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我再好好过》白羊座张文君

4、一人镇

　　韩振藩绕过收费站，躲过检查站，却没能逃过酒精检测。不过，幸运的是，他没有驾照，因为它骑的是一辆自行车，更幸运的是，就算没有驾照，哪怕开的是汽车，大不了扣十二分，罚一点点小款。对大款们来说，驾照和罚款都是无足轻重的，当然，对小老百姓来说，那些东西其实也未必有多少重量。和谐社会您麽能出现不和谐的音符呢，政府替老百姓考虑得很是周全，非常人性化。感谢我们的政府。
　　韩振藩的母亲在做月子的时候，他父亲韩福德正一遍遍地回味着自己少年时的偶像李小龙的影片，当他母亲快要临盆之际，他父亲正翻潜李小龙的传记，第一次知道李小龙的乳名叫细风，真名叫李振落。所以，他父亲当下决定，如果生个女儿就叫细凤，生个儿子就叫振藩。韩振藩就是这麽来的。

　　韩振藩交完罚款，推着他那辆破捷安特往高速方向行进。前车轮钢圈已经分崩离析，像来讲，那叫啥子选择恐惧症。去。韩振藩推着车不到三分钟，他停顿了一下，想了半的，当初不应该买脏车，不该上厕所，被车裂，后车轮好点，就是少了个气门芯。不过，这也怪韩振器自己，他干吗要买这辆脏车
　　呢，当然，是因为便宜，他干吗要半路上厕所，不带着车一起进去呢，当然，是因为带不进憋死总比累死强。他是那种典型的双鱼座男人，做事犹豫不绝，□□阴情圆缺。按专业术语
　　活，等一切都忙完，或许她会抽空想到他的儿子，怎麽还不回来吃饭，那堆剩饭不吃掉该多在线。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今天也比清官还要稀少。韩振藩停下车，抬头望了一眼 天空，一副落寞的神情。他想起他的父亲，这时候他应该会想起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儿子吧，不为血缘，只因为他拿了他的赌金。他又想到他的母亲，这时候她应该在忙家务事，累死累这个夜晚天空像处女的眼哞一般清激，唯一不够的是月亮夜总会的头牌嫦娥小姐今天不
　　浪费啊。从小到大，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他比拉登还要孤独。

　　时准备为一时的愚蠢买单。

　　了很多，唯一被他忽略的是，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恐怕连旅店都未必会有。
　　前方亮起灯光，忽明忽暗。他兴奋到两眼冒光朝它奔去，凑近了看，只是几只不起眼的荧火虫。这个夏天透着夏天该有和不该有的一切气息。韩振藩一心一意朝前赶路，全然不顾两边悦耳的虫鸣和蛙叫。

　　一阵惨叫传来，伴随着青蛙的呱呱声，又有贩子在拿电网捕蛙，但是自己被电。韩振藩眼里露出同情，往惨叫方向望去，原来还不只一个人，是团伙作案。他呸了一声，道，活该，电死这帮撬边墨子。

　　韩振幕这个人看问题从来不求全，差不多就行。他的脑子里从来没有完美的概念。比如他喜欢一个清纯的姑娘，只要这姑娘和他在一起时清纯，她就是完美的，哪怕郑姑娘天天和男人上床，只要不技他知道，在他的意识里，她永远都是个清纯的姑娘。只要一点点，韩振落觉得，这样自己就能开心一点。

　　他的这个差不多特性又再次表现出来，骂了三句，就歇逼。他告诉自己，要赶路，不可恋
　　骂。

　　他要去一个从报纸上看到的地方，那里将是他理想的安息之地。它叫啥名字，已经忘记。韩振落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随身总是携带着地图和指南针。他知道要去的地方在南边。那里只有一座小镇，六座建筑，一个居民。他要去那里见那个人，并想办法留下来，再也不回
　　来。

　　韩振藩推着捷安特心事重重往前走。他像李小龙一样擦了一下鼻孔，不料鼻屎给弄了出来。韩振落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挤出一摊黄色的固体，往牛仔裤上蹭。然后他想到那个他要去的地方，海拔两千多米，再然后他想到那个在那里唯一的居民，韩振落不由地对他肃然起敬，他一定是个强壮的人，只有强壮的人才能活下来，他是那里的国王，只有强壮的人才能当国
　　王。

　　韩振落反观自身，还是认为自己不够强壮。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是他的偶像李小龙在《死亡

