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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杨沐沐、付时、陆必强在邓小队长的带领下就往河边走,因为现在河边正在洗泥封,出莨绸。邓小队长的普通话也很勉强,基本是一半白话、一半普通话,杨沐沐和付时都没关系,付时虽然白话说得不好,但能听懂。杨沐沐是全程无障碍交流;就是陆必强很苦闷,因为他既不会说也听不懂,而且他说的邓小队长也不是太懂。

      从祠堂走到河边并不远,最多也就是半小时,途经队员的住房及大片的桑园。杨沐沐她们在村子中行走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太多人,丁小队长说现在正是上工的时间,况且今天还有两件大事:大多数人都去了河边做事,小部分人坚守在各个岗位以及在村里的晒谷场帮忙准备聚餐。

      果然在接近河边时,逐渐的听到喧闹的人声。等杨沐沐、付时、陆必看到河里站成一排洗涤布上的泥土而像泥猴的人们,岸边宽敞的场地上晾晒着的布匹时,都被这壮观的劳动场景给震惊了。人们虽然劳累,但个个都满脸笑容,那是对自己辛勤的劳动果实喜获丰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河里洗泥明显是个力气活,并且湿渌渌的,以青壮年男子为主;岸边晾晒的则多是中青年妇女,这也不是个轻巧活,湿了水的布匹重量至少会增加一倍,更何况这不是一般的棉花布,而是韧性和坚固程度都不及棉布的丝绸,自然晾晒也是有诀窍的。也有一些小朋友和老人,都在晾晒场地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付时、陆必强这样的小青年都在河边洗泥封。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工作,丁小队长说这几天的工分可是很值钱的,并且每一个来出工的人都会记工分,并且比起平时每人都会给往上抛几个工分,所以学校会在这几天放农忙假,让学生们回大队上帮忙劳作。杨沐沐仔细的看着正在晾晒的布料,有黑色的,也有花色的,但整体颜色都比较的暗,记得以前听家里说这种莨绸面料买回来后还要经过一定次数的洗涤才能做成衣物。

      看过面料,杨沐沐几人又去河边仔细观看布料上的泥土是怎么被洗涤干净的。岸边整齐码放着还没有洗涤的坯布,如果没人说明,人们只会以为这是泥疙瘩,很大的泥疙瘩。

      整个洗涤过程其实是一个流水作业的人工链,首先有几个人负责在一片区域洗掉最外面的泥土,并且把整匹布浸透。被全部浸透的布料被另外的一组人接手慢慢舒展开再在河水里漂洗,其中有人负责喊口号,全组人动作整齐划一。

      当表面泥土被洗涤干净的布料就被转移到另一组人手里进行清水洗涤时,这组人的动作明显要轻柔很多;最终漂过清水的干净布料被交给岸上的晾晒组进行晾晒、整理及初步质检。

      三个人看得津津有味,一会这边看看,一会那边看看,杨沐沐选中了好几块布料,除了作为带去香港作礼物,还打算送给付、陆两位奶奶及没来的两位爷爷、还有北京的崔爷爷、于太奶奶等人。广东的天气热,今天又是一个大睛天,先几拨晾晒的布料已经晾晒的差不多了。

      晾晒好的莨绸面料黑色的真是黑的很纯粹,并且在阳光下形成自然的反射光,陆必强看着黑的发光的布料突然笑的不可自抑,付时和杨沐沐吃惊的看着他发疯,终于等到他笑得差不多了才对付时和杨沐沐说“你们俩觉不觉着这个黑色的布料好像电影里边汉奸、地主穿的那个黑色的外套呢?时哥,咱俩也来一件怎么样?”

      杨沐沐翻了个白眼才说“强子同学,你没知识也得有常识,这个莨绸布料以前可是贡品,而且还因为每年的产量有限更是价格昂贵。汉奸那些人穿的大多都是黑棉布的,大地主倒是有可能有一两件莨绸衫,但因为面料的原因,男人大多是用来做马褂和马夹。”

      付时只是在一边笑着看两人说话,这时杨沐沐看到旁边几块晾晒好的布料居然是织了金丝花纹的,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泥金织锦缎。于是杨沐沐向丁小队长打听“丁队长,请问这个布料是不是织了金丝花纹的织锦缎?看起来和别的料子好像有区别呀?”

