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札记》水千吉

10、身份暴露？

　　有杀气！
　　她强撑着疲软的身子翻到一边，努力睁大眼，有重物重重的落在她睡过的地方，有软软的熟悉的耍赖一样的声音：“阿影你跑好快！”
　　象小孩子要不到糖一样的不满。
　　她嘴角不自觉勾起弯弯的弧度，咬着唇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拉开灯，看着叶阳仰着中性的脸嘟着唇表达自己的不满。
　　仿佛很久没见，好象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也想将他紧紧抱住，告诉他你回来就好，但她没有，她伸直手用力掐着叶阳的小脸：“你还知道回来你！”
　　“我错了我错了，阿影我错了。”叶阳哇哇直叫，两只手用力扳她的手，扳不动，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满意的收手，沿床沿坐下来，小家伙顺势把头放在她膝上蹭来蹭去。她有一下没一下理着他的头发，眼神将他全身扫了一遍。
　　“跑哪去了，受伤了没？”
　　“没有。”小家伙惬意的翻了个身，找最舒适的地方。
　　她等他自己全招了，叶阳心里藏不住话，早晚要说出来。让她奇怪的是他一直沉默着，过了片刻，传来均匀而沉稳的呼吸声，她吃惊的垂眼，叶阳睡着了。壁灯晕黄的光从侧面打在他脸上，他脸上有深深浅浅的阴影，眉宇间很是放松。她淡淡的笑了，看来是累坏了。
　　小心的将他的头托下来，另外取了床被子搭在他身上。他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象是在抗议她打扰他睡觉。她伸手拉熄了灯然后轻轻的出门了。
　　她沿着旋转楼梯缓缓的下楼。大厅里灯火通明，待她看清屋子里的情景不由小吃一惊。
　　老白沉着脸坐在大厅主位的沙发上，白夫人低着头坐在老白旁边，白诺面无表情的坐在他们对面，这种情形，她见过很多遍，小时舒源不听长辈话，总会被长辈捉来这么好好教训一顿。
　　“小影，那孩子睡了？”老白唤她。
　　她略诧异一番，老白怎么知道叶阳回来了？仍是规规矩矩坐在白诺旁边回答：“是，睡着了。”
　　“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你最初只跟我说是从叶家村救出来的孤儿，他的修为不低啊。”
　　她默，不是在审白诺么，怎么审我了。
　　“他的来历我答应过他不告诉别人的。我最初那番话确有失实之处，但我保证他没有恶意，更加不会伤害人。”
　　老白这种人断不会接受来历不明的妖物。也不能说来历不明，他有可能是那个元契。如果真如此，老白就更加不能接受了。
　　“你们能进妖界我不奇怪，你有破坏结界的能力。可据水芋称当时他那些手下大部分都冲你们去了，小影，你全身而退？”
　　叶影猜不出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只含糊应了一声。
　　“叶影，你直说吧，他到底是什么来历。”白诺一向平稳的声音里也有了焦灼，“他把水芋弄得魂飞魄散了。”
　　她猛的扭头，僵硬的挤出一丝笑：“水芋不是那个老妖么？哪有什么魂什么魄的？白诺你用词不当哦。”
　　“你知道因为妖界大狱的关系，偶尔会有重犯逃到学院里。所以下午天有异变时我以为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布好结界就去了妖力最盛的地方。”白诺不知怎么形容那个景象才好，“然后我看到一朵云，水芋被一朵云缠着。”
　　冷汗悄悄从叶影头上滑下，她想着那可笑的云状物，心里暗叫，叶阳，那东西不会真是你本体吧？
　　“水芋很忌惮它，它们用我不懂的言语交谈，最后云朵飘走的时候被水芋用袍袖罩住，它似乎很生气，引了天雷将水芋打得魂飞魄散。”白诺的声音有点犹豫，听起来有点模糊，“我正打算动手，那朵云却消失了，叶阳出现，最后他让我带他来找你。”
　　屋子里其他三个人都紧紧盯着她，她的后背一阵阵发凉。
　　“小影，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奇怪，你们为什么不去问它？她觉得很荒诞，说了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看着老白摆明了不信的神色，加了几句：“它确实不是人，是妖。”
　　“可它并没有妖气。”
　　她一笑，把兔妖飞升的事情讲给他们听，兔妖后来回来送药它。
　　白诺眉目清明，表情有点奇怪：“叶影你是说你从来不曾发现它身上的妖气？那从羿悦取了它的串珠到兔妖送药这段时间内你都没发现？”
　　她表情一僵，她真的没想到这层上，当时她脑子里挤得满满的全是那个名叫水芋的妖物是什么来头，心里象破了口子，有丝丝凉风透过，叶阳骗她？
　　她直觉想冲上去把叶阳给揪起来，想着那张倦意十足的脸又却步了，只开口对老白道：“白伯放心，我明儿定让它给个解释。”
　　老白仍然沉着脸，他不是不信叶影，只是他想得更深，若能引雷说明叶阳现在已经不是妖物，加上它身上没有妖气，再加上叶影所提的兔妖飞升，他当然不同叶影一般好骗，九雷灭迹，仙界断不可能对付个小兔妖，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个劫，是叶阳的。
　　让他疑惑的是，叶阳度了劫，已然入了仙籍，为什么还在人界逗留？
　　叶影见老白迟迟不答话，心里一黯，站起身要去楼上唤叶阳起床，却被白诺一把拉住，他看着老白道：“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不如明天早上等叶阳起来再问？”
　　老白看看他扯着叶影的手，缓缓点头。
　　叶影对着他感激一笑，他却立刻松了手避开视线，起身道：“不若你今天到客房睡，我让人给你铺床。”
　　她刚想婉拒，白诺已经叫了人上楼了。
　　她睡不踏实，翻来覆去的有很多片断有眼前晃来晃去，索性在黑暗里坐起来，靠在墙上睁着眼。她好象很久没被骗了。

