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心思（下） ...
-
浴室的门不知几时出现了一条狭窄缝隙，一条青绿的小蛇悠闲着缓缓地游动。
月下花影，摇曳清香。白雾迷蒙中，重叠漆黑双眸凝视着这片嫩绿长叶徐徐缓缓着过来，那样的从容不迫好像她就是囊中之物。她忽然觉得好笑。人通常有这样那样的自信，觉得世事尽在掌握，想不到妖也是一般无二。可惜他看到这浴池里别无他人，却忘了门口还有个莫生站着。想掳走她还是如那时那般凑巧那般容易吗？真当这叠翠无主了？
想及此处，她一声厉喝：“吴兴——我和你无怨无仇，何必要害我这个手无寸铁的人？”
“呵呵，叫吧叫吧，就你这小猫叫，前殿听不到。”绿叶靠得更近，一股潮湿的氛围包拢着她，有什么东西羽毛般拂过圆滑肩头，她听到了吴兴笑嘻嘻地说话声：“哟，还行！狐妖的爪子这么快好了。还有点用啊！将来吃你我还真舍不得呢？”
说着，肩头的感觉倏然消逝，换作了腰间铁箍般的一紧。重叠闷哼一声，只觉肚中仅有的那点晚饭都要给他箍出来了。偏偏那厮装作不知，顾自轻笑：“来吧，晴空的宝贝。”
“吴……”一字出口便再也无法继续，腰间箍得肋骨发疼。重叠喘着气，额头冷汗涔涔，脸不住扭曲。身子却往水下一沉一浮，像弹簧似的迅速跳出水面被扯到半空。
正要被拖着往远驰射，冷不防假山后一个身影箭般疾射，一团拳影从背后击向重叠后背。
风声撩动，吴兴“诶”了声，想是觉得意外。身子带着重叠却没犹豫地半空一转，将重叠充当了挡箭牌。莫生急急收掌，身子却不停顿转而攻击重叠后方那片明显的绿色小叶，顺带招兵买马冲天的一声大喝：“公子……”声音悠长绵远，像武林高手发出，在这幽寂的山林里涟漪般盘旋晃荡出去，不断的回声着公子，公子……
“就你也想坏事？”吴兴冷哼一声，绿叶边上一晃，重叠只觉得一股气压贴身而过，前方莫生闷哼一声口中渗血，身子向后疾飞着撞到了假山上，假山凸出的山尖被“唝”地撞落，莫生朝前扑倒。水声轰鸣，水浪溅起老高。
吴兴嗤笑，想是觉得他那般不自量力。转身跑路却瞥见正前方一红一白已经将可能的路封死。这时候如果顾着这女人他肯定得完蛋。他暗骂一声，颇觉无趣地将重叠一放。
远处狐狸哎呀一叫：“叠叠。”人冲了过来。晴空叫了声“出。”有什么从他背后出来灰蒙蒙地直射绿叶。
重叠尖叫着跌落下去。池水发着“嘭”的冲天巨响，溅起老高的水花将四周假山齐齐打湿。
同时间，绿叶在灰雾来前以更快的速度藏匿到晦涩夜空下那片墨黑墨黑的绿树从影之中不见了踪迹。
重叠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才爬起身来，一出水面正看到前方莫生纤纤弱质捂着肚子往池岸走去，竟然是□□的男性身体。她啊的叫着，回身一转正与一人扑个满怀，那人体香幽幽，她忐忑着，心里隐隐知道是谁，竟又贪恋起这样的香味。半晌缓缓抬头，正对上晴空一双含忧凤目。
“重叠。”他轻轻唤着，声音柔和地像风。
她却像受到什么刺激猛地一惊，身子站直了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他肩头，又猛地缩回了手。他的身边重叠的右侧，狐狸逍遥皱眉不悦，这就是运气啊运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看看那两人，再看看这四边天际，重叠讪讪道：“我还是到那个花花的房子里去洗好了。”
上了池岸，湿漉漉的衣裳贴着身体十分难受。逍遥一跳赶到她前头拉住了她的左手，同时间后方的晴空也拉住了她的右手。两人谁都不肯松开，重叠本能想挣脱那两人，却发现两股热流已经顺着两只胳膊上来，转过肩头又流遍了全身。那两人想是从没那么默契过，重叠没再吭声，热气过来，身体和衣服的湿气顿化作蒸腾水雾，片刻，一件黏糊的湿衣不见了。
两人各牵着重叠的一只手，像是孩子赌气般地不肯撒手。这般诡异的三人行持续到花花房间才停下，逍遥无赖一笑，抱着重叠一只胳膊道：“叠叠，今晚我和你一起。那个吴兴有了第二次保不定还有第三次，我跟你一起可以保护。”
晴空实在看不过眼，眉头一簇冷笑道：“我叠翠还不至于连续出错。这房子我等会儿弄上结界就行。还不劳纯清山的逍遥大王这般苦心。”
重叠深吸一口气，看看晴空，只说了句：“莫生伤得不轻，你去看看吧！”便挣脱了逍遥的手，顾自进入房去，房门自动闭上将那两个威风的大王隔离出去。
“哎呀，”逍遥啧啧叹息，冲晴空一笑道：“她还气着呢，这小性子还真是老死不改。”
晴空冷冷哼了声，顾自做起结界。
第二日门一开，重叠一出来就看到了门口逍遥一身粉红衣裳微笑杵立冲她招呼：“叠叠，早啊。”
那颜色要是一般人穿着非花里胡哨不可，可这厮穿着，却将他那一脸白嫩衬托得粉妆玉琢的可爱。重叠片刻惊艳，才回了句：“早！”
说完那眼珠子却绕过他往别处轻转一圈。逍遥蹙眉略微不快，向前一挡小身子一挺直言道：“哎呀，叠叠。别看了，那家伙处理公务去了，他们把那鳌的山头洗劫一空，今儿个正宣胜回府。忙着庆祝呢？”
“这么一大早庆祝？”重叠好奇怪。
“呃……”逍遥卡了卡忙满脸媚笑：“当然没那么早，我早上听莫生说的。”
“莫生没事了么？”
逍遥叉腰不爽，“叠叠，你不要老问别妖好不好？你也问问我啊，我昨晚睡在哪里？”
“那你昨晚睡在哪里？”
“晴空那家伙忒小气。我就跑回纯清山了。累得我，今早早饭也没吃就来了。”顿顿，看重叠认真听着，他忙眉开眼笑道，“叠叠，我们吃早饭去吧！”
身后小道来了两个青衣女婢，拿着些衣裳鞋袜地过来，看到逍遥竟然是理都不理，直接递到重叠面前：“重姑娘，请更衣。”
昨晚闹脾气归闹脾气，今天可不能再穿着破衣裳乱晃了。重叠道声谢接过，那两名女婢也冷冷淡淡告了声退了。
