一击得手，黑发后抽，一支血箭从莫生肩头哧溜出来，让他后退两步。重叠起身来，满腔的愤恨通过眼睛落到了吴兴身上。莫生捂着肩与她背靠背。
　　二对二，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峙。
　　莫生思考着现在将重叠踢下悬崖是否还能好运走掉，吴兴已经发话了：“夏禹，这条小蛇交给你了。我带这丫头先走。”
　　夏禹一愣：“为什么？”
　　吴兴呵呵一笑：“那么说，你不想要他的内丹了，还是说你连一个受伤的妖精都对付不了了。我和这丫头要算帐了。”
　　重叠忍不住点头，是的，是要算帐了。难道各个都认为她是弱者么？

　　“有本事冲我来，我家公子不一会儿就来，我已经给他发了讯息。不是怕了我家公子吧，这么快就想开溜，把这家伙留给我家公子吃？”莫生眉眼活动，不厚道地插了一句。果然夏禹脸色变了。吴兴冷哼道：“夏禹，你是笨蛋吗？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哪来时间发什么信息？”
　　说完，不耐这些废话，直接袖子一甩，一道清澈亮光合着扑面潮湿冲重叠奔来。重叠双拳一握，脚下一弹，人起得老高已经身处半空。这记身形快速无比，顿时让三个妖精吃了一惊。
　　下一记，重叠“呀”的一叫，她的本事就是在这声声怒吼中将身体藏匿最深的力量爆发出来充，白色水袖从她的右臂无限伸长，柔韧有劲。仿如一条灵蛇蜿蜒向吴兴，几个转身已将那厮拦腰结实地包成了粽子。重叠愣了愣，似想不到这么简单随即眼里一抹惊喜唇角飞翘。就见蚕裹的吴兴蓦自哧哧一笑，他的身体迅速透明，眨眼间那白袖如裹无物而径自松懈下地。
　　吴兴，不见了。
　　重叠看着一愣，就觉身后一股压力，同时那旁关注的莫生也是一声大叫：“小心。”她急急弹腿避向一边，耳听莫生闷哼，已被那夏禹偷着空将一绺黑发划过右臂。
　　重叠身形再快也没能避开那如影随形的浓重水汽。寒意从尾椎直直冒到头顶开花。她一个直冲往前，在到达前方的路旁的矮树旁又猛一记回身。身上衣服好似无边无垠地展露开一个大包，将那直逼进的一股骤然包圆。
　　“收。”她只用着念力将衣裳收紧，挤压。如同她曾见过的鬼片那样将里面的人揉成碎末。但这次，她既然面对的不是人，那么结果自然也是不同。
　　千百道水雾从衣裳丝缕间蒸腾而出，仿佛是正在熨烫的衣物。
　　重叠看着心中一凉，就听吴兴淡淡一声：“雕虫小技。”她已被当胸一掌击个正着，身体飞出几丈远，直撞到了一棵粗壮老树干上吐出了一口鲜血才止。
　　“怎么，会这么点东西也敢摆弄到老子头上。”吴兴现出身来，边放肆大笑边缓步走近“你难道不知道，水是最柔也是最刚，是最变幻也是最无形的么？”
　　重叠心头一震，最柔最刚？变幻无形？那么是谁创造出这种妖怪，怎么会有这种妖怪？她努力挣扎起身，却见吴兴作势又是一掌横来。耳听着莫生一记大喊：“重姑娘。”她一口甜腻吐出，眼前骤然一黑。

作者有话说

　　感觉成了周更党了，越来越缺乏动力。下一部我要写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的故事，不知道算不算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