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2、第二章

　　“说什么呢？这么津津有味。”千槿缓缓走来，白皙纤长的手搭在清烛肩上。
　　清烛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咬到舌头，缓过神来，拍了拍胸脯，幽怨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千槿，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吓死个人了。”
　　千梓朝着千槿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温声说道:“哥哥过来坐坐吧。”
　　千槿挪步走向千梓身旁，打趣道:“阿梓不继续摆弄草药了？”
　　千梓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清烛抢着叫嚷:“师父，您就不应该给小师叔那些医书，现在好了，小师叔成天栽在草药堆里，怕是下半辈子都只和草药过了。”
　　千槿一巴掌拍在清烛脑门上，不赞同道:“你懂什么，既然你小师叔喜欢，师父我当然要给你小师叔去寻来了。”
　　清烛挨了一巴掌，虽说不痛不痒，但他偏偏抱着个脑袋，好像头都磕破了似的，努了努嘴道:“师父就您最偏心，我还是你徒弟呢！”
　　这样的画面很是温馨，千梓笑道:“你师父教给你的还少吗？送给你的东西也不在少数，这么顶嘴，看来是嫌罚的不够多？”
　　一说惩罚，清烛登时瞪大了眼，看着千槿憋屈道:“能别罚么？”
　　他不怕其他的惩罚，唯独最怕的就是千槿罚他做这做那了，罚的是小事，时间还不短，有的时候做不好还延迟期限，又或者抱怨几句又给延期了。
　　千槿嘴角上扬，眯着眼睛笑道:“不……”
　　“能”字还未说出口，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宫主！宫主！鬼医！不好……”
　　来人刚刚跨进药房，就见千槿坐在千梓身边，他随即一怔，好在反应迅速，向三位敬了一礼，又对着千槿道:“尊主。”
　　清烛也收起来在千槿面前的无赖，稚嫩的面孔上多了几分威严，他挥了挥手道:“有什么事就快说。”
　　“宫主，有人禀报千池国出现了大量的宫牌。”那人低着头，保持着这个动作，双手举过头顶，手上有一块玉，这正是万灵宫的宫牌。
　　清烛接过宫牌，定神一看，整个身子僵住了，扭头看着身旁的千槿，将宫牌递了过去，深色凝重。
　　宫牌通体是祖母绿，形状是一片枫藤叶的形状，做工极其细致，不仅仅是只是枫藤叶的形状栩栩如生，枫藤叶的纹路也清清楚楚刻画了出来，而只要仔细看这些纹路，就可以放心它们其实形成了一个“灵”字。
　　枫藤，万灵宫生长最多的植物，恰巧也是千槿最爱的植物，所以在制作宫牌时，将宫牌做成了枫藤叶的形状。
　　千槿摩挲着宫牌，神色不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只手搭在桌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倒是千梓瞥了一眼，就没有再把目光放在宫牌上。
　　清烛正了正身，半晌才道:“千池国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宫牌？”
　　那人道:“恕属下无能，并不知。”顿了顿，抬起头道:“宫主可否需要前去查看一番？”
　　清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谨慎些好，点了点头道:“传令下去……”
　　“慢着。”千槿看了眼千梓，笑着对清烛说，“宫主不必亲自前去，我去即可。”
　　清烛很想说:“师父，你去确定不是去找事情？”但是外人面前清烛还是忍住没这么说，只是道:“恐怕不好吧？毕竟您是万灵宫的尊主。”
　　千槿不以为然，瞥了一眼清烛，眼神中的意思是让他好好待在万灵宫，一眼警告后，千槿了站起来:“这有什么不好，既然决定要去当然是非去不可了。”
　　清烛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只见千槿用手指了指面前那人，轻声道:“他和我去便可，人多麻烦。”
　　“这、这属下怕不行。”
　　“有何不行，少废话，说了是你就是你。快跟上！”刚走到门前，又幽幽道，“对了，你……叫甚么来着？”