　　身材更接近(龙争虎斗里的李小龙。他是那麽喜欢他，从前在家的时候，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dvd放他的碟片，随着他的怒吼练双截棍。说到双截棍，他已经能够很好地平衡不象刚练的时候，怎麽看都是在自残，身上一片淤青，骨头疼得恨不得说话，历数他身上的伤痕，很像人骨拼图。出于对偶像的崇拜和防身的意识，韩振落带了一根自己最细的双截棍。
　　韩振落想练出三角肌，他认为身材是男人力量最好的展示区。一如所有这类小说描写，他没能练出来，甚至腹肌和肱二头肌也在他颓废的状态下日渐疲软。他觉得自己血糖低，于是吃麦片，又觉得自己不够男人，于是开始醒酒。两个月时间，他的体重增加了大约十公斤。直到有一天，他照镜子，吓一既，再这样下去肯定成洪金宝。他花掉一个多月时间又饮复到从前的身材。迷茫的时代，这些都是要付出的代价。
　　正如所有这类小说的描写，韩振藩的预废生活都是为了一个他不爱的姑娘。
　　韩振幕如作者想要他做的那样想起了那个姑娘。她叫江娟，比他小三岁。他们在一起工作了两个多月。
　　作者实在不知该写什麽，于是韩振落望着天空，星星依然稀少。他觉得自己更孤独了。

　　抱紧她，和她在一起，生三个女儿。
　　他想做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过着百年不孤独的生活。

　　韩报落实在太疲意，健了一口气，放下推了很久的捷安特。车和行李一起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他坐了下来，屁股凉飕飕的，站起身，原来是坐在了泥水里。他费劲地打开行李包，借四而八方的萤火虫带来的微弱光线，寻找那张介纽那个理想港湾的报纸。他终于找到了那张《现代快报》，叹口气，耐心地读起来。
　　由于位于山区，夏季气候凉爽，唐蒙斯说，每年夏季平均每天有大约一千名游客经过
　　小镇。

　　唐蒙斯一人经营着包括加油站和便利店的“自由商店”。店里货品齐全，报纸杂志，饮料

　　和服装等生活日用品应有尽有。

　　游客们问的第一个问题都是:你就是这里唯一的居民

　　唐蒙斯说，一天跟不同的人讲话十小时后，我为能回家感到高兴，在家里，我能享受安宁。

　　他还说，闭店后，方圆几英里之内只有我一个人，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韩振藩盯着报纸上不太清晰的唐蒙斯，他是那样健壮，他是那座小镇里的国王。蜻蜓落在

　　闭上双眼，提起下巴，呆呆地思考问题。
　　青蛙在继续和捕食者玩死亡游戏，萤火虫依然为路人照明。

　　当回事，扛着一小粒肉圆，往回家的方向奔去。韩振藩看着看着，居然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韩振藩和蚂蚁作比较，顿时觉得自己无比高大。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张旧cd放进带来的索尼移动电视里。今夜无眠。
　　科恩兄弟的老歌《老无所依》，由右小诅咒翻译成中文演唱，确实是终极匹配。韩振藩跟着旋律哼唱起来，并不动听。青蛙的叫声更加惨烈，捕蛙人似乎恨透了

　　。韩振藩不再唱了，坐起身，双手托着下巴，盯着歌词发呆。
　　原唱:科恩兄弟翻唱:右小诅咒
　　歌名:老无所依
　　当我老时谁和我一起倒带

　　回首头颅身躯不在一块
　　热血青春肆意挥霍的年代
　　这个世界你我都无奈
　　被腐蚀了成为无辜的魂灵
　　竖碑的是那些无良鼠辈
　　生而活下我们都没错
　　活着下作就是你的过
　　主人奴才其实都是一样
　　(和谐社会)奴才富有主人穷得响丁当
　　当我老时无人依靠
　　养一条狗或喝毒药
　　当你老时孤枕难眠
　　自挖双眼还是猛吸一口烟

　　有什麽理由喜欢他，可偏偏就是喜欢，他唱歌的味不错，歌词尤其好，反正和他的长相唱功韩振藩和右小诅咒比较，顿时觉得自己唱得很好。至少调跑得要比他少。他不清楚自己
　　无关。他在芒果卫视的一档节目《零点锋云》里见过右小诅咒，还听说他曾经因为衣衫破烂被抓进局子里。韩振藩想到，他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就喜欢这样的家伙，他是独特的，我喜
　　欢独特的一切。

