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阿含 之 猎户七宿》北鲲先生

9、第二章 刑警队长

　　“老沈，你可算来了！”韩所长推开沈教授的房门大声说道，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松了一些，“我刚才跟刑警队的刘队长把这里的情况说明了一下，接下来他会勘察现场，跟我们考古队的每名队员了解情况。哎，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的工作进度要受到很大影响喽。”韩所长不断地叹着气，他原本是要跟沈教授一起开启地宫的第二层，现在看来可能要搁浅了。

　　“老韩，你别着急，”沈从学教授沉着地说道，“开启地宫的进度不能受影响，我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看个究竟。你的队员们可以配合刑警的调查，让我们项目组配合你开启地宫吧。”

　　沈从学教授六十岁出头的年纪，但精神饱满，中气十足，说话的声音浑厚有力。他是北大历史系的资深教授，少年成名，在西南联大时期就已经是知名学者。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北京大学迁至如今的地址，沈从学教授担任北大历史系主任，在之后的几十年里，陆续为国家培养了一大批历史和古代文化研究专业的人才，因此在专业领域内享有盛誉，是享受□□特殊津贴的行业专家。

　　“怎么，老沈，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开启地宫？”韩所长不无担忧地问道。

　　“是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沈教授说道，“在地宫的第一层就发现了佛骨舍利，我们苦苦追寻了这么久的珍贵文献一定就在第二层，我们不能再等了。老韩，你应该清楚，一旦被我们找到，不但有可能改写人类对历史的认知，很可能连我们自己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沈教授越说越激动，双眼放光凝视着窗外。

　　“可是刑警队还在调查今早的命案，他们那个刘队长要求保护现场，不可能同意我们现在去开启地宫。”韩所长担心地说道。

　　“走，咱们去找他聊聊。”沈教授说着，起身离开房间，跟韩所长一起去找刑警队刘队长。

　　刘队长是宝鸡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四十出头的年纪，是个地道的老陕。他一头蓬乱的头发好像很久没有洗过，油乎乎地黏在一起；一张黝黑的国字脸上，耷拉着两条八字眉，眉毛浓密厚实，眉梢处的眉毛又长又粗，向上翘着，显得整条眉毛短粗有力。眉毛下是一双丹凤眼，褐色的眼球，白眼仁上布满了血丝。鼻梁挺直，鼻头又黑又亮。厚实的嘴唇周边满是短促的胡茬，嘴一咧开便露出被香烟熏得焦黄的牙齿。刘队长中等个头，长得敦敦实实，一身橄榄绿的警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油渍，警服上的武装带拿在手中，一边询问情况，一边用武装带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思考着考古队员们提供的各种线索。刘队长看上去邋遢懒散，但那双眸子在不经意间闪烁出的精光，会提醒你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公安。

　　虽然只是一个地级城市的刑警队队长，但刘队长可以说得上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在八十年代初严打战役中，他带领着市刑警队一举端掉了盘踞宝鸡市十年之久的黑恶势力，受到省公安领导的重视。在接下来的打黑专项斗争中，又配合省公安部门打掉了陕北和渭南地区的黑恶势力，是个另坏人闻风丧胆的“鬼见愁”，因此，在他的辖区宝鸡市，已经多年没有发生恶性治安事件了。这次发生在法门寺考古现场的恶性事件，让刘队长感到很愤懑，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破获此案，才能无愧于“鬼见愁”的名号。

　　当沈教授和韩所长推开刘队长的房门时，一阵浓烟扑面而来，呛得两人连连咳嗦。两人在门口稍站了一会儿，待浓烟散去才迈步走进房间。刚从明亮的室外走进灰暗的室内，沈教授和韩所长的眼睛出现了短暂的失明，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室内的情况。

　　这是庙里一间普通的禅房，约有十五平米。靠东边的一张单人床上，刘队正斜靠在被子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嘴里叼着跟香烟，长长的一段烟灰挂在嘴边，看样子有好一阵没有挪动过了。房间西面靠墙放着一张实木方桌，颜色黝黑，造型古朴，桌子两边各放了一把实木椅子，坐着刘队长的两名助手。桌子上凌乱地摊放着大大小小的笔记本和档案袋，两人正低头写着什么。

　　沈教授和韩所长的到来，并没能引起刘队的注意，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造型，向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刘队的两个助手听到声音后，抬头望向沈教授和韩所长，其中一人忙站起来说道：“原来是沈教授和韩所长，两位有事？”

　　韩所长向两人点点头，说道：“是的。”接着，望向刘队说道：“刘队，我跟沈教授想跟你聊聊地宫发掘的下一步工作安排。”

　　听到韩所长的声音，刘队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头稍微一动，一大截烟灰掉落在前胸上。刘队赶忙起身，一边拍落身上的烟灰，一边说道：“哦，哦，下一步安排是吧，你们有什么打算？”刘队的语气生硬，不带一点感情色彩。

　　韩所长心中隐隐地有些不快，毕竟他跟沈教授都是知名的学者教授，眼前的这位刘队竟然连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表现出来，像是审讯犯人一样，一个知识分子的自尊心使得韩所长对眼前的刘队印象很差。但刘队那口浓重的宝鸡口音，让同为老陕的韩所长略有一丝安慰，“咱这陕西话听起来就是硬气滴狠”韩所长心里想道。

　　韩所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教授，发现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快，于是继续说道：“是这样，刘队，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和沈教授的项目组今天要开启第二层地宫，一切工作已经准备就绪，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但是沈教授他们是专程从北京赶过来的，中央也非常重视这次的发掘工作，时间耽误不起。所以想问你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继续工作？”韩所长故意把“中央”两字说得很重，希望能引起刘队的注意。

