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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试爱一 ...


  •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六月初过完生日,病了一场,转眼就到了十二月末,学堂放了二十天的年假。
      我向来怕冷,入冬便搬进了背靠后山的温泉房,如今放了假更是一步都不肯出来。

      早上荆刺端了洗漱水,“二爷,该起了,洗漱了去给王爷请完安再睡回笼觉吧。今晚除夕,早上该早点过去。”
      我没动,荆刺只得轻手轻脚的过来,将我的被子掀掉。我夺过被子,转了个身朝里躺着,背对着荆刺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荆刺又掀掉了我的被子,并且放到了我够不着的地方。我瞪了他一眼,继续朝里躺着没动。
      荆刺举着一袭红衣,“二爷,今儿穿这件吧,黑色不大吉利,这几日且不敢穿。大少爷给您准备了好几身儿红衣,您也不看看,小子就随便挑了一件,您赏脸就穿了吧。”
      见我没说话,他便知道有戏。急拧干了热毛巾,将我扶起擦脸。我不耐烦的由着他擦完了脸和手,再从他手里沾了青盐擦了牙。
      之后荆刺给我穿鞋,刚穿上又被我给蹬掉,他便不慌不忙地又给我穿上,如此几次才穿上。之后将我抱到梳妆台前坐定,把我的头发辫起拿红绳束好。
      因为一个冬天不曾出门,我的脸捂得惨白,荆刺便拿胭脂给我上了红妆,又在我的额间点了一枚朱砂,才满意的收手了。

      穿衣时我问,“红玉呢?”
      荆刺弓着身给我束腰带,闻言抬头道,“在张罗着贴对联,挂灯笼呢,虽说梅园偏,没人管,但今儿晚上除夕,明天就新年了,没人管我们就自己守岁。”
      我听他说话闷闷的,好笑道,“没人管不更自在,你不忿个什么?”
      荆刺的语气更闷了,“二爷,您也是个心大的,哪家守岁不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单就我们家,王爷去兰室窝着,和那兰子君腻在一处,夫人自在佛堂清闲,大少爷那儿也没一点年味儿,各宅子过各自的年,这又与分家有何异。”
      说到后面荆刺的语调越显悲悒,惹的我也无甚意思起来。我的身高只到荆刺的肩,我便让荆刺矮身,荆刺蹲了个马步在我面前,我挥挥手让他再往下,他直接蹲下了,我抬手重重地呼了他脑袋一巴掌,“现在不怕了,敢背后嚼王爷的耳根子?”
      荆刺抱着脑袋站起来,委屈得像个孩子,“二爷,对不起,我错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又抬脚给了他屁股一脚,吼道,“快去拿我的斗篷,迟了知不知道,唠叨什么,吵死了。”
      斗篷拿过来后我嫌弃的看着,“斗篷也是红色?干脆把我当个炮仗放了算了,省得你老唠叨。”
      荆刺转了转身,把屁股对到我脚踢不到的死角,“二爷,这几日不能穿黑,您就将就着把这几身红衣都穿个遍,这年也就过完了。”
      “那快点。”我瞪着他。

      荆刺便麻利的帮我披上斗篷,到门前蹲下,待我趴上他的背,就起身往菊亭走。荆刺一步三回头,“二爷,您可别趴着睡着了,着凉可就不好了。”
      我把他的脸扳过去,继续趴在他肩上,迷糊道,“知道了,唠叨死了。”没一会儿,我的睫毛一重,睁眼时眼皮一凉,原来是又下雪了。我伸手抓着雪,一片雪在我手心融化了,我握拳把手缩进荆刺的衣领,又展开把手心贴在他锁骨旁的肌肤上,“冷死了,快点。”
      荆刺被凉到了,缩了缩脖子,“好,您先捂捂手,再有一刻钟就到了。”
      到了菊亭,荆刺脱了我的斗篷在门外等着,我独自一人进去。还没跪下,父亲便语气颇轻快的道,“坐,坐,大过年的,不必拘束。”
      我坐下的当儿,朝上面瞥了一眼,父亲坐在炕上,兰筠偎在他身旁,凑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惹的父亲直笑。
      直到我喝完半盏茶,父亲才跟我搭上话,“篱儿,明后日就不用过来请安了,好好玩儿两天,初三有人来访了再过来请安。”我点了点头。
      父亲抓着兰筠的手和他说着话,兰筠一手放在父亲手中,一手搭在父亲肩上,满眼笑意的听着父亲说话。
      待我喝完一盏茶,父亲道,“你这就回去吧,路上怪冷的,早些回去暖着。”我点点头便出去了,荆刺给我披上斗篷,背起我往回走。

      我把脸埋在荆刺脖子里,鼻子酸酸的,荆刺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二爷,王爷说啥了?”
      我闷闷道,“父亲屋子真暖和,出来猛的着凉了。”
      荆刺松了一口气,“没事,咱屋里也烧着炕呢,挺热和的,我们快些回去。”
      “不,梅园一点都不暖和。”我蹭着荆刺的脖子摇了摇头,继又问,“竹林那边怎么样?”
      “那边就跟平时一样,大少爷往年也不守岁,晚上啥时候想睡就睡了。”
      我偏过头凑在荆刺耳边懒懒道,“回去让红玉准备些对联和灯笼,给哥哥送过去弄好,晚上我们过竹林去守岁。”
      荆刺笑道,“还是红姐懂您,怕是早就过去收拾竹林了,晚上我们直接过去就行了。”我点点头。

