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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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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思明死了。
他是被车撞死的。
他的哥哥给他办了场浩大的葬礼,然而送殡的人寥寥可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失败。
车子把他的身体撞得稀烂,也许是来得过于突然,死前他倒感受不到疼痛,直到现在,身体已经入棺了,他仍没有死去的实感。
周安站在棺前,脸色苍白如纸,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危思明看得心疼,他死后的这一周,看着周安逐渐消瘦,原本精壮的身体消磨得如此单薄。总是收拾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好几天没梳理,如今为了出席葬礼全都杂乱地梳到后脑。
周安好几天没能入睡,镜片后的眸子布满血丝,瞳孔满是疲惫与绝望。
危思明看着他的转变,心脏似是撕裂般的疼痛,呼吸间漫延着苦涩的痛楚,又心疼又悲哀。
真想给他个拥抱......
周安在他的棺前站了许久,直到来宾陆续离开只剩危思亦时,周安才把白花放入棺中。
两个人并肩而立,良久,周安轻声道:“找到人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缓缓吐出的音节象是混入了沙子一样难听。危思明知道他的声音原本有多好听,只是经过几天频繁的嚎哭,清冽的嗓音也就成了现今的嘶哑。
“有目标了。”危思亦道。
周安点点头,俯身轻吻尸体的额头,指尖抚过那早已冰凉的脸颊,一一扫过深邃的五官,彷彿是要用指尖记住他的轮廓,柔声道:“再会,思明。”
当周安回家时已是深夜两点,危思明跟在他身后禁不住懮心。
从中午开始周安便没有任何东西下肚,尽管以往的周安也是用餐不定时,但都有他督促,周安也还算健康。如今他死了,仅仅一周,周安亦失去了吃的兴趣,一天只啃了一片面包。
周安原因为工作而滴酒不沾,而今却只能酗酒而活,危思明皱眉看着脚边的空酒瓶,一脚踢过去,却不出所料穿透酒瓶。
爱干净的周安放弃了梳洗直接躺进被窝,温暖的被窝一周前便失去了原有的温度,欠缺另一人的体温,这个被窝就好像永远都捂不暖似的。
空荡荡的胃在隐隐作痛,周安知道他的胃病又犯了,那是在遇见危思明以前的病了,在调理了一段时间后便痊愈了,没想到不过是一周,这个破胃又痛了起来。
他好想危思明,心如刀割的思念,想他的温柔,想他的呵护,想他的宠溺,想他的一切。
周安不知道的是,危思明就躺在他隔壁,一只手虚虚地搂住自己,偶尔拍拍他的背安慰他。
请了一周的假,明天又要上班,周安强迫自己入睡,可指尖发寒,竟冷入心扉。
他用被子紧紧抱裹自己﹐脑袋埋进枕头里,用极微的音量一遍一遍喊道:“思明...思明...”
这一幕几乎这周的每天都会上演,无论周安喊他多少遍,危思明还是会感觉到心脏剧痛,每天每天,几十次,危思明就是习惯不了,周安如此脆弱的呼唤。
“嗯,我在,我在你旁边。”
只要周安一喊他,他就会温柔地回应。即便无功而还,危思明仍要回答,彷彿这样就能减轻压抑他的痛苦般。
这晚周安没能睡着,精神不济的他此刻更是憔悴。
他强逼自己换好衣服,把头梳好。虽然和昨天的印像没相差多少,好歹也是整理了下。
然而情况没有像他表面上一样逐渐变好,周安的状态可谓糟糕透顶,三番四次将实验材料弄混,又输入了错误的数据,结果就是整个实验室又做了两次实验。
危思明还是第一次进到周安的工作地点,只是他没有心思到处参观。
眼前周安坐在休息用的小櫈子,低垂着头,手肘撑在膝上,颓然至极。
一向细心的周安极少出错,想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错漏百出吧?
