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万里》烦儿

29、真相

　　片刻后，祈忧才转过身来，在旁边距离一尺的墙边坐下，缓缓道：“药丸只能压制你五天的毒性，五日之后若无解药，就会毒血攻心而亡。”
　　凤凌低声“嗯”了一声，显得漫不经心。
　　“你不怕死吗？”祈忧也没有多惊讶，人人只知道凤凌大将军十六岁便上阵杀敌，手下败将无数，斩过的敌军不计其数。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凤凌回答，“不过”，他忽然话音一转，笑吟吟转向旁边的人，“本将军既然答应了要替祈兄某一个好差事，就一定会好好活着。”
　　听到自己将被本朝大将军保举着当官的喜讯，祈忧反应冷淡，“哦，那边多谢将军了，顺便一问，将军可是已经想到了解毒的办法？”
　　凤凌反问：“祈兄难道没有解毒的办法？”
　　祈忧面色不改，“在下略懂机关之术，对岐黄之术一窍不通。”
　　凤凌道：“可是我听说，乐输门下弟子首席大弟子陆尧素一双妙手能解天下奇毒，在江湖中素有医仙之名。”
　　祈忧：“我与她不熟。”
　　凤凌：“听闻陆大夫心地善良，有医必须应。”
　　祈忧面色一冷，“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凤凌惊讶，“莫非祈兄盼着我死？”
　　祈忧冷哼一声，“你杀我军将士，屠我城池，扶阳关一役火烧十万军民，将军可还记得那些无辜城民的嚎叫？”
　　旁边忽然一阵沉默，就在祈忧以为这个话题会被无声带过时，凤凌忽然开口，声音说不出的低哑，“这件事我已经封锁了消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祈忧心中冷笑，如果说刚才他还有最后一丝希望的话，那么凤凌的承认已经让他放弃了最后一丝心慈手软。
　　当年，他听到消息赶回扶阳城时，只剩下了一片残迹，屠城之后，凤凌一把火烧了全城，通红的火焰印在他的瞳孔中，至今尚未褪去。
　　“城中那一万城民都得了瘟疫，若我不是我方斥候拼命带回了消息，那么第二天死的就是景国的十万大军。”
　　当凤凌平静说完这一切后，祈忧脑中似乎有什么炸开了，他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说什么？”
　　“瘟疫”，凤凌一字一句道，冷笑一声，“南齐的好狗，他们准备以照顾流民的借口乘机感染我军将士。”
　　祈忧咬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患瘟疫？”
　　凤凌目光一闪，冷笑道：“你何不想想，是谁想出这样的妙招，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我军溃败？”
　　祈忧双眼通红，他亲眼看见，最后一点余火烧光了扶阳城，城中无一人生还，他声音有几分哽咽：“既无人证，也无物证，怎么证明你所言是真？”
　　凤凌露出“看吧果然是这样”的表情，“扶阳城被一把烧成了灰，你信与不信，已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祈忧瘫坐在地上，只听见凤凌继续自然自语道，“当时我确实是勒令所有知情人不能将此事透露半个字，否则军令处置，有瘟疫的消息一旦扩散，势必会引起暴动。”
　　祈忧已说不出半个字，这几日凤凌的习性他看在眼里，对方并非杀戮之人，那么他当年所见，师兄告诉他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凤凌见他神情恍惚，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想到自己竟然背了多年屠城的骂名，实在有些冤枉，“你若谁也不信，不如就一直呆在我身边，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祈忧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次挪到了两尺之外。
　　凤凌：......
　　两人间一阵沉默，但凤凌却觉得一阵畅快，似乎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他叹了口气，被子下的手臂忽然摸到了什么东西。
　　咦，凤凌微微皱眉，手在背后墙面一敲，一股空耳之音传来，他立刻警醒道：“这墙后是空的。”
　　祈忧立马起身，挪到凤凌指着的地方，虽然方才收到了不小的打击，但关键时刻还是保持了专业技能，凤凌坐着的地方原本就是灶膛前方，出了生火，平时也没有多少人会来到这里。
　　他顺着凤凌刚才敲过的地方侧耳敲打，结果发现厨房这一大扇墙都是中空的，“你挪一挪”
　　，他踢踢凤凌的被子，示意他离这扇墙远点。
　　凤凌十分艰难的移开，腹诽道，这才好一会儿，就从“大人”变成了“你”，随后又自我安慰，好歹是没有再皮笑肉不笑，实在是相当大的进步。
　　他默默看着祈忧的侧脸出神，此时他已将被淋湿的头发全数散下，半湿的额发顺着鬓角下坠，那双黑匀的眸子此刻正专注地观察这墙壁，睫毛微微颤动，让先前那副冰冷的面容莫名柔和了下来。
　　祈忧一路摸到墙角，摸到一个八方图形，心中一顿，他在四方摸索着按下，整个墙面忽然颤动起来，片刻后，半个墙面消失，一条黑黝黝的通道出现。
　　凤凌屏息，又看了看方才自己做过的位置，没有移开的话想必此刻已经栽下去了。
　　看来无论是刺客还是他们，都低估了这里的山贼。
　　山下有追兵还有刺客，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凤凌将原本披在身上的被子往暗道里一扔，正准备将半湿的外衣披上，祈忧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件干爽的麻衣外套，凤凌看了看他手上和身上两件外套别无二致，有些迟疑，“这......”
　　“废话少说，穿上。”祈忧没好气地将外套扔在他身上，又将两人待过的痕迹消失干净，顺手将凤凌原本的外套扔入地道，不给敌人留下任何线索。
　　随后，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支火折子，轻轻一吹，一股幽微的火焰颤颤出现，“能走吗？”
　　凤凌已经穿好了外套，假如不看脸的话，外人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身材意外好的村民，尽管休息了片刻，但他的脸色仍然微微发白，凤凌脑中仍然是一阵阵的眩晕袭来。
　　祈忧看他脚步浮动，再次担任了人形扶梯，两人走入密道后不久，墙面再次颤动起来，“轰”一声后关闭，仿佛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