　　拜的人都死得早他在几个月前崇拜上拉登，因为他有不寻常的经历。美国佬十年也没能抓韩振藩崇拜的人都是有不寻常经历或才能的。但是有一点他至今想不明白，为什麽他崇
　　住他。可是，他离开家时，看最后一次电视，他们却都在报道拉登被无人机炸死的噩耗。
　　后方隐约有发动机的轰鸣，韩振藩机警地探头看过去。
　　一个穿着遇退的中年男人骑着一辆旧款马自达朝韩振藩驶来。他踩下踏板，伸出油腻的脏手，问道，年轻人，需要帮忙吗顺路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韩振落当然需要帮忙，但是他警觉地说，我们不顺路。
　　中年男人爽朗地笑道，你还不知道我要去哪，怎麽知道就一定不顺路韩振器不客气地说，我要去一个能带来宁静的地方。

　　中年男人维续笑道，奥，你要去北京八宝山，那儿可是够宁静的。韩振落懒得理睬，问他，你要去哪里
　　中年男人回答，不知道它的名字啊，在报纸上看到的，听说那里只有一个人。韩振落脱口而出，道，莫非你要去一人镇
　　中年男人一脸惊喜地，你知道那里韩振藩支吾道，没去过。
　　中年男人失望地向韩振落挥手告别，道，听说那里能带来安宁，希望能在那儿看到你。年轻人，花花世界是不能久留的，我知道你肯定喜欢大城市，但是不一定人多就不孤独，孤不孤独和人多少没有直接关系。我必须要启程了，朋友，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和我一
　　样，渴想自由的天地。

　　随后，中年男人的马自达绝尘而去。

　　韩振落看着中年男人离开时的背影，灵魂出窍半天。待回过神来，收拾好机子，抬起倒在一旁的捷安特。车身沾上了泥巴和青草，透着芬芳。韩振落已经看到，并不擦拭，他再次抬头望向天空，星星比从前更加稀少。天快要亮，必须立刻上路，不能再耽搁，已经有人走在他的前面，后方会不会还有人，他不知道。

　　韩振藩推着捷安特义无返顾地往前走。

　　前方出现一块牌子绕着棍子，韩振落慢慢地朝它走去，发现原来是路牌。牌子上写着“-人镇”“人口1”和海拔8000英尺的字样。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一人镇。

　　韩振落看到海拔 8000 英尺时还是吓了一跳，他依稀记得报纸上唐蒙斯说过，冬天这里的风速经常达到每小时 70 英里(113 公里)，风寒指数达零下20 摄氏度。韩振游反观自己不太结实的肌肉(鸡肉)，信心锐减，他再次想到，只有强壮的人才能在这里生存。

　　韩振落开始对自己能否适应这里产生怀疑。这里是他向往的生活，有他想要的大部分东西。唐蒙斯一个人享受着这种慢节奏的生活，已经很多年过去，他不需要帮手，他是最强壮的，他能够接纳一个陌生人吗韩振藩知道唐蒙斯已经养了马猫和狗，而它们都是每一个在大城市里生活的人所向往的。韩振藩像吸血鬼渴望人血一样渴望过上和唐蒙斯一样逍遥自在的田园生活。
　　韩报落感慨道，我终于见到你了，中国面积最小人口最少的镇。

　　韩报藩暗自思量，他需要我和他说话，而我需要这里。
　　韩振藩异常地兴奋。他记得这里有六座建筑，分别是“自山商店”“低低低加油站”“国王台球室”“死亡书店”“巨龙健身房”“杰克逊音像店”。他想做这里的国王。

　　韩振潘放下他的捷安特自行车和沉重的行李，瘫坐在路牌旁。他需要休息，好调整到最佳状态，来迎接新的一天。他已经赶了几天的路，长路漫漫，经历了太多风霜。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池塘先洗个澡，洗尽铅华，等明日一大早去见唐蒙斯时，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不是把他熏倒。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先找到江娟，把她也带到一人镇，以后生三个女儿，过幸福的生活。

　　当然这些都是不可能的，至于为什麽，我懒得去构思。
　　韩振藩打开背包，拿出不久前放进去的索尼移动电视，插入右小诅咒的歌。四周再次听到肯蛙蜻蜓们的抗议声。已经有成百上千只青蛙被抓住，韩振藩往蛙鸣的方向望去，灯光闪烁，一派祥和。他不说话，一直盯着他们看。不到一分钟，他回过神来，继续听歌，右小诅咒的《好姑娘》。

　　韩报藩暗自思量，他需要我和他说话，而我需要这里。
　　韩振藩异常地兴奋。他记得这里有六座建筑，分别是“自山商店”“低低低加油站”“国王台球室”“死亡书店”“巨龙健身房”“杰克逊音像店”。他想做这里的国王。

