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死后》我很猛

2、02

　　危思明知道岑秋为何杀他。

　　那源于一次无聊的口角﹐无聊得他都不想提了。

　　岑秋那个大少爷每次看到他都要来冷嘲热讽他一番，那次亦一样，危思明懒得理他只给他个冷脸。

　　也许是那天岑少爷坏了一桩生意心情不好，又被甩了冷脸，丢了一句“你等着”后就开车走了。

　　没想到站在路边等司机的自己下一刻就被撞死了，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周安没能思索出答案，合上文件夹。

　　“思明出事后，这个岑秋也很奇怪，至少这一个星期没人见过他，没去公司没去酒吧，最喜欢的小姐也不找，就像人间蒸发了。”危思亦补充道。

　　周安点点头，道谢后便离开了。

　　危思明不知道他要做甚么，但隐隐约约能猜得出。

　　危思明不想让周安给自己报仇，虽然他对岑秋那纨绔实在是恨之入骨，却没有报复的手段，如今周安要为他复仇，他又不想让周安混进来。

　　只要周安好好地活着就好。

　　周安要复仇，危思明阻止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周安谋划一切，就算他嘶声力歇地大喊，周安始终与他隔绝于两个世界。

　　周安在之后似是完全恢愎了般，失魂落魄的一周就象是虚假空白的。周安每天都装扮整齐也会正经一日三餐，屋子亦不再是乱哄哄的，虽然每晚都要吃安眠药，但黑眼圈显然是消失了。

　　那一周对危思明而言是一场可怕的恶梦，憔悴得不似人形的周安就如行尸走肉，依靠着酒与思念渡日，但复仇好像是周安活着的动力般，把他从绝望的低谷拉上来，又变回那个认真的周安。

　　危思明心情很是复杂，他不能拥抱着周安，轻声细语地劝说让他放弃，然后好好地活下去，他甚么也不能做。

　　周安顾了私家侦探去查岑秋，搞到了岑秋的住址，窃听到岑秋的电话，把他身边的人都查了一遍。

　　录音能清清楚楚地播出岑秋的声音：“我...我杀人了...爸，救我！我撞死了危家二少，爸！”

　　无容置疑，这个岑秋就是该死。

　　周安左想右想，始终还是选了开车撞死岑秋那个混帐。

　　危思明怎样死的，他就要岑秋怎样死。

　　岑秋是在闹市撞死人的，街上到处都是监控，警察不可能查不到人，而岑秋已经救助于他爸，那么，岑秋没被抓，最大可能便是岑家把他保出来了。

　　这正好省了周安的麻烦。

　　根据私家侦探寻来的资料，岑秋一星期都没有出门，整天窝在家里，连门都不敢踏出去。

　　开车撞死他的第一个步骤，是让岑秋下楼。

　　据岑秋保姆所言，岑秋现在整天神经兮兮的，屁大点事都能吓得他脸色发白，晚上做噩梦会尖叫着有人向他索命。几天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比鬼还可怕。

　　这些都与周安无关，不过岑秋吓得愈惨愈好，周安心里爽。

　　周安愈是计划得周详，人就愈显得精神兴奋。许久不见的红润脸色，绝对自信的眼神，好像战无不胜的周安，真让人怀念。

　　危思明想，他甚么都做不到，就让周安替他复仇吧，只要之后周安好好的。

　　他不想再看到那个每天哭喊着呼唤他的周安了，那种心脏被重击，无法呼吸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其实要让岑秋出门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周安给他打一个电话，岑秋就会乖乖出门。

　　周安把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他也要岑秋死在众目睽睽下。

　　这一晚，周安又做了一次大扫除，亲手煮了晚餐。

　　周安不喜欢做饭，总是在洗菜阶段就逃出厨房，这次他坚持下来了，煮了几道菜。

　　尽管菜的卖相不好，危思明还是看出，这是他喜欢的菜色。

　　周安做了两人份的饭，把餐桌布置成两人用餐的模样。他举起酒杯，道：“思明，没能给你做一次菜，抱歉。”

　　危思明坐在他对面，摇摇头道：“没关系。”

　　用完餐，收拾好，周安洗了个澡，然后坐到床上翻手机相册。

　　周安一张一张的把几千张相片全部翻完，过程中又红了眼角，他没有哭。

　　危思明俯身亲吻他发红的眼角，周安感受不到。

　　他拿厚实的被子盖住自己，翻到一张两人在恩爱时周安拍的危思明兴奋的表情，手悄悄往下探。

　　危思明又是心酸又是无奈，周安急促的喘声中他甚么都不能做。

　　“思明...思明...”

　　周安的喘息混杂他的名字。

　　“嗯，我在呢。”

　　这一天，周安毋须安眠药，睡得香甜。

　　第翌天，晨曦初上，周安已经整理好驾车出门。

　　他到了埋葬危思明的墓前，盯着刻在墓上的字好久好久，伸手抚去上头的灰尘。

　　“......”

