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前世有仇》积沙成河

10、现世

　　开玩笑的吧？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吗？
　　我站在田埂上，无比惊愕。
　　梦见前世之后就能获得前世的能力？
　　那女人也没有提过这一点啊。
　　楚牧是认真的？还是和之前一样在诈我？
　　我犹豫了一下，试着去回忆谢安的记忆，去搜寻关于武艺的内容。
　　结果一幕幕画面在我脑海中清晰的浮现，谢安六十多年的武学经验在我心头流转。
　　那并非是单纯死记硬背一样的记住，而是真正融会贯通的理解。
　　是真的。
　　“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这时候楚牧的声音将我惊醒，他露出饶有趣味的笑容道：“难道说你在想反正下地干农活也会立刻露馅，还不如直接对我动手？那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啊。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没人会发现你做了什么的。”
　　我闻言一愣，下意识环视四周，发现就和他说的一样，或许是已经日落黄昏的缘故，也可能是这片田地位置偏远的缘故，此时附近一个路人都没有。
　　我又往身后看去，发现载着我们过来的轿车已经离开了，不过我的自行车倒是从后车厢里拿出来放在路上。
　　现在这里就只有我跟楚牧两个人，难怪他敢大刺刺地拿出小刀，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说要杀人。
　　“要动手吗？”楚牧又道：“我可是很希望你动手的，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或者逃跑也行。”
　　“不不不，我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我当即装出一脸疑惑的样子拒绝。
　　楚牧明知道我能够继承前世的能力，很有可能拥有高深的武艺，却依旧敢手握一把小刀与我单独对峙，就说明他有信心一对一彻底击溃我。
　　直接动手只会死得更快。
　　现在留给我的路就只有一条。
　　我放下书包，朝那堆农具走去。
　　楚牧颇为讶然地对我道：“你要干嘛？”
　　“干农活给你看啊。”我头也不回道：“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是么。”楚牧语气中带着诧异，“原来你是这种死缠烂打没脑子的家伙么。行啊。无非是往后延迟几十分钟而已。”
　　楚牧也走了过来，他指着一把锄头道：“那就从它开始吧。”
　　我依言拿起锄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唐代的锄头和现代的锄头区别并不是很大。
　　这时楚牧又指了指前方道：“那块地。你去把它松土除草。这么一点面积，熟练的农夫用锄头大概也就需要二十分钟吧？我给你点优惠，二十五分钟内搞定它就算你过关。”
　　“我知道了。”我提着锄头朝前方走去。
　　站定之后，我低头看着脚下的黄土与手里的锄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转头往后看。
　　楚牧此刻拿出手机正准备计时，见我在看他，便问道：“怎么了？”
　　“你之前说什么要杀我全家……是认真的吗？”我问道。
　　“是啊。”楚牧回答的很随意。
　　“你知道这是多严重的罪行吗？”我问道。
　　“知道啊。不过你有让我付出这么大代价的价值。而且……”楚牧笑容满面，“知道吗？我还差一个月才到十四周岁，就算杀了好几个人，以我家里的能力，最多也只会被关上几年而已。”
　　我不寒而栗。
　　“这个时代的法律真好啊。你不觉得吗？”楚牧笑容嘲弄，“小孩子无论做什么都能被原谅。”
　　我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好了，你还想问什么？没问题了的话，我可要开始计时了。”楚牧又道。
　　“……开始吧。”
　　回答完之后，我便试着举起锄头，然而没能举起来。
　　一旦意识到此刻所做的事情关系到全家人的性命，手中的份量便变得格外沉重。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着锄柄，猛然举了起来，向着土地用力挥去。
　　泥土被松开，杂草被去除。
　　二十分钟后，我放开锄头，坐在田埂上，喘着气望着楚牧。
　　他一脸惊疑不定地望着我锄过的土地，喃喃道：“完成了？这怎么可能？”
　　他又望向我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这么做到的啊。你不是一直在旁观吗？”我回答道：“你好像没撒谎，我似乎真的继承了梦里的能力啊。”
