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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贪婪 GRE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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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mon,玛门,原是古叙利亚语‘财富’之意,起于新旧约相交之期,犹太人喻为“恶魔”。
喻为邪恶的财富之神。
后被引申为失控的欲望。
“红衣主教,你还想要什么?”她纸一样白的手在苍老的男人脸边几厘米的地方优美的弧线,转身之际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意,似有似无之间她仿佛说了,“我都给你。”
男人在沉重的红袍中跪拜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白衣周身散发着光芒的女子,“请赐予我,和您一样至高无上的权力——”
女子转身而去,飘忽在高高的教堂的稀薄的空气中,说
——给你和我一样的权力,你就要变成我的奴仆,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追随您——
——要我再说明白一点吗?
女人俯冲而下,一挥手顿时整座教堂笼罩在一片黄金的眩晕之中,层层叠叠好似太阳光芒般灼眼。
——我是妖,我来的地方,就是你所说的“地狱”。
给你荣誉,给你地位,给你不死之身,给你富贵荣华。
给你众人膜拜,给你千古留名。
你却还多要了一样,我的权力。
愚蠢。
在红衣主教轻轻点头的那刻,女人露出了最邪恶也最无邪的笑容,挥手之间,金色退潮,涌上来一片青苔的残石,挥手之间,彩色琉璃的大窗一块块崩裂,挥手之间,红衣主教鲜红色的大袍顷刻变为流淌的血浆。
一句都叫不出,已化为白骨。
在这废墟一般的残垣中。
似乎只有吹来的清风,还在祭奠着,在一瞬之前,还存在的瑰丽。
女人走上了祭台,看见那高高的架子上,只剩下那本单薄的圣经。
草浆的纸页在风中被吹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破洞。
留下那些冠冕堂皇的文字,如同垃圾般,被历史的风潮不留情面的一页页翻过。
最后一个玩物已经失去了。这个伴随了她几百年的红衣主教,还记得他见她的第一面,是多么稚嫩,多么无邪,说,女神,请赐我力量,指引穷苦的众生,脱离妖界的统治。
那时她依旧是白衣素颜,那时她依旧是妖,那时她已经有了无数的奴仆,那时她本已经看透了世间万物,那时她已经准备好,让这个人世间,完完全全的沦陷。
那时他稚嫩的抬起脸,说,女神,请赐我力量,指引穷苦的众生,脱离妖界的统治。
那时她想说,傻孩子,你难道没有想过,我就是个妖吗?
而且是妖界七重妖怪的最高一重。
跨越了你的五感,跨越了你的直觉,我会支配你的梦境,我会挖掘你的潜意识,我会让你的贪婪之心不断吞噬你的良知,我会让你沉沦成我的俘虏,我会让你自我毁灭——
可是,那个时侯,她什么都没有说,纸一样白的手在稚嫩的男孩脸边几厘米的地方优美的弧线,似有似无之间她仿佛说了,“我都给你。”
一开始,他跟她所有支配过的愚蠢的人类一样,只敢小心翼翼的祈求一些物质的财富,面包,黄油,蜡烛,还有圣经。
后来,他成了主教,他开始索取那些他不能为教民完成,而她却能做到的事情,死而复生,消除顽疾,家人团聚——
再后来,他成了大主教,他开始要名誉,要地位,要人追随,要人膜拜。
她一一给了他。看着他一次次在自己的脚下膜拜,看着他一点点老去。
那一次,她主动给了他,“我给你不死之身,好吗?”
“好。”他一愣,已经苍老的面庞,露出孩子般的微笑。她还是保留了一点点,她没有给他青春,而只是一个不再老去而已。
“为什么给我不死之身?”
“因为,我想你永远留在我的身旁——”
这样的问题,这样的答案。
原来在他的欲望中,也滋生了她的欲望。
这欲望很简单,生生世世的陪伴,如此而已,不要走。
可是他还是走了。
在他说出了最后的祈祷,那个冲破了贪婪边界的请求时。
她又一次胜利了,在无尽的财富,无尽的荣耀,无尽的欲念最后,他伸手向她要,和她一样的权力。
他请求堕入妖界。
失控的欲望,终于到了惩罚的一刻。
妖界对人界的吞并,就是在这样简单的交易中进行的。
只不过,这一次,当初那样纯明的男孩,曾经让她产生了一瞬间不切实际的幻想。
以为他会有什么不同,以为他会适可而止。
然后,欲念是无止境的,不是吗?
这不就是她存在的价值吗?
看着眼前的圣经,突然开始下起了大雨,雨水沾不湿她的身,却浸泡着她的心。冰凉。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切结束于他们失控之时。
多少次,她希望,这样周而复始的故事,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妖被人所打败,欲望终于有了边界。
谁来筑一道栅栏,囚禁我?
原来失控的不仅仅是你的欲望,还有我的,欲望。
风吹着,书翻到最后一页,恍惚中看到他的字迹,写下了全部的欲念,而最后一条,写着。
请赐予我,和您一样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样,我就可以解放你。
兴许是雨水,兴许是泪水。
兴许是远天的光亮太耀眼。
妖界的黑暗终究要在这断壁残垣上褪去。
在无尽的遗憾之中,在这两败俱伤之中,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女人的白衣渐渐被浸湿,消失,慢慢慢慢,进入了那一本圣经之中。
愿我化为纸妖,记录下人类所有的阴暗情绪,然后在东方进入黑暗期的时候,被唤醒。
不知道,命运,在那个时候,会不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