　　刘队仍然眯着双眼凝望着窗外，好像韩所长并不是在跟他说话一样。过了足足五秒钟的时间，刘队才反应过来，说道：“哦，哦，好滴狠，破案后你们就可以继续工作了。”

　　这等于没说嘛，韩所长和沈教授对望了一眼。韩所长有些生气了，队里出了人命案，他已经感到身心俱疲，如果今天不能按计划开启第二层地宫，不仅要耽误沈教授的时间，整个发掘工期都会受到影响。想道这里，韩所长提高了嗓门，说道：“刘队，那你觉得什么时候能破案呢？”

　　刘队好像丝毫没有留意到韩所长的不悦，仍然是不冷不热地说道：“不好说……”接着，他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香烟，用嘴里的烟头对着点燃后用力地吸了一大口。

　　“你！……”韩所长刚想发怒，被身旁的沈教授一把按住。沈教授用他一贯浑厚的男中音沉稳地说道：“刘队，我们这次特意从北京赶来，是因为这个法门寺地宫里的一些文物非比寻常，需要马上发掘出来。我知道这跟你刘队的本职工作关系不大，但我们做的都是革命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从这个角度说，我们应该相互理解，相互配合。韩所长带领他的团队，已经在法门寺佛塔遗址上工作了一年多，非常辛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原本今天的工作结束后，就可以收尾了，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刑事案件。我希望能在不影响你们刑警队破案的前提下，尽快恢复考古队的工作，希望你能理解和支持。”

　　沈教授的话说得有理有节，他又是中央委派的专员，刘队不能不给予重视。其实，刘队也不是有意为难韩所长，只是他刚才在脑子里整理着上午收集到的各种线索和信息，反应便慢了不只半拍。

　　“哦，哦，”刘队像是彻底回过神来似的，说话也没有先前那样生硬了“两位，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希望你们能尽快恢复工作。只是，命案就发生在地宫入口，现在还没有特别有价值的线索，一旦你们恢复工作，很可能会破坏现场，那样我们破起案来就更困难了。”

　　刘队说得也是实情，屋里的几个人一时都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于是陷入了沉思。

　　突然，嚯地一声，房门被拽开，一名刑警冲了进来。由于光线的原因，他一时看不清屋里的情况，习惯性地冲着床的方向喊道：“刘队，刘队，考古队的那个王强醒了！”话音刚落，他的视力也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发现站在眼前的居然是沈教授和韩所长，沈教授的眼镜上还沾着他刚才说话时喷出来的口水。刘队，沈教授和韩所长也顾不得这些细节了，纷纷夺门而出，朝王强的房间跑了过去。

　　在房间里，王强已经转醒过来，两名考古队的女同事正在给他喂水。三人冲进屋里，韩所长一屁股坐在王强的床边，关切地问道：“王强，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王强看到来人是韩所长，想挣扎着坐起身来，被韩所长一把按住，“你不要动，就这么躺着。”王强也实在是没有力气坐起来，只好躺着不动，轻声说道：“所长，好些了。”接着，就又是一阵眩晕。

　　床边的一名女队员跟韩所长说道：“所长，王强伤在后脑，有脑震荡的症状，可能还会昏迷。”“嗯，知道了，你们也辛苦了。”韩所长冲两名女队员点点头，鼓励道。

　　“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在沈教授身后的刘队挤了过来，冲着王强说道。

　　“他刚醒过来，还需要休息。”韩所长不客气的说道。

　　“就简单的几个问题，问好后，你们兴许能尽快恢复工作。”刘队的口气直截了当，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刘队的这句好让韩所长犹豫了，他是多希望能尽快恢复工作啊。于是，他用目光望向王强，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我没事。”王强表现地挺坚强。

　　于是，刘队身旁的助手掏出了笔记本，准备记录两人的问话，同时说道：“请其他人暂时出去一下，时间不会很长。”

　　“让韩所长和沈教授留下吧。”刘队说道。

　　房间里的人陆续离开了，只剩下床上的王强，坐在床边的韩所长，还有站在床边的沈教授、刘队和他的助手。

　　“你能说一下今早的情况吗？你是怎么受的伤？”刘队开门见山地问道。

　　“昨天工作现场的电线断了，韩所长让我带两个人今早去修好。天快亮时，我带着队里的陈强和赵林去修电线。刚走到工地上，陈强听到地宫入口处有动静，我们就想过去看看情况，没想到有个黑影突然窜出来，我刚想喊人，就感觉后脑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王强艰难地回忆着早上发生的那一幕情景。

　　“大概几点钟？”

　　“五点多一点。”

　　“有谁知道你们当时要去修电线吗？”

　　“没有，陈强和赵林跟我一个屋，我就叫了他们两个，没跟别人说。”

　　“你被袭击时，陈强和赵林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们走在我前边，正准备去地宫入口看看情况。”

　　“你看清从地宫出来的人了吗？”刘队又追问道。

　　“……”王强沉默了一阵，说道：“……没有……”

　　刘队不再问问题了，一双原本迷离的眼睛突然放出精光，死死地盯着王强。刘队犀利的目光使得王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韩所长，你们考古队的人都在吗？”刘队看着王强，嘴里问道。

　　“除了……嗯，大家都在。”韩所长突然意识到王强可能还不知道陈强和赵林已经遇害了。

　　刘队默契地点点头，道：“你们的工作可以恢复了，但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座法门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