危思明发现自己死后一直维持着心痛的状态,已然停顿的心脏在看到周安后还是会疼痛,每当周安表现出不安或是悲伤,危思明始终会为此担懮与痛心。
他想抚摸他的脸,用亲吻安抚他,让他在拥抱中痛哭。
就像生前一样。
他恨极现在的束手无策,周安不高兴,他只能在旁边干焦急。危思明好想吼一声让周安注意到他,让他知道自己还活在他旁边,然后再露出消失一周的真实的笑容。
周安坐了会,抹了把会,挤起不自然的笑容重新投入工作。
危思明看到他那虚假的笑,想捂住他的嘴,不让他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
周安一晚上没能入睡,脸色发白,许是刚才休息了下,下午的工作算是顺利些。
有相熟的同事上前问候,周安用佯装起的笑容应对。表面上一切安好,他的手却不断颤抖,似是将表面上的恐惧压至内心,再将其释放。
危思明的心脏明明没有受到损伤,可是周安的难堪就是把他撕碎的利爪,锐利得可怕。
每一个人都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周安自己的死亡,好似要将周安心底最恐惧的无数次拿出来,让他无数次面对。
危思明知道周安整个人都不对劲,面上快要保持不住的笑容似乎是在掩饰甚么。危思明心痛,却死亡令他无能为力。
这一天就在错误与问候中渡过,周安是留在最后一个走的,他在材料柜上拿下一瓶危思明不认识的液体,手指轻轻摩娑贴着的标签。
捂紧的唇泛出白色,周安呼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把材料放进袋子里。
周安想,这天将会是最后一天。
回到家,周安马上打开计算机,打了一封辞职信寄给研究所的所长。
说实话危思明并不想他辞去工作,他是明白周安有多喜欢研究所的工作,当研究员是他一直的梦想,如今轻易地放弃了,危思明除了惋惜外,更多的是心如刀挫的窒息感。
他不希望周安为他付出,尤其是他死亡之后,这会让他感到后悔。
后悔结识了周安,后悔与他共坠恋情,更后悔自己躲不开那辆车。
这样的话周安便不会失去他喜欢的工作了。
周安辞职后便感觉轻松下来,辞去工作可以使他专注于另一件事,亦解决了其中一个牵挂。倒也不是不可惜,只是工作于他来说,没有比危思明重要罢了。
随后,周安起身打了个电话,是给危思明大哥危思亦的电话。
他们没有谈很久,危思亦让周安明天到他公司一趟,有重要的东西给他。
挂了电话,一天都没吃东西的周安早就饥肠辘辘,他不想吃,但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他还是给自己点了个丰盛的外卖。
危思明不知内情,以为周安慢慢走出来了,顿时心安。
周安在危思明欣慰的目光下吃完外卖,该是睡觉的时候了,他躺在床上,还是和昨天同样睡不着,一咬牙,掏出在下班路上买的安眠药,吃了两颗强迫自己入睡。
虽然是伴着安眠药才能睡下,起码也是好的转变,危思明仍是躺在他身旁,虚搂着他的腰,把头偎在他项侧,假装自己也睡着了。
许是连续几天没能睡好,在安眠药的驱使下,周安硬是睡了十五个小时,从晚上十点睡到了下午三点。
睡好了,人看着明显也精神多了。周安昨晚吃得丰富,就算睡久了现在还是不饿,想了想,周安仍然点了外卖。
等待外卖的期间,周安动手收拾了房子,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酒罐子酒瓶子收拾好,吸尘拖地,把房子收拾得一尘不染。
吃完饭,周安花了一小时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将自己扮得与以前一模一样,他仍是那个淡然冷漠的精英。
危思明很高兴,他觉得此时自己就算要去天堂,也无悔了。
周安驾车去到危思亦公司,由于危思明与危思亦同是危氏保险的总裁,周安经常到公司找危思明,因此没有人敢拦下他,一路绿灯上到危思亦办公室。
危思亦没有废话,马上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周安打开文件,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危思明好奇,凑上去一看,一个人的照片赫然出现眼前。危思明还未看清照片,第一个想法便是,周安拜托大哥给他介绍对像了。
细看下,是认识的人,危思明的表情亦阴沉下来。
岑秋,危氏保险的商业对手,也是撞死他的凶手。
“其他人我查了,案发时他们有不在场证明,只有这个岑秋,当时没人知道他在干甚么。”危思亦道。
“肯定是他吗?”周安问。
“嫌疑最大吧,不确定,但积怨最深肯定是他。”
“我知道了,谢谢。”
这份资料被周安翻来覆去掀来掀去,把里面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把里面的字背下来。
半年前危氏与岑氏在争一间大公司的单子,过百人的保单,确实很大了,最后以危氏低一线的价格争赢,亦让积怨已深的危岑二人在恩仇录里多添一笔。
但单就这一件事理由好像不太充分,危氏和岑氏本就不对头,抢生意的事也发生不过数十次,要是因为这单一件就杀人,感觉上还差一点点。
周安皱起眉,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