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之地》苏渔之

4、初见端倪

　　李唯一被一声巨响吵醒。教室里空无一人。
　　他处变不惊地打开音乐，拎起球棒起身走到门边，突然，他握住门把手的停住了，门把维持着转了2/3的状态。
　　下一秒，他条件反射般地反锁了前后门，关掉音乐，手握球棒退到了离门最远的墙角里。
　　为什么会有声音。
　　李唯一害怕了。他努力回想着刚刚的声音，像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在一片寂静里格外突兀。他挪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一片寂静。
　　是人吗，是邢天吧？李唯一充满希望地想着，还是别的人，或者根本不是人。一开始疯狂地四处乱转渴望找到其他的人，而现在终于有了其他动静，李唯一只感到恐惧。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声音。
　　又一分钟，没有声音。
　　又一分钟……
　　又一分钟……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唯一的恐惧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强。他蹲坐在门边闭上眼睛，希望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吵闹的教室里。关闭了视觉，其他的感觉变得更加灵敏。如果是恐怖片里，此时李唯一一睁开眼就会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李唯一似乎闻到腐烂的水果味道。假的。他想。
　　李唯一似乎感到有气息喷到脸上。假的！他想。
　　李唯一似乎听到指甲刮擦地面的声音。假的！！他想。
　　李唯一似乎觉得鼻尖上有什么蹭过去，不！不是似乎！李唯一确确实实地感到了鼻尖的微痒，他吼叫着睁开眼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球棍，球棍撞到了书柜上的花瓶，花瓶应声落地，飞溅的细小碎片打在李唯一腿上，细微的痛感让他冷静下来。他定睛去看面前。
　　什么也没有。
　　没有看到白衣女人。
　　没有看到花瓶碎片。
　　没有看到桌椅。
　　什么也没有看到。
　　只有一片漆黑。
　　灯不知什么时候灭掉了，恐惧中的李唯一并没有察觉到微小的亮度变化。借着门缝漏进来的一点光，他确认了屋子里的安全。安全两个字让李唯一突然苦笑了，在这种地方要谈何安全。冷静下来的李唯一轻而易举地发现。鼻尖上蹭过的，只是汗珠。而他的校服t恤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浑身正冒出热烘烘的汗的味道，但他只感到寒冷。
　　漆黑的屋里，恢复理智的李唯一简单分析了一下情况，屋里的灯没有了，这里并非绝对安全。况且即便外面真的有什么，经过刚才的一通闹腾，“它”应该也早报吸引过来了。现在的唯一出路是离开这间教室，寻找下一个避难点。
　　确定了下一步行动之后，李唯一的恐惧反而减轻了，他再次确认了楼道里没有声音，握紧球棒打开了门锁。
　　咔哒。
　　门锁的声响在一片寂静中格外突兀，走廊的光线随着门的打开拥了进来，短暂的适应后，李唯一看清了楼道的全貌。
　　这不是学校。
　　准确地说，这不是李唯一的学校。
　　李唯一在一个老旧的走廊里，墙皮有些剥落。靠教室一侧墙壁上贴着一些学生的习字和画作，靠窗一侧挂了一些名人的黑白照片，照片下写着一些励志的名言。已故的科学家们似笑非笑地看着慌张的李唯一。李唯一回头看了看教室门前的牌子，不是熟悉的高一2班，而是一年级1班。看来这是一所小学。
　　李唯一从窗户往外看，依旧是黑沉沉的天色，唯一不同的是，一轮满月大的出奇，大到李唯一似乎能看清月亮上的环形山脉，大到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李唯一努力不去看这轮令人心慌的满月，他像向窗外观察了一下这所学校的结构。学校里有三座楼房，呈凹字型分布，中间是一个不大的操场。自己所在的是东边的一座。三座楼房有连廊相连。李唯一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迷迷糊糊中听到的声音，似乎是从中间的主楼那边传来的。
　　握紧手中的球棒，李唯一作死地决定去一探究竟。
　　李唯一小心地贴着靠窗的一侧的墙壁走着，尽管除了自己待过的那间，所有的教室都是上锁的，李唯一绝望地期盼这些教室不是从内反锁的。那些教室里亮着灯，李唯一借着教室里光亮行走，和这些上锁的教室保持着安全距离。
　　连廊在三楼，李唯一走到二楼楼梯的转角处，这里没有灯，望着黑洞洞的楼梯口，李唯一退却了。久违地，他突然想哭。一种掺杂着无助、绝望与恐惧的情绪漫了上来，几乎把他淹没。李唯一紧紧靠着让他感到安全的墙壁，觉得楼梯在无限拉长。他退缩了，李唯一现在只想跑回一开始的教室里，反锁上门，等待回家。
　　他调转身子想往回走，可只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从自己刚刚所在的教室开始，走廊里教室的灯正缓慢却不可逆地一路灭过来！
　　走廊的黑暗仿佛一个巨大生物的影子，正慢慢移向猎物李唯一。
　　李唯一别无选择。
　　他背靠墙壁，侧身上楼，球棍直直地指向前面。恐惧使他呼吸困难，他艰难地呼吸着，尽可能快地向上移动。
　　二楼和三楼中间的楼梯转角是最黑的地方，李唯一只能勉强看到楼梯轮廓。突然，他一脚踩进了什么里，有东西漫过了脚面。李唯一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向前也不敢后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流向了脚面，他下意识地觉得脚面刺痛，又觉得脚面奇痒。
　　李唯一几乎发狂地大叫着奔下楼去，兜里突然传来卡农的旋律。
　　不知道为什么，手机开始播放卡农。
　　李唯一本该觉得诡异，可这音乐意外地让他冷静下来，他的三魂六魄被这音乐声一一拉回体内。
　　满地的东西，似乎是纸团，李唯一用球棍扫了一下，果然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这里太黑，不知道纸团是什么内容，李唯一随手捡了两三个纸团胡乱塞在兜里，然后继续往上走。
　　三楼安安静静。
　　其实各处都安安静静。
　　三楼的灯都好好地亮着，李唯一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连廊正对着楼梯，他稍微平静了一些，穿过连廊走向主楼。
　　主楼似乎是音乐教室和美术教室的所在地。主楼两侧各有带栏杆的走廊，中间是一个天井，房顶用半透光的材料做成，很多学校都是这种构造，半透光屋顶便于室内采光，贯穿一楼到四楼的共享空间使整栋建筑显得通透了不少。主楼的灯光很暗，李唯一不敢轻举妄动。他四下打量了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似乎除了一开始的一声巨响，什么都没有改变，还是那个死水一般的世界。
　　李唯一环视完三楼，探身出栏杆往楼下看，一楼二楼都没什么怪异的地方，李唯一又抬头向上，四楼似乎也没什么要太在意的。
　　等等，那是什么。
　　顺着视线向上，李唯一看到半透光的屋顶上似乎有一个黑影。
　　李唯一一边努力观察着黑影的轮廓，突然，他觉得黑影仿佛动了一下。太多次的草木皆兵让李唯一不再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相信也宁愿相信自己只是看错了。
　　他紧紧地盯着那团黑影。
　　又动了一下。
　　李唯一这次确定了，与其说那团黑影是在动，倒不如说，是在爬？！
　　那团模糊的黑影逐渐展开，手脚的轮廓清晰了起来，是一个人！那个人在手脚并用地爬动，身后拖出了一条。
　　血迹。
　　李唯一终于支撑不住了，熟悉的恶寒袭来，他昏了过去。

