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犯罪心理侧写》甲寅午戌

1、不情不愿的选择

　　“我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我，是有原因的。你明白了吗？”夏雪盯着莫子，眼神中有一丝不容置疑的犀利，像在审一个案件嫌疑人，眼珠子几乎都要蹦出来了。
　　“哦，你怎么说话这么严肃啊，眼睛瞪得要吃人一样，真让人受不了，小雪你这样说话让我有些紧张。来，今天点的菜多，你饿坏了吧，先吃菜，我们边吃边聊。”
　　大学时代的就开始的备胎男友莫子被夏雪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体贴地一遍一遍给夏雪夹着菜，就差喂到她的嘴里了，那是她最喜欢的水煮鱼，爆裂的辣椒仿佛让鲜嫩的鱼片有了欲望，期待争先恐后地滑入食客的胃里。
　　吃饭无辣不欢的夏雪性格不算呛辣，至少表面看起来不是，她有一张可以迷惑众人的清纯的脸，没什么棱角，像个简单的邻家女孩，放在一起在突发事件做心理危机干预的志愿者队伍里她一点也不显山漏水，她其实在生活中的确很随性低调，对多数人和事情都没什么兴趣，但也足够特立独行，不喜欢按常理出牌，这种独特的姑娘浑身会散发出一种疏离又神秘的气场，周围往往会有个若隐若现的男朋友，说到若隐若现是因为夏雪对外宣称要用10年的时间努力成为C市最大牌的心理咨询师，在C市最高端的写字楼里诚合大厦租下最好的楼层办公执业，她以独立新女性自居，事业优先，恋爱靠后，生儿育女更加仿佛属于别人的事情，但莫子从本科追到了研究生阶段，几乎履行了所有男朋友的义务，于是周围的人都默认莫子是夏雪准男友的地位了。
　　“我先是研究生毕业浪了一年，四处逛了一大圈，去了新疆和西藏，去了东北的雪乡，也在景德镇做过一阵瓷器，就这样错过了当年应届研究生的招聘，公安局招心理侧写师时，我被老爸赶鸭子上架一般地压着去考试，当时觉得考试跟大海捞针一样的就是走个过场，结果莫名其妙地给考上了。但我想在本市最贵的写字楼里当最牛的咨询师接最牛的个案走上人生巅峰啊。”夏雪对这样大家都趋之若鹜的事情好像总也提不起劲头，轻描淡写地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毕业这一年多夏雪像个脱缰的野马一样四处旅行了一大圈，走走停停，没好好和莫子联系，莫子很想和她一起出去走走，不过当了二十多年的乖孩子，不是说变就可以变得，即使他想和夏雨一起出去浪一年他同样一本正经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他在父母安排的单位里朝九晚五地上着班，继续努力地做个乖孩子，心早已跟着夏雪飞到了天边。
　　“祝贺祝贺！小雪你平安归来就好，我想死你了，我真的发自内心地替你高兴啊，这样不是很好嘛，警察算公务员吧？女孩子当公务员稳定又体面，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啊。你真的很优秀。”莫子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着夏雪，坚持做个二十四孝男友，夏雪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很少反驳，即使有不同的意见也是委婉地提出来。他像很多出生在城市中产家庭的独生子一样，长着一张单纯无邪的脸，性格很乖，安分守己，在事业单位做着闲职，理所当然地渴望着一种平铺直叙的人生。
　　“稳定意味着失去了自由，我认为自由是无价的。生命成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我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喜欢安逸，喜欢一些未知的刺激的东西，你认识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搞得才知道一样。”望着莫子乖巧又憨厚的模样，夏雪无可奈何地暼了他一眼。
　　“你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这才是吸引我的原因啊。我们大学老师都说了，你不是最听话的、最聪明的、成绩最好的学生，但你可能是最有成就的，因为你比听话的学生聪明，比聪明的学生听话，不喜欢教科书上的应付考试的知识喜欢自己琢磨案例，古灵精怪的，一直有自己独立的见解。”莫子真心喜欢着夏雪，不然不会坚持多年。
　　“借老师的吉言，这么看重我，其实我一点也不关心别人怎么看我。不像你，老师家长单位领导批评你几句你就要左思右想地找原因，几天睡不好觉。我心理素质可比你要好多了。”
　　“所以我们才是优势互补的组合啊，你看多少专家在节目上杂志访谈上说了夫妻之间性格互补才会幸福的，对此我深信不疑。”莫子三句话不忘把话题往两人的关系上引，在他心中他们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扯吧你，我给你分析分析啊，仅仅是你家里你老妈比较强势，在家里拥有主导权，你老爸一直听你老妈的，我让你找到了原生家庭的熟悉感而已。你不是跟着我蹭了好多节专业课吗？心理学都白学了？”莫子大学时学的财务管理专业，为了追求夏雪旁听了不少心理学专业的课程。夏雪的老师同学几乎都认识这个腼腆温和的男孩。
