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第一道光》曙光天际

10、第 10 章

　　唐曙关了灯，坐在床边发呆，窗外透进来一些亮光，对面的人家还没有睡。她看着对面人家客厅吊顶上的灯，愣愣地出神。
　　她想起年前，那时候爷爷奶奶刚从老家回来要和他们一起过年，生活安定，一切都那样美好安逸，那真的已经是很久远的以前了。那时候爷爷会开心地叫她“宝贝”，嘴角扬起的笑能感染唐曙的整个世界，奶奶笑起来的时候，头会扬起，嘴巴张得圆圆的，发出“哈哈哈”的笑声，听着觉得很畅快。那时候，整个世界都很明亮，唐曙每天也像个无忧无虑的公主，被爷爷奶奶关怀着，不知人间苦痛。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太快，快到唐曙来不及成长只能卷入其中，沦落。
　　绵绵的恨意席卷整个胸腔，她恨母亲，是母亲把这所有的灾难带到这个家，然而这个家没有亏欠她任何，她的一生如此随心所欲，想要结婚家长也不用见，怀孕就结了，还要最好的婚礼；生下来，孩子随便甩给长辈，又开始准备二胎；婚后掌管家财，随意请客赌博挥霍，外债无数；债款不管不问，长辈还了大半。爷爷奶奶一生苦心经营，从春天忙到冬天，没有一刻悠闲，本以为孩子长大了可以放松，少操点心，少干点活，没事还可以去钓钓鱼，到田地看一下午瓜苗，但现在，只能守着这一生积蓄换来的房，窝在这一尺见方的小床，叹息这个充满苦痛和艰难的人生。
　　唐曙闭上眼睛，深呼吸，全身都在发抖，努力不让泪水溢出，她甚至想到母亲站在她眼前，她拿着刀片，一刀一刀剜着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肤，用力到能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她也恨父亲，这样不争气，这样让爷爷奶奶难过，让人感觉日子这样没有盼头。虽然她不止和一次爷爷奶奶说，不要再管爸爸了，你们以后由我来孝顺，但是她也感到，血浓于水，父子母子情不是她一句话能断的，奶奶还是一次次管教爸爸，爸爸于是一次次反击伤害他们，甚至不惜说出“老不死”这样的话。她痛恨父亲，父亲是爷爷奶奶没可能的指望，她也陷入深深的无力，面对无法改变的现实，她只能看着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没有转圜的余地。
　　唐曙伸手掩面，泪水已经像洪流冲破阻碍，止不住地倾泻而出。她大口呼吸着，用尽力气降低声音，不能让爷爷奶奶听见，不能吵醒已经睡着的爷爷奶奶。
　　唐曙盖上被子掩住头，尽量平复呼吸。
　　她想起几天前还和妈妈吵过架。
　　那天刚放学妈妈说：“阿曙，妈把这部手机给你，以后你就用着吧。”唐曙很开心，但还是很不经意地从妈妈手中接过了手机，虽然妈妈换过很多部手机，但是这部白色边滑盖触屏版的手机最好看，最精致，最适合女孩子用了。于是她翻开手机，开始研究。她翻开拨号界面，想给同桌喜巧打电话，却想起不知道她有没有电话，“明天上学再问问她吧”她想。她又想给后桌班长杨洋打电话，杨洋上次还在班里拿手机记录同学们的电话号码呢。
　　“嘟嘟嘟，喂”杨洋接起了电话。
　　“喂，杨洋，我是唐曙。”唐曙说道。
　　“嗯，唐曙，怎么啦？”杨洋问道。
　　“我们这周末去青禾区的上喜品茶屋写作业好不好？再叫上翘翘和慕木。”唐曙提议。
　　“这周末啊，我不行诶，我妈妈报名了一个文化团活动，说全家人都要去呢，下次吧。”杨洋无奈。
　　“嗯，好，对了杨洋，上次你不是记录班里的通讯录吗？这个是我的”唐曙开心。
　　“嗯，好，我有你这个电话号码，下次找你就打这个号啦。”杨洋回。
　　“好的，那上学见啦，拜拜”唐曙说。
　　“嗯，拜拜。”
　　唐曙开心地挂了电话，小心地“咔”合上手机，又慢慢“啪”滑开，心里愉悦极了。
　　她打开了通讯录，里面都是不认识的号码，点了全选，一键删除。
　　她满意地又“咔”一下，合上手机，放进了羽绒外套口袋里，那口袋也是四四方方，正好可以放下一部这样的手机，大小刚刚好。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妈妈进了房间，说“阿曙，妈的手机呢？”妈妈问道。
　　唐曙虽然疑惑，但还是拿出了手机。
　　妈妈伸手接过，转身就出了门，没有说一句话。
　　唐曙怔怔的，看着妈妈走出去，随手关上门，门“嗒”一声关上了。
　　唐曙想打开门，问妈妈什么时候能还回来，但还是翻身趴下了。
　　一会儿，妈妈突然“嘭”撞开门，来到床边，睁大眼睛，看着唐曙，问“手机里的通讯录呢？怎么都没有电话了？”
　　唐曙有些心惊：“我删掉了。”
　　“你删掉我还怎么用！你删掉干嘛！”妈妈质问。
　　“你不是说给我吗？”唐曙穿上鞋站了起来，和妈妈面对面。
　　“说给你就给你了吗，你删掉有没有问过我！”妈妈喊得大声。
　　“都是狐朋狗友，删掉就删掉了，有什么了不起！”唐曙甩出这一句，就一动不动看着妈妈的眼睛。
　　唐曙看见妈妈下巴上的肌肉突然跳个不停，妈妈没有说话，只睁大眼睛，当时应该是瞪着她的。唐曙初中开始长个儿了，高中的时候已经比妈妈高出一点，妈妈要抬眼睛才能和唐曙对视，当时妈妈看着唐曙，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了，门也没有关。
　　唐曙想，当时当面就应该把手机砸掉，这样现在想起来就会痛快很多。
　　唐曙泪已流干，只觉眼睛干涩，脑中浑浑噩噩，就这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