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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红云 ...

  •   清晨,莫照书端着药敲开了朝影疏的房门。

      朝影疏睡眼朦胧地打开房门,苍白的脸上被枕头压出了红痕,莫照书见状趁机溜进了屋,他将碗放在了桌子上,搓了搓烫的艳红的指尖,催促道:“趁热喝了吧,这次应该不苦了。”

      朝影疏抻了一个懒腰,趴在桌子上发了一会呆才清醒了过来,“什么啊?又是药啊?”

      莫照书将一处物品压到了茶盘底下,他随口解释说,“这次没别的了,就是单纯的补气血,不苦。”说完,他拿出两块糖放在了桌子上。

      朝影疏苦大仇深地喝了一整碗,迅速将糖塞到了嘴里,“是药都是苦的,哪里有不苦的?”

      莫照书笑了笑没有说话,摸了块糖果塞进了嘴里。

      朝影疏有些困惑地看着莫照书,虽然前世莫照书也是对她照顾有加,但是从未有做过出格之事,更别说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爱意,重活一世朝影疏觉得她跟莫照书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而且出奇的离经叛道,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朝影疏对情爱之事向来迟钝,也并不是很理解,那些狂热又铺天盖地般如同烈酒一般淳烈的感情袭来时,她下意识地只想逃避。毕竟朝影疏怕自己陷进去之后,出不来。

      如此以来,前世的时光里朝影疏并没有觉得她与江衍之间有什么不妥,或是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和想法,现在想想可谓兼具了清者自清,当局者迷,自欺欺人的迷惑本质。

      朝影疏从小就是被当做御影培养,除了杀人的招式,没人告诉她别的事情应该怎样去做,她摸索着把命给丢了,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但是朝影疏依旧不懂应该怎样去做,羁绊太多,她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委婉的拒绝,她也不想若以后真的重蹈覆辙,莫照书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想得面面俱到,行为上倒是畏手畏脚了。

      莫照书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语气揶揄,“大清早发什么呆啊,不就是吃了你一块糖嘛,还是说你被本公子英俊的面容迷住了?”

      朝影疏一巴掌拍下莫照书的手,“大清早的做白日梦呢?”

      莫照书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挑起了朝影疏扔在桌子上破旧的发带,“今日腊月二十九了,我带你上街买条新的吧,你这条都用旧了。”

      朝影疏顺手拿起梳子将长发梳了起来,拿过了莫照书手里的发带,“总归还没断,能用。”

      莫照书说,“左右不过几个铜板的钱,李稜今日还说带我们去街上逛逛呢,临近年关,他把望乡城有多热闹吹成了一朵花,不妨我们就跟他去看看呗。”

      朝影疏说,“不去找洛神医了吗?”

      “找也要上街找啊,在屋子里怎么找?神医会自己找上门来吗?”说完,莫照书便推着朝影疏出了门。

      朝影疏转过身,抬头看着莫照书,神情坚定,“等等,莫照书,你不能,也不可以这个样子。”

      莫照书讪笑,“怎么了?”

      朝影疏说,“喜欢一个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人,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

      莫照书笑得更灿烂了,“那你就回应我一下呗,我这个人虽然没有那么好,但是也不烂,肯定不比你心里的那个人差。”

      朝影疏蹙眉,她的思绪有些乱,“我心里没有那个人,你不要再胡乱比较了。”

      莫照书伸手揉了揉朝影疏的发顶,“你说你有想做的事情,但是这跟回应我似乎没有任何的冲突,你若是不讨厌我,施舍我点回应也无妨吧。好了,李稜该急死了。”

      朝影疏还不等继续劝导些什么,莫照书便拉着她出了门。

      三人看似兴致昂扬地出了门,其实只有李稜和莫照书两个人而已,朝影疏则是呆着个脸跟在他们后面,李稜发誓要带他们两个吃遍整个望乡城。

      虽然南海面上的暖风还未曾吹到北凉,但人们高涨的热情驱散了年关所携带的寒气,大街小巷摊车无数,到处都充斥着叫卖声,以及面食掀开笼屉之后冲天而起的香甜热气。

      莫照书在一个女子发饰的摊车前停了下来,摊主是位二十岁出头的少妇人,热情地跟莫照书介绍着自己卖的东西。

      李稜满嘴塞满了酥肉丸子,他凑过来挑挑拣拣选了一根象牙雕刻成桂花枝儿的簪子,他奋力咽下嘴里的东西,笑着说,“姐姐,这个簪子多少钱?”