　　李唯一醒来的时候，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出去？！
　　李唯一惊恐地想。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操场方向传来的嬉闹声，以及照在身上的暖暖的阳光。李唯一看看表，现在大概是体育课。他重新趴下，放松之后，一股饥饿感突然袭来。李唯一想起口袋里有苏平常早上硬塞进去的德芙。他伸手去掏，手指触到了什么东西。他拿出来，是三个纸团。
　　从“那边”带回来的纸团。
　　李唯一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打开它们。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打开了其中一个。
　　似乎是小学生用毛笔蘸了红色颜料写的。
　　“郭君柏”
　　李唯一有点失望，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名字，搞不好只是小学生班长选举的选票而已。
　　他打开第二个纸团。
　　“田嘉凝”
　　又是红笔写的人名。
　　那一地的纸团都是人名？李唯一想，这算什么。这样想着，他还是打开了第三个纸团，。
　　李唯一僵住了。
　　阳光照在身上，操场熙熙攘攘，李唯一觉得很冷。
　　教室的门被人大力撞开了，苏平常举着一瓶橙汁冲进来！“唯一唯一！我买冰橙汁了…”看到举着一张纸条愣神的李唯一，苏平常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你怎么了？”
　　李唯一机械地应声回过头，在那一瞬间苏平常看到了一张因恐惧而惨白的脸，但那张脸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李唯一一贯的宠辱不惊的神色。李唯一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纸揉成团塞进桌兜，拎过苏平常手中的橙汁。“吵死了你，走吧，医务室。”
　　李唯一自顾自地走向门口，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苏平常迅速地将他塞进桌兜的纸团掏出来握在手里。
　　“走啊？”李唯一回头催促苏平常。
　　“哎，来咯~”苏平常用一贯的甜腻语调答应着跟上，一边偷偷展开手里的纸团。
　　苏平常眉毛皱了起来。
　　红色墨水，软笔字体，歪歪斜斜地写着三个大字：
　　李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