      丁小队长也不是很了解成品布料,他搔了搔后脑不好意思的说“小同志,你要是问我养蚕、种桑树这些东西我是比较明白的,但是布料、成品这块我就懂得不多,要不我帮你找一个懂的你再来问呀。”

      杨沐沐向丁小队长说 “谢谢您!麻烦您帮忙找一个懂的人帮我们讲解一下。也让我们多了解一些我们国家的国粹。”丁小队长应声而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顺伯、顺伯……’

      陆必强故意学杨沐沐讲话,还笑着说“这丝绸还成我们国家的国粹了吗?”

      杨沐沐决定原谅这个‘文盲’,耐心的对他解释“丝绸、瓷器历来是中国出口的特产。而且中国是历史上最早生产、使用丝绸的国家,没有之一!古代欧洲贵族以拥有一件中国生产的丝绸衣服而感到极其自豪。即便是在现在,咱们国家出口创汇的产品里丝绸、蚕丝所占的比重也是非常大,不容小视。现在世界上依然认为要寻找最好的蚕丝类制品也是要到中国才能找到。”

      陆必强也收起了玩笑的语气,有点迟疑的问“这丝绸、蚕丝真的是老外最喜欢的中国产品?”

      杨沐沐肯定的回答“是的!但是现在咱们国家的丝绸生产出现了落后,一是我们的一些类似于织锦这样的高级丝绸成品没办法进行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生产时间长且产量有限;其次就是我们在丝绸的工业化大生产上落后很多,虽然工业化生产不能达到咱们一些传统产品那么好,可是它让丝绸的产量扩大、销量也随之扩大,也能大量产生一些次高级的产品;并且通过把生丝与棉、麻、毛等其他材料混合产生各种更优质的面料,从而给服装生产带来更多选择。”

      陆必强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高声的接话“小姑娘说得好呀!看来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可是对丝绸了解却是不少,不知道是家学渊源、还是你自己感兴趣了解的呢?”这个声音一听就是个中老年的男子,用的是普通话,并且是陆必强他们到广州以来遇到的广东人里讲普通话讲得最好的一个。

      杨沐沐三人一起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丁小队长和一个五十多岁、身材很高大的大爷已经在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丁小队长主动的介绍“这位是我们大队主管面料和成品质量的大师傅- 顺伯,他也是我们村对莨绸了解得最多的先生之一,顺伯家做莨绸已经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了。小同志您有什么想知道的,问顺伯绝对没错的了!”

      顺伯属于南人北相,如果他不开口还真没法从外表上看出他是个地道的广东人。没等杨沐沐他们向顺伯问好、请教,顺伯已经对杨沐沐说道“小姑娘对我们的莨绸很了解嘛,对丝绸行业也了解很深呀!来、来,咱们好好聊一聊,说不定集思广益也能对我们大队有帮助呢?”

      杨沐沐先客气的向顺伯问好,然后才说“顺伯真是太夸奖我了,我也是在家祖父在世的时候听他老人家说的这些关于丝绸、生丝的事情。知道也只是皮毛,并没有深入的了解过,但我家先大舅妈老家是湖州,庆丝商号正是她娘家所有。现在她的香港和海外公司也在从国内采购丝绸和生丝,做相关的国际贸易生意。”

      顺伯一听就马上说“庆丝商号可是清末到民国时最大的丝绸厂和生丝商户。他家的女公子难道就是小姑娘你的舅妈?那还真是老熟人了呢!他们家经营的莨绸全部是我们薯莨生产的,我们自己的生丝也是托了他们帮忙做成坯布再做成莨绸。不过我记着那位女公子是嫁的一个东南亚华侨吧,当时我还跟着家父一起去喝了杯喜酒。”

      杨沐沐有些惊喜的回答“对的呀,舅妈就是嫁给了我大舅,他们是在美国留学时认识并结合的。”不过很快杨沐沐又落没的说“可惜舅妈现在不在了,庆丝纺织公司现在是我小表哥在经营。”

      顺伯听到当年风华绝代的佳人已经离去也不禁伤感,丁小队长偷偷扯了扯顺伯的衣袖,顺伯回过神来,问杨沐沐“不知道小姑娘怎么称呼?你对哪款面料有兴趣,我来给你讲讲,你不嫌烦愿意听我这老头唠叨,那可真是好。现在的孩子都不耐烦听我讲这些东西,都喜欢那些洋布,真是,洋布有什么好的?比中国的丝绸一个零头都比不上!”