      “李小公子呀,今年这么早回来了?”少妇人笑呵呵地继续说,“这个簪子要送哪家姑娘啊,你给我五文钱便好。”

      “这簪子合我眼缘,提早买上以后送心上人,谢谢姐姐。”李稜付了钱,捅了捅莫照书,“还没挑好啊,不是说要买发带吗?”

      莫照书挑挑拣拣了一炷香后才扯了一条暗红色的发带出来,满意地说,“就这条了。”

      李稜夸赞道:“这条好看,还坠着珠子呢。”

      莫照书付了钱便跟李稜去寻朝影疏,他将发带小心谨慎地收在怀中。

      此时,长街的尽头不知道是谁家的马发了疯,电闪雷鸣般地狂奔而来,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惊呼,迅速向两侧聚了过去,空出中间的道路给那只看似受了惊的马。

      朝影疏此时正蹲在一处偏僻的摊子前看着竹笼里的白兔。

      一个五岁大点的小孩突然从人群中被挤了出来,疯马逼近,却没有人顾得上拉这个孩子一把,孩子的母亲在人群中被挤得无法动弹,只能发出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哀嚎。

      突然,一朵红色的云彩从人群中蹿了出来,她迅速抱起地上的小孩便往一旁滚去,刚好撞到了起身的朝影疏。

      朝影疏迅速侧身站稳,顺手拉了一把将要摔到在地上的红色云彩。

      孟归雁笑靥如花,她笨拙地抱拳,“多谢这位女侠出手相助。”说完,她开始矮身安慰着哭闹不止的小孩。

      骑马之人一把勒住了缰绳,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两个人,“多有得罪,还请担待。不知二位姑娘可知晓龙门镖局在哪?”

      朝影疏闻声抬头,立刻震惊在了原地,这面若冰霜之人她虽然不熟悉,但是这阴厉的眼神她前世见过太多次了,而且印象极其的深刻,林秋砚此时应该已经是风朔太后身边的红人了,不知出现这大胤北凉的境内有何目的。

      李稜蹿了过来,见朝影疏没事后才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你怎么骑马的啊?!”

      林秋砚并没有去搭理李稜,而是将目光扫到了他身后的莫照书身上,他怔愣了片刻,露出了一个玩味十足的笑容,“别来无恙啊,你怎么成这幅鬼样子了?”

      莫照书有些神情复杂地看着林秋砚。

      李稜奇怪地看了看两人,“莫公子,你们认识啊?”

      “岂止是认识啊,简直就是非常熟。”林秋砚冷冷地嗤笑一声,“有空找你聚,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小孩的母亲冲了过来,后怕地将孩子抱在了怀中,不住地向周围人道谢,客气过一番后妇人抱着受惊过度的小孩离开了。

      孟归雁摘下了红云般的面巾,笑着说,“在下孟归雁,还不知女侠大名。”

      朝影疏说,“你太客气了,只不过是扶了你一下而已。”

      “阿妹,你还好吧。”说着,一个少年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孟归雁笑着摇了摇头,“哥哥,我没事。”说完,她偏头看了看从方才便一直沉默不语的莫照书,不经意之间露出了一丝小女孩的娇羞,她开口说,“这位公子,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孟归凡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解地说,“阿妹?”

      孟归雁俏皮地冲哥哥一笑,继续问莫照书说,“我还想知道公子家住何方,元日那天有没有兴趣一起放鞭炮?或者说十五有没有兴趣一起放河灯?”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懂得隐藏爱意,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的感情满溢而热烈。

      莫照书显然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他随意地抬手施礼,“多谢小姐厚爱,莫某家中已有妻室。”

      孟归雁面色一愣,神色黯然了下来,随即她笑着说,“没关系,初五听说望乡城内会举办骑射比赛,不知道莫公子会不会来?”

      李稜及时出来打圆场,“这位孟小姐,我们是暂时落脚于望乡城的,初五那日若是能去便去,但是还请孟小姐不要抱太大期望。”

      孟归雁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说完,她便与孟归凡离开了。

      孟归凡有些不解地说,“阿妹你这是做什么?”

      孟归雁丝毫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在咱们草原上喜欢谁都是直接跟他说的,我今日不过是见莫公子生的好看,想跟他交个朋友而已,再说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莫公子可是有家室的人呢。”

      李稜一拳打在了莫照书的肩膀上,揶揄道:“真是臭不要脸,你何时娶妻了?你可别毁人家朝姑娘的清白。”

      莫照书说,“我何时毁她清白了?”

      李稜说,“那你的妻室呢?”

      莫照书自暴自弃地说,“当然是骗她的啊。”

      李稜一脸嫌弃地说,“欺骗人家小姑娘的真心,你有没有良心啊。”

      莫照书从袖子中取了一支发簪出来,文绉绉地说,“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于人【注1】。桂花样貌,莫非李公子想把嫦娥赠于人的桂花枝子还回去?”