　　水煮鱼大半都被夏雪吃完了，她喝着可乐，随意地瞟了一眼周围，此时已经过了饭点，餐馆吃饭的人不多，几个服务员懒散地打着瞌睡。夏雪很喜欢在安静的环境里吃饭聊天，但人气旺的餐厅饭店这个时间段一般都人满为患排不上队就只好错过饭点，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她的习惯。
　　吃饭就是要安静的，安静的环境搭配喜欢的食物会对夏雪来说会有种奇妙的仪式感，在喧闹的地方吃饭会影响思考，是尽量要规避的，即使避开饭点也要好过在喧闹的环境里吃饭，夏雪讨厌思考被打断。
　　“你说，小雪你不是快要去公安局上班了吗？问你个专业的问题，现在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犯罪，变态杀人狂啊，公交车上纵火啊，究竟是环境影响了人还是人受环境的影响引发犯罪呢？”
　　“这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但人的主观能动性永远是第一位的，原生家庭不幸福，生长环境不好，成年后的生活一地鸡毛不幸福不是犯罪的理由。”
　　“比如说这个川餐馆，你看这三五个服务员都是差不多是高中毕业一起来进城打工的，起点都是一样的，那个稍微胖点在收银台的女孩几年后一定会脱颖而出，很有可能会告别蓝领职业变成写字楼的白领，因为她一直在看书，我刚进门时就注意到了，是成人自学考试的教材。那个瘦高的女孩可能会成为领班，因为她接人待物显得很自信，肢体语言显得大方舒展不是局促的，说话声音很洪亮不卑不亢的，不像有几个女孩走路有些驼背，说话声音很小声，这是内在自我评价低造成的，这个昂首挺胸的女孩让这个平凡不过的小餐馆有种主场的魔力，无形中会让来吃饭的顾客潜意识里认同喜欢上这个环境，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是基本成立的。”
　　“那个小帅哥呢？他的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莫子指的是其中一个男服务生。
　　“这个小哥一看脾气就很好，他刚刚给我们点菜时不急不躁的，说话语气随和，语速中等，他介绍菜单很中规中矩，没有给我们推荐一些华而不实的菜品，是个好员工，不容易和顾客争吵。但同等条件下男孩提升阶层的概率比女孩难度大得多，他工作几年后大概还是要回老家相亲结婚，但几个女孩子还是有机会留在城市里的。”
　　“小雪，你太厉害了，分析人物这么精准。不愧是心理学科班出身的。我和你同一时间一起进的这家餐馆，一起点菜、一起吃饭，但我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啊。”莫子简直得要鼓掌了，他一脸佩服地看着夏雪。
　　“女性想提升阶层相对更容易，农村男性想留在成立生儿育女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不是心理学的范畴了。传统社会一直有高嫁低娶之说，这是社会共识吧。”
　　这种简单的分析对夏雪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用费什么心思，没想到莫子还是大惊小怪地表示佩服，看着莫子单纯没用棱角缺乏特色的脸，她心里稍微有些想笑，不过忍住了。这是一张因为安稳的家庭顺利的生活共同作用下的面容，在这个急功近利又疯狂的时代是一种难得的宝藏，同焦虑不安、戾气十足写满欲望的脸相比更需要守护。
　　两个人吃完饭，走出餐厅，莫子在便利店里贴心地买了两瓶酸奶，两人走在九月C城的街道上，喝着酸奶，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金黄的落叶将秋日的周末渲染地有些萧瑟，但并不妨碍他们午饭后放松的心情，仿佛他们还在享受着校园时光。
　　“C市从此以后就少了一个不受约束喜欢四处旅游不怎么着调的学生，多了一个闷闷不乐的小公务员，你说是吗？”夏雨喜欢自嘲。
　　“公安局的工作还是很有趣的，可以接触很多第一手的案子，满足你的好奇心，破案的过程脑洞大开像智力游戏。一般的单位都是行政、事务性的工作，让你每天接电话发传真整理材料给领导写稿子，你像我一样每天如果忙的都是这些事情你会无聊死的，这样地方还真供不起你这种喜欢刺激的活菩萨。”莫子宠溺地看着夏雨，仿佛他比她还要了解自己。
　　“莫子你这话倒是说对了，冒险和刺激经常接触不同的案子只有公安局才能做到。想到这里我终于平衡一些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夏雨也只好接受现实。成年人的世界终归是现实的，需要努力工作来找到自己和外部环境的契合点，不能再任性地信马由缰了。
　　“还是要祝贺你，即使这不是你的最想去的地方。你不是说在任何环境都有选择权吗？加油！相信你会很好地适应的。”莫子的提醒让夏雪觉得自己确实过几天就要去报到了，因旅行拉长的学生时代就要结束了。
　　“谢谢你莫子，即使这个选择有些不情不愿的但我想努力尝试一下，就不管怎么样很感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看着莫子干净的面庞，心里一阵温暖，安全感这个词是相对的，她洒脱的个性的背后一直有安稳的莫子在支持，他也是她安全感的来源之一。她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莫子，两人告别。
　　天色慢慢暗下来，几辆警车夹杂着一阵警笛声急促地呼啸着穿城而过，把平静的秋日傍晚引向某种令人不安的未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