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异闻录I》林格啾

21、凯勒一号

　　“呼、呼，青——”
　　“慕德，还有莱尔——！听到的话就回我一声啊！！”
　　“你们在哪里！！！”

　　楼道之间。

　　卡罗在前拔腿狂奔，身后跟了一大群在他看来奇装异服的的白衣研究员。

　　双方一时如猫捉老鼠，一时如鬼打墙似的反复绕圈，却谁都甩脱不了谁。
　　而卡罗一边大喊着，眼神也不住四下逡巡，试图寻找可能的风力补充设备——实在不行，哪怕有个进风的窗户也行。

　　然而看来看去，这白塔一般弯弯绕绕的研究所，竟出奇的“密不透风”。

　　所有的能源均由地底循环装置提供，无论是光照还是电力，扩音器又或是各种奇怪的先进生活器材，均由人造，全无天然。

　　他一度尝试故技重施砸开墙壁凿缝隙，然而，这四周墙壁的硬度竟也不亚于地底牢笼。
　　他只砸了一下，已头晕眼花，还想再砸第二次，那群穷追不舍的研究员已追赶上来。

　　为首的“TP-17”臂长惊人，一抬手已摸到他肩。

　　卡罗下意识侧身闪躲。

　　“风屏——！”
　　随即两手紧握，转身翻出。

　　以他掌心为中心，透明的屏障撑起。

　　伴着那一道短促有力的声音落地，研究员顿时一个接一个撞在看不见的风墙之上，被吹得往后侧倒，人仰马翻。

　　而他得以短暂脱身。

　　就这么一追一逃间，不知不觉已跑到研究所第八层：这一层比起之前的几层，显得尤其古怪，入目是长长的回廊，左右两侧都是纯白色无任何装饰的房间，像极了某种诡异的、拒绝探视的医院。甚至于他每跑过一段距离，头顶便轰然落下一道铁门。

　　卡罗却顾不上观察，只闷头往前跑，跑到第八层至第九层的楼道口，眼见得最后一道铁门迟迟不落下，楼梯墙边又有个写着“close”的红色按钮，立刻想也不想就按下。

　　“咔嚓”一声。

　　仿佛有什么齿轮转动起来。

　　奇怪的金属闸门缓缓落下，在“TP-17”就要追上他的关键时刻降到地面，彻底隔开了他和追踪者之间的距离。

　　卡罗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却还没能彻底松口气。
　　如鬼魅一般，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少年声音：“五吨。”

　　“呃——！”

　　那金发少年依旧是当日那一袭背带裤配白衬衫的装扮。
　　不知从哪里冒出，出现在他身后，随即吐出嘴里的棒棒糖，少年慢悠悠伸出五根手指，抵住卡罗的后背。

　　五吨，是简单的祈使句。

　　卡罗却只觉眼前一黑，下一秒，体内的警报系统便开始高昂地“呼救”：“背部装甲受到外力破坏！警告！警告！损耗率正在攀升中！10%……50%……”

　　他一瞬间没有知觉，心脏被压迫，整个身体被压制，不受控地跪倒在地。

　　等缓过劲来，眼前已是猩红一片。那少年却似喜欢上了这样观察他的机会，突然收回手、仿佛给他一个喘息的空间，随后——

　　“十吨。”

　　两手毫不留情地伸出。

　　“……百吨！”

　　刹那间，整个地板开始塌陷。几名躲闪不及的研究员也惨遭殃及，被卷进莫名刮起的狂风碎石之中，伴着惨叫声向下砸落——！

　　*

　　“嘀嗒。”

　　“嘀嗒。”

　　青全身上下赤/裸，仰躺在一个四方形的水池之中。

　　他已然记不清这是自己被“收监”的第几天。
　　事实上，自从他们被俘，他的意识几乎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只知道自己似乎是被放在水里，时而感到灼伤，时而冰冷异常——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漫长而煎熬的实验

　　身穿白色防护服的研究人员在房间中进进出出。
　　不时有人凑近观察他、监测数据，一刻不停地在智脑上点点画画。

　　房间里，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和电子仪器冰冷的提示音——

　　“什么时候‘处决’他。”

　　直到一名金发少年推门而入。
　　独属于少年的纤薄嗓音，却问出毫不留情的冰冷话语。房间里诡异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急什么？他的身体很有研究价值，需要再观察几天溶液产生的效果。”
　　而正在记录数据的研究员“TP-11”闻言，头也不抬，“比起这个，你确实应该过来向我汇报那个女孩的情况了。怎样，她还活着吗？”

　　“……”

　　“凯勒一号，”见少年久久不动，研究员TP-11皱着眉抬起脸来，“我不希望总是重复指令——如果你的接收器有问题，现在去返修。”

　　话音刚落。

　　研究室大门却再度被人推开，前来汇报的研究员“TP-27”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教授，莱尔·赛恩斯，他的同伙——”

　　他的同伙。

　　一个被当成研究样本泡进溶液池；
　　一个被推进基因回溯室；
　　还有一个在地下囚牢等死。

　　几个毛头小子，能掀起多大的风雨，值得这么一惊一乍？
　　“TP-11”的脸掩在防护面罩底下，仅露出的眼睛里，却摆明写满不耐。正静候着下属结结巴巴的后文。

　　突然间，他身边的金发少年却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看向头顶。

　　仿佛有什么声音在靠近。

　　“他的同伙里有个奇怪的小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逃过了基因检测……我们当时没有发现他的身体有任何异常……但他似乎也是某种‘潜能者’，身体经过改造，竟然可以砸开硫青石门……现在已经逃出地底，在外头大闹特闹了一场！”

　　近了。

　　“什么？！那他现在在哪？”

　　“他、他……”

　　“什么声音？！”

　　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上方。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声音却已然逼近，下一秒，便彻底砸穿头顶墙板，钢筋废铁兜头落下，尘埃四溅。闪避不及的“TP-27”顿时被压倒在地，被淹没进那废墟。唯余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研究室内外。

　　“TP-11”反应得快，拿身旁的金发少年作为掩体，险险躲过一劫。

　　“怎么回事！”
　　生死一刻，却还忍不住探出头来怒斥：“岩系的基因移植……不应该只有你活下来吗？凯勒一号，回答我，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他称为“凯勒一号”的少年却丝毫不为所动。
　　只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对准那天降废墟——准确来说，是对准废墟之上，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丝毫无出左右的少年。

　　两股力量在无声中对峙，也止住了废墟继续向下的趋势。

　　而剧烈的能量波动之下，一旁溶液池外的保护层同样也被砸碎，水中不知不觉混进了无数泥沙。

　　原本清澈的水面，渐渐被灰色覆盖。
　　废墟之中，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随即滚落而下。

　　“扑通”一声。

　　卡罗面朝下掉进溶液池中，激起一阵水花。

　　血腥气涌入池水。

　　青的眼皮突然颤抖了下，双眼从眯缝的一条线，到逐渐尝试张开，原本浑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明。虚握在身侧的双手尝试握紧，又松开，再握紧。

　　流失的力气……在恢复。

　　他却忽然喘出一口粗气，气息变得无比紊乱，仿佛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心脏处烧开——尽管他此刻身在水中，那火却仍然如不死不休，在水中燃烧。

　　永不熄灭的炎火，足够把一切烧灼殆尽。

　　“不对，你不是凯勒一号，你是……”

　　而不远处。
　　“TP-11”惊慌失措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为什么还活着……！凯勒一号，你们……我命令你救我！杀了他！杀了这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