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前世有仇》积沙成河

1、现世

　　“沈从心！你有什么毛病？”班主任尖锐而愤怒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啊！我问你！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不敢吭声。
　　平日里越是和善的人，生起气来就越是吓人。
　　班主任就是这种情况，那张胖胖的圆脸已不复往日的和蔼可亲，甚至透着股煞气，让我根本不敢看她。
　　大声质问之后，班主任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冰冰地问道：“楚牧他是打你了吗？”
　　“……不是。”我小声回答道。
　　“那他骂你了？”
　　“也没有。”
　　“那他是偷你抢你，还是在别的地方跟你有过节了？”
　　“都没有。”我回答的越发心虚。
　　“那你是觉得自己本来一个人霸占一张桌子舒服得很，现在有人过来占了空位，你就不爽想打人了？”
　　“当然不是！”
　　“那你干嘛打他？”班主任的音调顿时又飙升了上去，“啊！别人楚牧，今天刚转过来的新学生，好好的坐在座位上，跟人聊天，交朋友，还送巧克力给大家，结果你呢？一上来就把别人按在桌上往里揍，把他好好一张脸揍得一片青一片紫。这还是刘轩他们及时把你拽开，要是没拉住，指不定要伤成什么样。
　　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到底什么意思。”
　　“这、这……”我为难地挠挠头，“这我解释不了啊。”
　　“怎么解释不了？打人总要有理由吧？”班主任又道。
　　“问题就是没有理由啊。”我无奈道。
　　我说完之后，班主任先是发出一个疑惑的‘啊？’，随后又是一个长长的，了然的‘啊~~’
　　“是这样啊。没有理由，也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是吧？了不起啊。沈从文，真看不出来啊。平日里看你乖乖的，学习也认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班主任嘲讽道：“我们学校里坏学生很多，从不读书不写作业考试作弊的，到一副流氓混混样四处闹事的都有。但像你这样，看人不爽，一言不发就下死手的可不多啊。你可真霸气，真厉害啊。”
　　“诶？”我一惊，连忙解释道：“等等，老师，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班主任问道：“我有哪里说错了？”
　　“额……这个、这个……”我想要解释，但这难度太高了，我想到自己脑门都涨疼了，才憋出一句：“虽然大体上是对的，但细节上还有一些微妙的不同。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毫无说服力。
　　“够了，你这个白痴。”班主任的语气无比痛心疾首，“你完了，沈从心。我跟你说，你完蛋了！别以为这次只要记个过就没事了。你知道楚牧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吗？”
　　“是什么？”听班主任说的严肃，我不由不安起来。
　　“楚牧他爸是楚氏财团的总裁，他爷爷是退役的陆军上将，然后你猜猜楚牧他叔叔是干什么的？”班主任越说越气，怒到极点不由笑了一声，“呵。他刚好就是本市的教育局局长！”
　　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家子什么鬼啊！
　　“楚牧转进我们班前几天，校长就来找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看着他，千万不要出事。我本还想着班里大家都是乖孩子，认识一年多了也没见谁打架过，还以为会没事，结果才第一天，你就给我整这出！”班主任咬牙切齿道：“校园暴力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私下和解可以，而直接让你退学，对楚牧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没法再继续低着头了，望着班主任，一脸费解：“老师，他家这么厉害，那干嘛转到我们这破学校来啊？去市里读书啊！”
　　“我怎么知道！”接着班主任伸手一指门口，“总之你等会儿就给我去找楚牧道歉。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原谅你。他要是不计较就万事大吉，要是不肯原谅，那你直接背书包回家吧，没人救得了你了。明白吗？”
　　我点点头。
　　“那还不快给我出去！”
　　我心情沉重地离开教师办公室，沿着走廊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刘轩、赵志涛还有林清这仨在外面候着。
　　“哦~~看你脸黑成这样，被老师骂惨了吧？”刘轩嬉皮笑脸地说：“结果怎么样？要写检讨，还是要被全校通报批评？”
　　“我可能要被退学了。”我有气无力道。
　　刘轩的笑脸顿时一僵，其他两人也猛地变了颜色。
　　“怎么就要退学了？”一旁林清瞪大了眼睛，“前段时间三班那个叫陈什么的，把别人腿打断，也没见他被退学啊。怎么轮到你就这么严重了？”
　　“这不一样。他揍的是普通人，我揍的那可是个富二代官二代加军三代的结合体。”我叹气道。
　　“那个转学生这么牛？！”赵志涛不由惊叹。
　　“那你要怎么办？”刘轩一脸担忧，“就这么退学了？”
　　“等会儿我就去找他道歉，求他放我一马。”我又叹了口气，“只能指望他大人有大量了。”
　　“这可有点难啊。”刘轩一脸不看好，“莫名其妙被人暴揍，是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吧？”
　　“是啊。话说你到底干嘛揍他啊？”林清这时候问道：“我当时都吓了一跳。他跟你打招呼问好，还给你递巧克力，态度好得不行，而你却直接变脸，按着他往死里揍。”
　　“我也是。”赵志涛一脸认同，“尤其动手的还是你。著名的沈怂啊。我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你揍人的画面。”
　　“……”我。
　　“是啊。”刘轩也跟着道：“上个星期我才刚看到你被条狗追的快要哭出来呢。”
　　“这就过分了啊！你们谁没被狗撵过？”我怒道。
　　“可那回追你的他妈是条狗崽子啊！才几个月大，脚都迈不利索，追你的路上还摔了好几回！”
　　我顿时无言以对。
　　林清这时又问：“所以你们俩到底是有啥深……”
　　“停停停，别问了。”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打断了他的话，“快要上课了。我们回教室吧。”
　　楚牧不在教室里。
　　他在被我揍趴之后，班主任本想直接开车送他去医院，但是楚牧坚持自己伤得不重，没有必要离校，只是向班主任借手机打了个电话，让家里派人过来。
　　结果没多久，就有一位年轻女人拎着医药箱过来了。
　　现在他们正在四楼一间废弃空教室里处理伤口。
　　我虽然很想现在就去道歉，但这个时候过去打搅，大概只会起反作用，所以打算等第一节课结束后再过去。
　　那时候楚牧的状况应该好很多了。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数学，即便忧心忡忡，但我依旧努力专注地学习着。
　　四十分钟后，下课铃响起，我合上书本，起身走出教室，沿着楼梯往上走。
　　我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让楚牧原谅我。
　　在这所每年有三分之二毕业生进入职高，操场就是一片黄沙，班里同学上课基本睡觉，作业全都靠抄的破学校里，我每一天都没有丝毫堕落怠懈，尽自己所能地努力学习，就为了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好不容易一切顺利进展，学校里的老师也都认为我是最有希望能考进市内重点高中的人，结果却出了这种事情。
　　退学？
　　我绝对不要啊！
　　来到四楼的废弃教室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内传来了一个清冽的男生声音：“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