　　他想与危思明说话，那怕只有一句也好。可危思明已经不在了，在他墓前说又有甚么意义呢？

　　周安握紧拳，沉默似呼吸。

　　周安的一言不发令危思明忆起葬礼上他那一句“再会。”，短短的三个字，无形中使人心惊。

　　周安没有再多的动作，仅仅是在墓园站了一个上午。

　　一点半正是闹市中人最多的时间段，周安把车停在岑秋家附近的一个菜市场。这里人声沸腾，阳光耀眼滚烫，被晒坏的肉与菜散出一阵阵腐坏的臭味。

　　死在这里正适合他，好让他的尸体与烂肉一起发臭。

　　周安拨出电话，道：“岑秋，最近好吗？”

　　“......你是谁？”

　　“唔，是谁也不重要。”

　　“...干甚么？”

　　“没甚么，只不过想请你到附近的菜市场一趟而已。”

　　“为甚么？”

　　“为了防止身败名裂，你最好下来。”

　　“......”

　　“毕竟，你杀人的证据还在我手里呢，露脸的呢！”

　　“你！”

　　“下来！”

　　周安大吼一声，挂掉了电话。

　　果然，十分钟后，一名脸色苍白如纸的男人出现在街口。

　　周安不认识危思明工作上的人，可岑秋的照片周安看过无数片，早就将他刻在脑中，无时无刻都想杀了他。

　　岑秋正在四处张望，似乎在找那个神秘人。

　　他的面目是何种的可恨，周安混身都在发抖，双手紧握方向盘，几乎要将方向盘握碎。

　　危思明亦是相当愤怒，只恨自己不能亲手诛杀他，还要周安动手。

　　岑秋左望右望，看不到一个想向他搭话的人，于是慢慢的渡步观察。

　　看准机会，脚踏加速，直直冲向站在正中的岑秋。

　　可能是事出突然，岑秋呆愣一般看着朝自己而来的车，耳边响起尖叫声，车子已经撞向他，辗过他的身体，把他压在车底。

　　岑秋就此失去气息。

　　周边的尖叫声不断，直吵得人头昏脑胀。

　　就算亲手撞死了岑秋，周安没有杀了人的真实感，直到群众围住了他的车，他才回过神来。

　　人的生命十分脆弱，被撞一下就失去性命，危思明是，岑秋亦是。

　　夺去一个人的性命太过简单，周安怀疑刚才那轻轻的一下最多只是把人撞伤。

　　周安发动引擎，把围观的人吓一跳散开，周安稍稍后退一下，再一次辗过岑秋的身体，寻到离去的空隙便以最高速逃离现场。

　　周安逃了回家，刚喘上一口气随即危思亦的电话便到了。

　　“喂？”

　　“你撞死了人？”

　　“是。”

　　“...需要我帮你吗？”

　　周安知道危思亦是指买通警察的事，他闭了闭眼道：“不用。”

　　“不要做傻事。”

　　周安听到这句话，轻笑一下，挂了电话。

　　完成多日计划的一切后，周安顿时泄了气，他摇摇晃晃地回到卧室趴在床上，象是长寐般合上眼：“思明...我替你报了仇。”

　　“可我杀了他，还是听不到你的声音。”

　　“我好想你啊，思明。”

　　“想你马上出现然后拥抱我，跟我说一声回来了。”

　　“或许我们可以去旅游，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旅游了不是吗？”

　　“去哪里好，东欧？我们好像没去过东欧。”

　　“怎么办啊？你不在，我们不能去旅游了。”

　　“我好想你啊。”

　　周安有点激动，话题跳跃的幅度大，危思明有点跟不上：“嗯，我知道。”

　　“没关系，我就在你旁边。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也好想你，我爱你，阿安。”

　　危思明拥住周安，轻吻他的额，低声道：“我回来了。”

　　“好啊，去哪儿？”

　　“东欧啊？好啊，我负责行程好吗？或者做一回背包客？”

　　“抱歉，害你不能去了。”

　　“我也好想你。”

　　说着说着，周安的声音染上一层朦胧的哽咽，清晰的吐音化为含糊的音节，听得危思明内心一揪。

　　“危思明，你这个混帐！”

　　周安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危思明也有个一模一样的，与他一起埋在棺中了。

　　“我是混帐。”危思明答道，口腔散出丝丝苦涩，也摸了摸戒指。

　　周安安静了好一会，沙哑低沉的声音混合呜泣般的哭腔：“我这几天有好好吃饭的，可是不知为甚么胃一直在痛。我只喝了一点酒，只一点。”

　　危思明想，我亲眼看你喝的酒，你个小骗子。

　　“我也整理了房间，对不起，以前都是你收拾的。”

　　危思明疼爱周安，尽管自己也很忙，还是坚持自己动手做家务。只要周安帮忙，他就拍开人家，从不分一点工作给他。

　　所以这不是你的错啊。

　　周安眼睛红得可怕，似是随时都可能落下泪。危思明不舍得他不高兴，想揉揉他的眼角。

　　“你走了后我坚持收拾自己，你喜欢我每天容光焕发对吧？”

　　不，你甚么模样我也喜欢。

　　不过，你又骗我了，明明有几天不修篇幅，算了......

　　危思明心都要痛裂了，想周安闭嘴不要再说。

　　再说他的心就要碎了。

　　“你知道我为甚么要坚持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