　　“属下罗靖。”罗靖道。
　　千槿目光扫过千梓，应着罗靖:“哦，快跟上啊。”
　　待两人走后，千梓站了起来，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与清烛相视一眼，清烛会心地点了点头，急匆匆离开了。
　　黄昏，千池国边境。千槿带着罗靖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一进客栈，就冲着店家笑眯眯地说道:“开间房……不！两间。”
　　“好嘞！”店家满脸笑意，“客官您还需要什么？”
　　千槿思来想去道:“菜端上来，另外他付钱。”
　　说着指了指罗靖，然后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拍了拍罗靖的肩说:“我出门太急，忘了带钱，所以辛苦你了。”
　　“……”罗靖呆呆的点了点头，就这么看着千槿悠悠上楼。
　　一进房门，千槿就倒在了床上，半死不死，仿佛是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走来的。夜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叫了几声，又跃上床头，趴在千槿肚子上，尾巴不停地擦过千槿的脸庞。
　　千槿有气无力道:“小影子别闹，我很累了，需要休息休息。”
　　说完，夜影后爪似乎有用力一蹬，不高兴地挤在床头一个角落。
　　“疼疼疼疼……小影子，你这是要谋杀亲主啊！”千槿翻了个身，趴在夜影面前，语重心长道，“我是真的很累了，你就不能行行好放过我么？”
　　夜影现在这么喜欢撒泼，主要是被惯的，至于被谁惯成这样的……反正不是他。
　　千槿其实很想说夜影的体重太重了，可若当着夜影的面说这一句话，它一定会当场炸毛，挠伤是小，身上没有破几块皮，怕是它不会善罢甘休。
　　夜影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千槿一直盯着它，将头扭过一边，做出不屑看他的动作。不了解夜影的会以为猫就是这么高冷，但千槿知道，这分明就是夜影耍起小脾气来了。如果夜影会说话，一定是说:“我很生气，快点过来安慰我，要不然你就别想我继续理你了。”
　　千槿很是无奈，夜影有个坏毛病，睡觉喜欢被人抱着睡，要不然它宁愿不睡觉。
　　可千槿是真的累了，哪里会抱个猫再睡。
　　万灵宫处于南方千池国和北方北国两界相交处，本来两国是有一条国界的，但自从万灵宫崛起后，万灵宫就成了两国国界。南下到千池国国都，距离不算特别远，千槿好歹是修仙名门子弟出身，根本不需要走路，就算载着一个罗靖再悠闲地御剑飞行至多正午左右便可到千池国边境。偏偏千槿没有佩剑，一路上又走走停停，停下来游玩一番才会继续上路，结果磨磨蹭蹭到第三日黄昏时分才抵达千池国边境。
　　千槿趴了一会，见夜影还不理会他，无奈之下只好反手一捞，另一只手撑起来坐着，将夜影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夜影。夜影惬意地眯了眯眼，整个脑袋埋进了千槿的怀里。
　　就在千槿昏昏欲睡之时，房门被敲响，店小二的声音传来:“客官，您的饭菜我给你送上来了。”
　　夜影一个激灵，跳出千槿怀里，蹭着千槿的手臂，“喵喵”叫了几声。千槿挪开夜影挡在房门前的身体，开门接过饭菜，又吩咐店小二待会打些热水上来，才关起门坐在桌边吃饭。
　　饭菜才上桌，夜影就挤在桌面上，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千槿难得严肃对夜影道:“少吃，要不然你就又得长肉了，胖了我可不抱你睡觉了。”
　　这话说了简直就是白说，美食在前，夜影只顾着风卷残云，哪有心思听千槿说什么。
　　千槿瞪大了双眼，提起夜影向后一丢:“你别吃了，我觉得你吃的够多了，这两天都不需要进食。”
　　夜影“喵喵”叫道，像是埋怨一般。
　　千槿扭头看向夜影:“你还不高兴了？有谁家的猫猫狗狗像我这样养？同吃同住，我吃的还是你吃剩的！让你别吃那么多是为了你好，你偏不听。我这么穷都是你害的，钱都吃光了，被你吃光的。”
　　遇上夜影残卷食物的千槿再也憋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夜影充耳不闻，坐在床边舔着爪子。