　　楚牧沉默了下来，随后他一指另一样农具道：“接下来用这个。”
　　我依言望去。
　　因为形状和我记忆中的有所不同，所以我第一眼没能认出来那东西是什么，多看了几眼才反应过来。
　　那是犁啊。
　　而走进仔细观察之后，我发现这还是历史书上曾介绍过的曲辕犁。
　　我从没用过这东西，所以一开始有些无从下手，但很快就我弄明白了方法，顺利地用它耕地。
　　演示完曲辕犁后，楚牧面无表情地让我去使用下一个农具，然后再下一个，再再下一个……
　　等到太阳彻底落下上头，天色昏黄黯淡的时候，我终于把所有农具都用过了一遍，双手支着腰累得直喘气。
　　楚牧则完全失去了以往的从容淡定，直接坐在田地里，双手抱着头，神情失态低喃着：“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应该是他啊！怎么想都应该是他的啊！找了整整三年，终于找到这么一个各方面都吻合的人物，怎么会是错的呢？”
　　我望着他，听着他的低喃，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心里一阵庆幸。
　　幸好我选了农民啊。一旦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大概都过不了这一关了。
　　在繁华大城市里长大的有钱人小少爷大概是打破脑子也想不到，在已经是2018年的现在，仍然有人会在假期里帮家里人下地干活吧。
　　真抱歉，我们这里就是这么一个落后到匪夷所思的小破地方。
　　我家里就是这么穷。
　　锄头什么的，我早用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曲辕犁虽然没用过，但家里有类似的耕犁，使用方法是大同小异的。
　　其他农具也是，基本上都手熟得很。
　　不过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估计明天起来会全身腰酸背痛吧。
　　这时候楚牧站了起来，神情阴沉抑郁，走到我面前道：“很抱歉，看来这次我是弄错了。”
　　随后他拿出五张百元钞票递给我，低头道：“这是赔偿，希望你能忘了今天的事情。”
　　我接过钱，一脸古怪地望着他。
　　这人……居然随身带着五百元现金上学？他是打算花在哪里啊？
　　“至于我之前所说的杀人言论，也请不用担心，我不会做的。”楚牧揉了揉眼睛，继续道：“事实上，今后我们大概也不会再见面了。”
　　这一刻，我的心终于是彻底地放下来了。
　　结束了，是真的结束了。
　　我不由露出笑容，甚至有闲心关心人了，见他眼睛揉个不停，便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眼睛瞪得太久有点干。”楚牧用力眨了眨眼睛，又道：“今天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这里离你家有点远，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司机叫回来送你回家。请放心，我不会同行的。我想你大概不会再想看见我。”
　　“啊？不了不了，我自己骑车回去就行。”我连连摆手道。
　　“嗯。总之真的很抱歉我对你所说所做的一切。”楚牧向我鞠躬道歉。
　　态度诚恳到让我很不适应。
　　“那么再见了。”楚牧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
　　而当他抬起头的瞬间，我浑身一寒。
　　楚牧的神情也就满是愧疚，可是他的右眼变成了红色。
　　和山鬼一样仿佛鲜血凝结的猩红。
　　这一刻，我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夜，冷风吹动茂密的树木沙沙作响，在漆黑处不断响起虫鸣，大家的尸首鲜血在地上流淌。
　　有一股浓烈的情绪从我心中涌出。
　　那不是我的情绪，那是谢安的怨恨。
　　我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而当我再度清醒过来时，发现楚牧脸上的愧疚烟消云散，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道：“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我一愣。
　　楚牧的声音陡然变大：“你刚刚管我叫什么？！”
　　“我……”我心慌意乱到说不出话来了。
　　可楚牧反而冷静下来了，他望着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这个世界上会管我叫山鬼的人只有来杀我的那群人。”
　　“我没有弄错，沈从心，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