      所谓的洋布其实就是清末明初引进工业织布机和机械卷筒染色印花机后生产的细棉布,也是现在商场和供销社里的畅销商品。一方面自然是价格便宜,再就是颜色花样繁多,一般人家都能够消费得起,并且大众都能够挑选到自己喜欢的颜色和花样。

      杨沐沐还没回答,却被陆必强抢答了“老伯,您这么说也不对!这些棉布是咱们工厂自己生产的,虽然是要布票才能买,可是它总是比丝绸便宜很多的,丝绸不要票却最少要一元钱一米,听说丝绸衣服还没有棉布衣服结实。再说了,不是说资本家、地主老才们才穿丝着绸的?”

      付时一听陆必强这傻话,赶紧的插话往回找补“顺伯,别听这外行人胡乱评论。听沐沐说这莨绸只在你们大队才能生产,是因为有什么生产秘诀吗?”

      顺伯收回了刚要出口的喝斥,除了丁小队长不停的拉扯他衣服后摆,差点拉扯坏他的衣服之外,还因为付时及时解围,并且转移话题,他毕竟不是愣头青,这三个小孩子的身份刚才丁小队长就和他说过,并且同时来的老太太还是以前邓支书游击队的领导,对这样为国家流血奋战的革命者顺伯历来是钦佩且尊重的。陆必强这个愣小子的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顺伯最终决定不理会他。

      转而语气平淡的回答付时“这也没有秘诀,关键还是在这一方水土!从莨绸出现以来,不是没有江浙那边的商家试验过想在那边生产,可是即便把薯莨运过去、塘泥也运过去,我们这边的师傅也请过去一模一样的操作,结果全部失败,最终只能把生丝运过去织成坯布或是把织好的锦缎运到这里来加工。”

      付时听完这番话也非常的有兴趣,于是想了想才说“可能和气候、水、泥土都有关系。那顺伯,请问咱们莨绸和别的丝绸比有什么不同呢?”

      顺伯见杨沐沐也在仔细的听自己和付时的对话,于是继续科普“这莨绸分为两类,一类是用生坯布直接染色、封泥制作,来,你们过来看看这块料子”说着就用手托起了旁边的一块黑色布料说“小同志,你们过来摸摸;”

      付时、陆必强和杨沐沐分别伸手摸了摸这块布,陆必强说“怎么这么硬?感觉比土布都厚了,这是丝绸吗?”

      顺伯轻抚着眼前亮黑的布料说“这就是薯莨染色再加上塘泥裹封三年以上的结果。至于原理没人能说明白,用科学的话说就是发生了化学和物理的变化。你们看正面是不是非常的有光泽,甚至像钢铁反光的效果。再看这反而,”说着就把手里的布料翻了个面,继续说“你们看这反面是不是完全不同的颜色和质感?”

      是的,莨绸的反面不再是黑得像金属发亮的感觉,而是有些咖啡色,不光亮,反而有一种脱色、洗涤久了的柔顺感。顺伯又把这块布料用手提起来对着阳光说“你们现在再看看,这布料倒底是厚还是薄?”

      陆必强第一个抬头,接着就听他感叹道“哇,怎么是这么薄的布料!咦,隔着它看太阳一点不刺眼,呆它后边好像还凉快不少呢!”

      顺伯面带得意的说“这正是莨绸的又一个特点:轻薄、透气又挺括,热天穿着很凉快。这块布料正是生丝织成的白色坯料做的。你们再来看这一块,这就是另一种莨绸,是用纺织、印染好的织锦或是缎子加工,从根本上对色泽和质感进行了改变。”说着话就带着杨沐沐他们看刚才杨沐沐询问的那块黑缎子面料“这块就是一块织了金线红底锦缎,你们看看它的两面,是不是完全成为了一种新面料?”

      这块黑色的缎子已经仍然能够看出原来的红色来,但是在红的基础上增加了各种不同程度的深红、枣红、暗红,色泽更光亮,以前明亮的金丝依然闪亮却多了内敛。面料的反而没有正面那么暗,但同样的色泽也成了哑光的色系,真心无法说清楚哪一面更好看,也没法说清楚哪一面算是正面。

      杨沐沐他们四人正在认真的听顺伯介绍各种关于莨绸知识的时候,付奶奶和陆奶奶在邓支书、丁队长的陪同下也来了,他们一行人跟着杨沐沐他们一块儿听顺伯的讲解听得入了迷。

      在顺伯带着杨沐沐他们去看别的布料时,付奶奶对身边引着她们往河边走的邓支书说“光荣,你做的对!这么好的技艺可不能失传了,首都那边也把以前专门给皇帝做景泰蓝、珠宝的老手艺人们聚集起来成立工艺美术厂,保护传统手艺的同时还能生产出口创汇的产品。我看回头我也得提个建议,也应该成立一个丝绸工艺厂,把咱们这些丝绸纺织生产工艺保护好、传承好,为人民的美好生活添砖加瓦。”