　　光看着夜影，千槿就来气，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再一次被敲响，店小二已经打好了热水。
　　等店小二退出房间后，千槿没有再开口说话，吃了点饭菜，默默地泡起了澡。夜影一双眼睛一直揪着这边看，房内一片沉默。
　　“喵~”夜影踩着猫步到木桶旁，冲着千槿叫唤，偏偏千槿眼不斜，悠然自得地泡澡，丝毫不理会夜影。
　　片刻后，千槿身上随意穿着一件中衣，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潇洒肆意。
　　夜影趴在地上，幽怨地看着千槿，千槿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的猫终归是得自己养的。”
　　于是，将夜影提起，放在木桶里，让它自个洗澡，旁人见到这场景还不震惊？夜影自从跟着千槿以后，被宠出一堆堆的坏毛病，睡觉得人抱，吃饭得顿顿有肉不说，还特别喜欢洗澡。
　　原谅千槿无法理解，自己的猫怎么就这么人性化，别人家的猫有哪个能跟夜影比？
　　后来才知道，夜影和普通的猫根本就比不得，也没有任何可比性，夜影是一只有灵智的猫，若是过个几百年，说它能修炼出人形也不为过。
　　“吱嘎——”
　　千槿顿了顿，将夜影从木桶提起，随意丢了块帕子盖住夜影，自己贴着门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罗靖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刚出店门就看见披着一件白色外衣的千槿依在对面的墙上，似笑非笑看着他，不紧不慢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想去哪里啊？明日找不着你怎么办啊？”
　　罗靖并没有开口说话，千槿也没有指望他会说什么，自顾自继续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引我来千池国……哦，不！应该是引清烛来这儿？”
　　罗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千池国出现大量宫牌，是为什么？我知道宫牌非常好看，做工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细致。但是，宫牌并非是万灵宫人人都有的，那宫牌是怎么被大量生产？你的宫牌又是哪里来的？混进万灵宫又想干什么呢？我们一路走来，宫牌只在千池国内出现，别的国家并没有。诶？别那么紧张，放松点嘛，我不会杀你的。”千槿的话是这么说，看似轻巧，事实上眼底已经有了一股杀戮之气。
　　宫牌只出现在千池国很奇怪，或者又不奇怪，除非千池国君禁止宫牌流出国内。这里有着三个强盛的国家，分别是千池国、北国以及西羌国，各国之间商业往来十分频繁，不可能不会外流。
　　千槿就是搞不懂，宫牌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大量去生产的。就为了引清烛来千池国？
　　千槿的目光似有似无扫过罗靖手中那把剑，惊讶道:“咦！你怎么拿着剑呢？我们出来的时候你身上有佩剑门？穿成这个样子连夜赶去通风报信么？”
　　罗靖手上确确实实有一把剑，听到千槿的话明显身子僵了一下，握剑的手捏紧，然后迅速拔剑刺向对方。千槿向右一闪，躲过了那一剑，剑插入墙中，罗靖立即拔出挥剑横劈过去，千槿脚尖一点，转了一圈，落在五尺外。
　　罗靖抿着唇，再次刺向千槿，千槿没有动，正面迎这一剑，就在剑尖快刺到自己时，千槿右手食中指一夹，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剑被千槿折断了！
　　罗靖见势不妙，撒手就跑，剑都没有拿，直接朝着反方向跑开。千槿伸手一拉，并没有拽住罗靖。
　　他一个人站在那喃喃自语:“跑什么？又不杀你。”
　　万灵宫中，所有人全部集聚在万灵大殿，宫主议事基本都是在这里，可今天宫内所有人皆集聚于此，而且如此突然，个个都二丈摸不着头脑。
　　“宫主把我们叫来干什么？”
　　“不知道，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哪里全部都在，前两日我明明看见尊主带着一个人离开了万灵宫。”
　　“那宫主这么把我们全部召集来啊？”
　　“谁知道，待会就知道呗。”