      冬日白昼短的很,在暖房窝着,天很快就黑了。本来靠着后山有一条小道,一刻钟时就到竹林,但冬日雪厚,那条路不能走。
      从暖房出梅园正门便用了整整一刻钟,走的是过湖心亭那条大路,穿过湖心亭前的空地,转过一座假山,进到竹林院墙下的廊子上,早有侍琴和抚笛两个小厮在那儿等着,看我过去,就支起灯笼在前引路。从角门进去直接到前屋廊下,当堂进去转到侧屋,哥哥已备好了吃食和酒饮。
      哥哥将我从荆刺背上接下来,再把我从斗篷和斗笠里剥出来,斗笠上已落满了雪,脱去斗篷时脖子里灌进了些雪,冷的我直哆嗦。哥哥笑着把我拎到炕上,当中燃着暖炉,又往我手中塞了个手炉。
      “晚膳可用过了?我只备了些糕点,你饿的话我命厨房再开火做菜。”
      我摇摇头,“下午吃了些还没饿呢,晚间吃些糕点也够了。”
      “那吃一轮酒?备的都是甜酒,到了子时累了再躺下说话。”
      我点点头,“好啊,如何吃?”
      “就我俩也没意思,侍琴,抚笛,红玉,荆刺,你们都过来。”红玉麻利的过来在我身旁坐定,侍琴和抚笛在哥哥紧劝慢劝下也过来坐了,荆刺哥哥没使唤动,我一个眼刀过去才劝过来了。
      我抱着手炉趴在桌上,“玩儿什么?”哥哥点了点我眉心的朱砂,想来是看她可爱,然后看着我的眼睛道,“划拳吆五喝六的,是军营中的糙老爷们儿干的,不能让这么可爱的小篱儿玩儿。吟诗接龙倒是合适,但他们几个怕都不会,小妹你呢?”
      我讪讪的笑了笑,想着文课上发的呆,只得轻轻的摇摇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暗自瘪瘪嘴想着还不如划拳呢。哥哥似安慰的摸了摸我的头,“那掷骰(tou)子吧,这个容易也轻快。”

      玩至半夜子时已过,一伙人红着脸却兴致不减,小小的屋子暖意融融。我靠在哥哥怀中歇酒,哥哥捧着我的脸问,“小妹,累了吗?”我摇摇头,冲哥哥笑了笑,哥哥也笑了,比平时看着笑的更真切。
      我突然想起了今天看到的父亲和兰筠,问哥哥,“哥哥,你爱过人吗”哥哥抱紧了我,“有啊,哥哥爱小妹。”我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不是,不是这种,是像父亲和兰筠那样。”哥哥怔住,随即笑了下,点了点我的鼻子,“不能直呼其名知不知道,这样不礼貌。”我执着地盯着他,语气更加坚定,“像父亲和兰子君那样。”红玉本来躺在我身边,闻言也爬起身来和我并排盯着哥哥。
      哥哥无奈的摇摇头,“你们两个啊。”说完便没声儿了,直到我以为他不跟我们说这事儿了,他才开口道,“我……我喜欢蔓儿,特别喜欢。”
      “是姐姐吗,她不是要嫁去中道国吗,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自从父亲战死,我搬来藩王府后就一直叫她姐姐,从没在她面前叫过她蔓儿,想来她也不会知道了。她十五岁时,上仪选了十位贵女出使中道国,回来之后她便对中道国三皇子念念不忘,我也没再提过这事儿,想来她是不会知道了。”哥哥出了一会儿神,继而看着我俩摊摊手道,“小鬼,我已经讲完了。”
      我看着哥哥眼中的悲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再拍拍他的头,笑道,“哥哥不怕,篱儿疼你。”红玉也爬过来,小心的亲了亲哥哥的嘴,哥哥怔了一下,旋即笑起来,拍了拍我俩的头,“两个小鬼。”红玉的酒更上头了,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自又躺下去歇酒了。

      我偎在哥哥身边问,“爱人的感觉怎样?”
      “好与不好只有自己知道,有的人相亲相爱,自然万分感人,有的人求而不得,令人悲叹。但爱自己所爱之人,与他人何关,而得与不得又有何惧。我爱蔓儿,无需他人知道,亦不曾后悔。篱儿长大有了相亲相爱的人就会知道。”
      我闷闷的想了一会儿,“可是……有人说我不能爱人,这又该如何?”
      “笑话,是人便能爱人。篱儿也不必因为孤单而苦恼,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只有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才会幸福。”哥哥见我又发起呆来,便命抚笛取来笛子,静静吹奏。
      这是首充满爱意的曲子,映着炉火,飞转的骰子也柔和起来,格外温暖。不知几时,我沉入梦乡,好像连梦也染上了粉色,这定是我今日穿的红渗入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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