      大家看够、看过瘾之前,村里人通知他们一起去吃午饭。杨沐沐一看表,居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陆必强一个劲的说,再看看吧,再看看吧,反正还不饿,结果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他尴尬的直往付时身后躲。

      顺伯也觉得自己讲得有些口干舌噪,于是风趣的说“你们年轻小同志不怕饿,可我老头讲这么多话可得去喝口茶了!再说广东这边天气比你们北方热、晒,现在正是最晒的时候,你看大家是不是都已经走了?咱们也回去大队部,一起吃今天的好菜、再喝些凉茶,袪袪暑气。走吧,阿虫,你带路!”阿虫正是丁小队长小名,因为出生时正好是蚕宝宝孵化的日子,就如叫‘猫、狗’作小名,都是为了好养活。

      杨沐沐、付时、陆必强跟着丁小队长和顺伯一起回到了祠堂,祠堂门前的空地和祠堂里边都已经摆放好了几十张方桌和圆桌,村里的老老少少基本都已经入席坐好,桌面也已经摆上了几个凉菜,不过杨沐沐观察到并没有人动筷。杨沐沐他们被迎出来的丁队长带进了祠堂最里边的小天井里,单独摆的一桌,付奶奶和陆奶奶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他们。

      杨沐沐还是挨着付时坐下,她的左手边正是顺伯。整个席面付、陆两位奶奶坐了上首,次席是丁队长、邓支书、顺伯,他们三个年纪最小的坐的末席。从坐次排位可以看出薯莨是一个很讲究传统礼仪的地方。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只白切鸡、一碟卤猪耳朵、猪肚的卤味拼盘、一盘广东烧鹅。

      很快又上了清蒸鲩鱼、五花腩炖藕、老火靓汤、粉葛扣肉还有青菜,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邓支书和丁队长站了起来说“付大姐、陆大姐还有几位小同志,你们先吃,我们去外边给乡亲们鼓鼓劲,这几天还有得劳累呢!顺哥/顺叔,你也一起去。”

      顺伯却喝着凉茶说“你们两个去就可以了,我口渴得很,又在晒场晒了一小天,要喝凉茶解暑气。”看邓支书和丁队长出去以后,顺伯老顽童似的小小声嘟囔了两句“我才不去呢,讲那么多话耽误人家吃饭要被骂的。”除了坐他身边的杨沐沐别人都没听见,沐沐两手合抱着茶杯偷偷抿嘴在一边乐呵。

      邓支书和丁队长没花上十分钟就回来了,他俩一看大家都没有动筷,赶紧坐下对众人说“来来,大家一起起筷,外边都已经开始吃上了!付大姐、陆大姐赶快夹菜吃,这都是我们这的乡村土味,做的粗糙,两位大姐还有几位小同志都不要客气。”说着话,邓支书就夹了一块鲩鱼腹放进付奶奶碗里,接着又夹了一块挨着的鱼腹放进了陆奶奶碗里。

      邓支书和丁队长又劝了一回菜后,邓支书又说“今天能见到付大姐和大家本来应该喝上一杯的,可是一会还要继续做事,实在是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表达我心里的激动。”说着话就举起了茶杯。

      付奶奶也举起茶杯说“今儿能见面就是大喜事,等我回家告诉老付他也准得高兴。地址我都给光荣你留下了,等过了这个时间,你可要去北京看我们两个老家伙,那时咱们再喝个够!”

      吃饭是很快的,不到一个小时,饭吃完后大家坐着乘凉,顺便欣赏大队里收藏的莨绸精品,其中最老的布料甚至已经过百岁了。等四点半以后,太阳虽然还很大,但是杨沐沐他们不得不离开薯莨,因为最后一班渡船是在五点开船。

      来的时候杨沐沐他们带着的西关点心、小吃全都留在薯莨没有带走,只是带了一些邓支书和丁队长准备的土特产。至于杨沐沐挑好的莨绸,除了她要带去香港的随身带走外,其他的等过几天由邓支书送到付时家,顺便认认门,他和付时爸还真是认识的,就不知道付时爸还记得他不。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迟了,真心觉得能坚持写文的作者都很也不起!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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