　　殿中每个人七嘴八舌，吵得清烛心烦意乱，站在最前方的位置前。在其一侧还有三个座位，此时千梓便坐在一个座位上。
　　“宫主，所有人都在这里了。”说话的是一位年纪较大的男人，莫约花甲之年。
　　清烛皱了皱眉头，低语道:“胡叔，你确定一人不少？”
　　胡叔坚定道:“是的，一人不少。”
　　清烛相信胡叔不会谎报人数，对他挥了挥手，让他先下去。
　　“都给安静点！”清烛清了清嗓子严肃地喊道。
　　一瞬间，大殿内的所有人闭口不言，一双双眼睛看向清烛。
　　清烛正色道:“现在大家看看自己周围，是不是全部都是自己熟识的人！”
　　全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人喊道:“宫主！我们都是随您一同来到万灵宫的，那时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足一千，怎么会不熟识呢？”
　　意思很明显，大伙都相互认识。清烛看向千梓，后者缓缓走到清烛身边，说道:“很好。既然确定了，那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有人禀报说千池国出现大量宫牌，如今尊主已经带着那人前去千池国，我们怀疑万灵宫潜入了其他人，但大家都说相互认识，那便是这人已经离开万灵宫了。”
　　众人闻言神色巨变，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很是古怪。
　　“宫主、鬼医……我有话说……”人群中，一道声音响起，声音颤巍巍的，明显底气不足:“尊主带人离开那日，有人手持宫牌进入万灵宫，那人我从未见过，但他却说他是奉陈公子的命前来向宫主传话，而且他还拿出了宫牌，我以为有什么急事，便放他进来了。”
　　清烛点点头道:“好，本宫主知道了。”
　　须臾又接着说:“这件事情希望大家都要警觉些好。另外，竟然大家选择待在万灵宫，我便不希望看见大家离心，做出对万灵宫不利的事情。从现在开始，轮到谁当值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但凡有可疑人士，一律拦下关进地牢，如有硬闯者格杀勿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清烛话音刚落，众人皆呼:“我等忠于宫主，忠于万灵宫！如有二心，以死谢罪！”
　　他们都是随着清烛来到万灵宫的，清烛的身份特殊，他们为清烛保驾护航躲过一次又一次追杀，最后被千槿所救，来到了着万灵宫。若不是这样，他们现如今焉有性命活着。
　　众人离开后，万灵大殿恢复平静只留下清烛和千梓在那，大殿时不时回响着清烛来回走动的回音，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清烛才坐到千梓身旁开口道:“小师叔，这群人毕竟是跟随我一起的，我大致看了一圈，没有什么陌生的面孔。刚才那人的话你也听见了，师父他身边带着这么一个人……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不会的。”千梓看着清烛一字一句道，“哥哥他绝对不会出事。当务之急我们得整治万灵宫，防止再有人钻空子。哥哥他既然把万灵宫交给你，说明他信任你，如此莫要叫他失望才是。”
　　万灵大殿隔三差五有专门几个人来打扫，平时没人会靠近大殿。清烛想着宫牌的事，也大胆开口问道:“小师叔，那块宫牌似乎是阿楠的吧！”
　　这句号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千梓脸上出现一丝担忧:“是啊，的的确确是阿楠的无疑，可阿楠的宫牌怎么会在外人手里？那个罗靖明显是想引……你出宫，千池国？和你有关系？”
　　问到“千池国”，清烛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很快被掩盖，但也没逃过千梓的眼睛，清烛不想说，千梓自然也不会追问下去。
　　二人沉默了一会，清烛又问:“小师叔，我们要不要一趟去千池国？”
　　“去！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万灵宫交给胡叔打理。”
　　“好！”说到底，千梓始终不放心千槿一个人前往千池国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