　　小时她单纯，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
　　傻子，你太好骗了。
　　舒源经常这么说，一边说一边拿笑咪咪的眼睛看她。她低着头，心里奇怪的没有难受，有点软软的暖暖的，每次舒源这么说的时候她都想有点被宠着的错觉，有点想开心到想笑却死死忍住，有一次咬得唇都发白，舒源拍拍她的肩说，傻子，想笑就笑啊，憋得你难不难受？
　　她急了，扬起头道，谁想笑了？伸手去推舒源，舒源一矮身，正好按在他脸上，温温滑滑的，她吓一跳缩回手觉得烫得厉害，脸瞬间就泛红，舒源咧着一口白牙，色妞。
　　她又气又窘，埋着头快步走路不理他，舒源在后面大呼小叫的，色妞你占了便宜就跑？
　　我没有我没有，她心里念着一路小跑起来，然后在拐角处直直撞到一个人怀里。
　　羿悦一把推开她不悦道，怎么看路的。她却有一恍忽的失神，舒雪瑞挽着白诺开开心心的在旁边站着。白诺避开她的眼神，伸手替雪瑞拂了衣服上的落发。
　　行了，羿悦。舒源上来拉着她的袖子，我在后头追，小丫头害羞。
　　羿悦真正的不悦了，舒源你搞什么鬼，她命里主克，一生孤独。你想死啊。
　　唇又泛白，她失神的看了白诺一眼，兀自在心里想，你是不是因为我的命相所以才拒我于千里之外？
　　是啊，仍是那蛮不在乎的笑，舒源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傻子走，我带你吃冰淇淋去。
　　她突然用力挣开舒源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跑掉，跑得很快很急，一直跑出了学校跑过了两条街，然后蹲在十字路口怔怔的发呆，为什么呢，如果惧怕我的命相，为什么你还会对爷爷说你会照顾好我？难道，那只是你的一个谎言？
　　大大的阴影罩在她头上，有重重的喘气声音，丫头你体质不错啊。
　　你走开。她闷闷的说，然后听到头上传来嬉皮笑脸的声音，我就是不走怎么样？
　　她郁卒着站起来跟他面对面，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傻子，一句客套话你当真。舒源揉着她的短发，漫不经心道，以后我罩着你。我不会骗人，有什么说什么。
　　她一直奇怪为什么当时她好象并不排斥他对她做这种亲昵的动作。
　　从那以后，她们才开始真正走近起来，她每日上学下学有他相伴，她慢慢走出那个角落，开始融到人群里头。

　　这样迷迷糊糊的坐着，竟然到了天明，听到外面有动静了，她想，小阳应该起床了，于是起床洗漱，换好衣物再下楼。
　　几个人围着餐桌坐着，看来是在用早饭，叶阳也在中间，安静的吃东西，她下楼的时候竟然有种错觉，这小孩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她想欺负便欺负的小孩。她极不喜欢这种感觉，到了叶阳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脸，听着他嗷嗷叫疼，心里才安稳了点，松了手道：“多吃点，吃完了好好回答姐姐几个问题。”
　　“我跟白伯都说完了你才下来了，”叶阳的小脸鼓鼓的，“还是姐姐呢，太不关心我了。”
　　“说完了？”她吃惊的左右看看，看到白诺对她点点头。
　　“那你呆会再跟我说一遍。”
　　“不要，”小脸往左一扭，仰着小下巴，“谁让你赖床了。”
　　她一把拧着他的耳朵：“说不说，嗯？”
　　“我说我说，”叶阳嘶嘶叫嚷着，待她松手后加了句，“女暴龙。”
　　她一笑，这样才有了小阳回来的感觉。
　　等她吃完，叶阳已经垂手站在旁边等着拿她的碗去洗，她赞扬的表示自己的满意：“越来越乖了，不错不错。”
　　白诺淡笑着看她们闹，有时他觉得叶影跟叶阳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但这样的改变，是他能接受而且乐于接受的。这样的叶影，看起来没有那么不易靠近。
　　他模糊的感叹，当初同舒源在一起，她也是矜持而疏离的。
　　那个时候的叶影，同舒源走得极近，近到羿悦和他开始担忧她的孤星命会给舒源的生命带来什么威胁。羿悦把舒源拖出来谈了一晚上，没有结果，最后跟他好好打了一架。舒源同叶影，才有一段时间的分散。
　　现在的叶影同叶阳，在一起那么和谐那么自然。
　　他的心脏略略一窒，又舒缓，也许，现在的结果才是最好的结果。
　　才一分神的时间，叶阳已经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讲述它不再是妖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