　　韩振潘放下他的捷安特自行车和沉重的行李，瘫坐在路牌旁。他需要休息，好调整到最佳状态，来迎接新的一天。他已经赶了几天的路，长路漫漫，经历了太多风霜。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池塘先洗个澡，洗尽铅华，等明日一大早去见唐蒙斯时，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不是把他熏倒。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先找到江娟，把她也带到一人镇，以后生三个女儿，过幸福的生活。

　　当然这些都是不可能的，至于为什麽，我懒得去构思。
　　韩振藩打开背包，拿出不久前放进去的索尼移动电视，插入右小诅咒的歌。四周再次听到肯蛙蜻蜓们的抗议声。已经有成百上千只青蛙被抓住，韩振藩往蛙鸣的方向望去，灯光闪烁，一派祥和。他不说话，一直盯着他们看。不到一分钟，他回过神来，继续听歌，右小诅咒的《好姑娘》。

　　特报落当然也想到了自己的好姑娘。她是个好姑娘，无法形容她的好。反正好到离开了韩
　　振落。
　　这都是他的错。韩振藩唯一一次没有平衡好双截棍，造成他的离开。他在那家店睡眠质量一直很差。从前他晚上有电影看，大概十二点多睡觉，自从弟弟的房间安上数字电视，他就再也不能享受电影大餐，每天准时十二点之前睡觉。生活别提多规律。但是代价就是，睡得早，起得更早。那个倒霉催的早上，他带着心爱的双截棍和往常一样到店里上班。右眼皮并没有跳。一开始他还穿着衣服，照着镜子练，后来见四周没人干脆脱下衣服练。鸡肉身材在玻璃镜前显现。他当时因为没睡好，还是迷糊的，练到兴奋时，双截棍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正中靶心。玻璃由靶心处向四周扩散，像当年红军先占领农村再包围城市一样。韩振藩再次想起时，还是有一些胸闷。

　　然而真正促使韩振藩离开熟悉的地方到一人镇的是他朋友的话。他们偶尔联系，在他被开除后的某一天，他发邮件来，他回来了。韩振藩应邀到他家和他会晤。他们好久不见，并没有沉默。说了几句废话便要出门，出去透透气，顺便温顾一下熟悉的环境，再顺便到从前的学校逛一圈，看看有啥变化。最后他们在天桥上坐下来，他的朋友一边抽着烟一边讲述自己在厂里的传奇经历。韩振藩一夜没说多少话，大多是附和。他的朋友问他交女朋友没，他说没有，交了一定请他吃饭，庆祝。他的朋友站起身，望着远方，落寞地说，我想离开那里，等我找到其它工作的时候。他问他为什麽，他的朋友简洁地回答，在那里做事很轻松，可我什麽都学不到。他问你以后要去哪里，他的朋友拿出一张《现代快报》，指着唐蒙斯的照片，说，或许去见这个人。
　　他的朋友或许就在那里。韩振藩关掉音乐，将索尼移动电视重新放进背包。他站起身，扶起他的捷安特，背上背包，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沿着路牌指示的方向前进。

　　韩振落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像年轻时的登哥。这一类人从来不考虑现实因素，认为自己知道的就是一切，不知道的一切便当它不存在。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由理想转问了幻想。幻想终将破灭。
　　韩振落已经身在一人镇，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麽。他想成为这里的国王，和未来的前国王唐蒙斯一起生活，他还会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生三个女儿。

　　为什麼都是女儿，按韩振藩的解释是，男人都是敌人，女人都是情人。如果生儿子，感觉是在和自己抢女人。所以，为了保险，生女儿比较好。

　　韩报落用佘光中的光线扫射了一下这个他梦寐以求的地方。非常理想。他不知不觉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道路，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再见。他拾头看着天空，嫦娥小姐依旧出门未归，星星依旧少得可怜。

　　靖挺晨起低飞，青蛙挣扎哀号。萤火虫似乎是一人镇的导游，指引着游人前进。它一直飞在养振落的车头前，充当照明的路灯。韩振落看了它一眼，没有驱赶的意思。

　　前方出现一道分界线，过了那里，一人镇就真的到了。

　　韩振藩伸出一只空闲的手，朝萤火虫摸去。萤火虫机智地跑开。

　　韩振藩叹口气，定睛注视着那道分界线。

　　韩振藩在心里默默地发誓:我要成为这里的国王。

　　韩振落笃呜呜地认为:我就是这里的国王。

　　我就是这里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