      李稜一愣,迅速翻找起怀里那根象牙簪子,无果后迅速扑向了莫照书,“你这个小混蛋,居然偷我的东西,还编排我!”

      莫照书轻松地躲开了李稜各种刁钻的抢夺,笑着说,“让我猜猜这簪子是要送给谁的。”

      李稜一愣,脸突然红了,他愤愤地别过了头,“要你管!还给我!”

      莫照书见状,将簪子还给了李稜,“不是吧,这么没出息?”

      李稜说,“闭嘴!今天是带你们出来逛的,不是谈论我有没有出息的,你个臭不要脸的人。”

      朝影疏跟着他们像无头苍蝇一般逛了一天,天色擦黑时才回到了房间,她本以为能松一口气,房间里不寻常的气息流动却让朝影疏警惕了起来,她缓慢地关上房门,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她的手慢慢地按到了青影的刀柄上。

      有人在床前翻找着什么,听见房门有响动预备破窗而逃,身影迅速。

      青影出鞘拦住了来者的去路,朝影疏一掌拍在了他的左肩上,震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一个小姑娘而已。”

      黑衣人运气,劈掌上前,身形步伐诡异,三两下便卸了朝影疏手中的青影。

      朝影疏避开黑衣人的一掌,这身法与她那日在林间见得碧月山庄的杀手极其的相似,走得每一步都像是特定的一般,李碧月既然要抢夺烈风,就没有必要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你是谁?”

      黑衣人不答,不断变幻着招式向朝影疏袭来。

      朝影疏迅速后退,思索着方才交手的记忆,学着黑衣人的招式朝他袭了过去,对方内力雄厚,若是前世的她尚可一战,今时今日她只有投机取巧的份。

      黑衣人双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掌势一变,掌风擦过一旁的椅子,迅速化成齑粉。

      朝影疏面色一惊,心有退意。

      黑衣人并没有杀人之心,见朝影疏后退便迅速破窗而逃。

      朝影疏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现在追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她捏起了一旁的齑粉查看了片刻,江湖上会这种阴毒掌法的并不多,多集聚于西域的/邪/教,它与天蚕掌又有所不同。假若李碧月跟西域/邪/教扯上了关系,那么她表面上是在抢夺烈风,背地里做的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朝影疏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迅速走至床前,她昨夜休息时放在枕头下的御影牌不见了。一阵凉意瞬间蹿了上来,朝影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思索了片刻,还是收起了青影决定追上去,她总要知道一些皮毛才不会显得特别的被动,至少要将御影牌夺回来,就算夺不回来也不能落在不明不白的人手里。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热闹也随着天色的落幕四散而去,周围影子多又杂乱,早就没有了黑衣人的身影,寒风呼啸而来,朝影疏静静地站在屋顶上,她将赭红色的头巾重新带上,掩住了不断灌入寒风的口鼻。

      黑衣人似乎就是想引朝影疏去某个地方,他突然从暗处蹿了出来,运掌劈了过来。

      朝影疏迅速闪身躲过,抽刀便砍了过去,黑衣人见引起了朝影疏的注意,便迅速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朝影疏紧随其后。

      黑衣人进了龙门镖局的后院,朝影疏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进去之后她便有些后悔,龙门镖局的后院大的有些离谱,也不知道是受哪位高人指点,房屋树木排列看似毫无规律,实则是根据五行八卦排列设计。

      但是朝影疏并不懂这些,她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胡乱蹿行了一段时间,完全丢失了黑衣人的踪迹。

      夜深了,雾也渐渐浓了起来,方向更加难以辨别起来。

      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朝影疏迅速躲进一处角落里贴墙而行,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

      “头儿,都安排好了。”

      “办的不错,都回去休息吧。”

      有人将灯笼交给了那个所谓的头儿,随后便传来了几声门的吱呀声,想必是都回房间了。

      朝影疏顺着烛光摸了过去,跟提着灯笼的人左转右走地来到了一处空地上,她抬头看了看星空,估摸着应该是龙门镖局的西北方向。

      提灯笼的人在墙上摸索了几下,一阵机关发动的声音从地底传了上来,地面下陷,一处通往地底的石阶露了出来,提灯笼的人左右看了看便顺着石阶走了下去,下陷的地面在他的身后缓缓地合了上来。

      朝影疏正准备前去开机关,一支冰凉的匕首隔着薄薄的头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仿佛她只要一动,那支匕首就会毫不留情地刮开她的喉管。

      “别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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