早饭依旧在藏清殿用。
只是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一顿饭下来就是逍遥嘀嘀咕咕心神粉好地进行。莫生几次三番出言不逊，他倒也不介意，直说：“以前怎么样怎么样是因为纯清，以后怎么样怎么样是因为叠叠。所以，他跟晴空冰释前嫌了。”晴空一旁听着脸色一凉，淡淡道：“你倒是变得快。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吧！”
这里的别的原因逍遥自然是很清楚了。昨天晚上，他手下探子将情况里里外外说了个遍，其实不说逍遥在出来后也很清楚了。在这个界面里，四去其一，余下三个两个结帮，那么他的好日子又会有多久呢？能歇暂且歇，说来说去还不是鳌怪坏事。摆明有野心提前出战，不等着他把确切消息得来就那样了。自作孽不可活。
他狠狠唾弃一番，嘁一声反驳道：“晴空啊晴空，你这条蛇老是把问题往复杂的想干嘛。我与你是因为什么结怨，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既然都没事了，咱兄弟还有什么不好说话的，呵呵，呵呵……”
满脸笑容看得重叠都颇为诧异。可转念一想这话中内容又不禁脸色一沉，对晴空道：“饭后，你有空么，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逍遥做为叠翠外妖被好好招待在会客室，品着上好的叠翠清茶。遥想重叠与晴空的对话，他有个很好的感觉，就是那两个要彻底崩了。要是崩了不就意味着重叠能跟他更好的在一起么？想及此处，他不由冲着薄白瓷碗里碧绿飘逸的茶叶乐开了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也翘得美美的。
同一时间，晴空在听到重叠决定修炼后一点也没有意外。这个念头从昨晚起就在他的设想之中，他也很肯定重叠会提出这样的意见。
他点点头，看着重叠紧抿的菱唇，那倔强而坚毅的眼神，心里是欣赏的，如果这个被他欣赏的爱人能够和他亲密的搂抱一起，他会更开心。他望着垂在半空被躲避的手，无奈一笑：“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一定会支持你。可是这个时间不是我说了算的，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也许会很多年。你确定你一个人能行。”
“我可以试试。”重叠撇过头看着窗外，那对面房间的窗台。昨晚上看到那花的时候，她很诧异。脑子里的血炎和昨晚看到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也许真正的血炎是像晴空那般严肃而不苟言笑的吧！可惜现在，它真的作为了一朵花而存活，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她说不清楚，就像她知道自己是多种混合体一般难以说清。
“还有，”晴空闻着她身上重叠的体香，难过道：“这种□□的香会随着你的功力深透而浅淡，但永远无法消除。所以你以后要想安心出去闯江湖的话还是带着逍遥去吧！”
重叠一振，心头滚动。他知道她的心思，他知道她想练好后离开他，他为什么还这样？
一个人要哭真是不需要什么理由。一个令人伤心的解释就够了。她以前跟她舅妈在一起时很能忍的，可现在三言两语她就忍受不住，泪水扑簌簌滑过脸颊，点点滴滴在地面溅出大朵水花。
“为什么？”她握着拳头冲他问，搞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模样，她不解 “为什么你错了却不肯向我道个歉呢？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我生气也不愿跟我道歉，为什么？”
晴空脸色凝重，黑色紧盯着重叠，倔强地吐露他心头最深的话语：“重叠，虚假假意的道歉你要么？我不想骗你，也不能让自己去骗你。重叠，我直白地告诉你，如果时间回到那一年的那一天，我依然会这样去做。我宁愿在千年的岁月里去等待一个有心的你也不愿若即若离永远得不到你。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我的心已经付出再也收不回了，从前，以后，它都只能装下一个你，重叠！”他的声音渐渐哽住，黑眸里拢上一层迷离薄雾。然后那目光仍然这般执着地望着那个人。
“晴空……晴空你……晴空……”重叠摇头拼命呜咽。现在他真的说出了他全部的心思也间接承认了什么，她只觉身体里的一处痛到极点，她指着晴空，指尖模糊成四五个颤抖影子：“你怎么做得出，你怎么能害她？你这哪里是爱，你，你怎么可能，怎么……”她掩面扑向那墙，敲着墙体哭诉：“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再也不想了。
墙体水纹荡漾，如她所愿吞进了她。三米开外，玉面上清泪蜿蜒。这就是我的结局？他不信，真话总是令人难受，可是假话却是对你不住，重叠，你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我对你的好？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28·心思（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