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遇见水》墨色珍珠

9、咖啡遇见水

　　我望着老者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他黝黑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我心中有如一层冰雪化作暖流直抵心田。

　　他就像是一个管道，将每一个布施，从有形化作无相，滋养处于这个流之内的每一个生命。

　　我随着他们慢步行走于广场之上，这个广场我已走过许多遍，这一次却格外的肃穆。

　　老者忽然转过身来，眉目祥和地看着我。

　　他的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我呆怔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笑意回应他。

　　他就停驻在那里，似是在等我。出于礼貌，我走了上去。

　　“你有个结，来自你的前一世。”他用生硬的汉语对着我说道。

　　说完，他又转身向前走去。而我，完全呆怔住了。

　　他说了什么？我的前世么？

　　我的脑中瞬间闪过了那两个梦境，会是他所说的那个前世么？

　　那个结，又是什么？

　　我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任两边的人潮从我身边奔腾而过。

　　时间在我仿若是停止了一般，不，是倒流了一般。

　　我进入到了那个古代女子的恍惚之中。

　　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哭泣？

　　我听到了那女子低低抽泣的声音，我的心闷闷的，有一种莫名的疼痛直达心底。

　　我蹲了下来。

　　“你还好么？”有人上前拍了我下。

　　我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回以他一个难看的微笑。

　　我竟一个人蹲在了道路中间，我有些赫然，赶紧站了起来。

　　我快步向着前方走去，老者他们早已不见了影踪。

　　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心的牵动。

　　那一定就是老者口中我的前世。

　　缓步走着，我有了结论。

　　阳光很炽烈，我却犹如置身在冰窖之内。

　　我该怎么做才能找到那个结？我又该怎么做才能解开那个结？

　　不知不觉，我已走出了如织的人潮，来到了广场的边缘。

　　“姐姐，买个金刚结吧，这是我妈妈亲手辫的。”

　　前两天的小姑娘又跑了上来。

　　人心真的是善变的，这一次我没有抵触涌上心头。

　　也许是受了刚刚老者他们的感化，我竟弯下腰来挑选了一个。

　　选一个给谢望做礼物吧，他一年到头在外面跑，可以作为护身符。

　　我想着慢点我要去给它开个光。

　　做成了生意后，小姑娘兴高采烈地跑开了，而我的心头也弥散着淡淡的喜悦。

　　“能不能请你给我们拍张照？”一对小情侣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又停下脚步帮他们拍了张合影。

　　为了怕再次纠缠于那仿若我的过去世的画面中，我屏蔽了我的头脑。

　　当头脑的叫嚣被关闭，任何事情都变得可以接受起来。

　　售卖金刚结的小女孩，要求拍照的年轻情侣……

　　一整个上午，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拉萨的街头。

　　当我再度回神，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布达拉宫的广场之前。

　　布达拉宫。

　　我终于见到了它的真容，可我没有门票，没有办法再近一步。

　　也许明天，我也该起个大早，前来做一个朝圣者。

　　神思间，我已走过了广场，突然很多旅游招揽声传了过来。

　　“去拉姆拉错，看看自己的前世……”

　　一个声音直抵我的心头。

　　拉姆拉错？传说中可以看到自己前世的湖泊。

　　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推着我，我直直向那个声音走去。

　　已是中午，当天的车子是没有了，我很爽快地订了明早出发的票子。

　　早上八点么？正好可以先过来排个队预约进布达拉宫的门票。

　　我在心里盘算着。

　　旁边有去羊卓雍措的班车，马上就要出发。

　　反正我也没事可做，据说那是三大圣湖之一，一生必去的景点。

　　于是我又跳上了去往羊卓雍措的班车。

　　车子几乎已经坐满，司机很快就发了车，我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望着窗外，任思绪横飞。

　　车上有一群被晒得黝黑的年轻人，他们一路上都很闹腾。

　　透过他们的谈话，我知道了他们原来是一群骑行者，从成都一路骑到了拉萨。

　　骑行者，又是多么让人仰望的一个字眼。

　　这又是一个角色，披着美好外衣。

　　我在心里暗叹着，那是一种瘾，心瘾。

　　有同行的游客与他们搭讪起来。

　　这一路上什么感觉？辛不辛苦？花了多长时间？还要再骑回去么？

　　我听到他们一致的答复都是辛苦、累、这辈子再也不骑车了、车子直接发回去，自己坐火车、坐飞机回去……

　　我笑了，咧开了嘴角。

　　每个角色都要付出代价，只要你还在演着，你就会陷入那沉重枷锁之中。

　　骑行者的光环让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这是一种寻求被关注的心瘾，寻求我不同的心瘾……

　　这种瘾，我们何时才能戒掉？

　　我不再听他们说话，专心地欣赏起天空的云朵。

　　到了拉萨，看那天上的白云是最美的视觉享受。

　　羊湖距离拉萨并不算远，在开了近两个小时车程之后，我们就见到了那一片澄澈碧蓝的湖水。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只剩下了赞叹，如此之美。

　　所有人都开始对着她拍照合影，而我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如果她能回答我的话，我想问那湖面为什么能够那么的沉静？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到处流浪？”

　　鬼使神差般，我竟想到了要问谢望这个问题。

　　是因为在旅途中总能不经意遇见如这般的沉静么？

　　手机沉默了许久，我坐在湖边，静静地望着云朵与光线的不断变化。

　　湖边上，我刚刚绑上的白色哈达正随风飘扬。

　　也许没有答案了吧，我有些怅然起来。

　　“心若不安，何以为归。”

　　他发来了八个字。

　　我久久地让这八个字在我的脑中回荡着，他也会不安么？

　　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自信，更坚定了。

　　可现在他却跟我说他的心是不安的，为什么？

　　难道真的就如那一杯甜茶一般，他的内心其实一直在渴望着家的温暖？

　　我知道谢望是在一个充满着温暖的家庭中长大的。

　　他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在生活上他们给予了他足够多的爱与温暖，在学习上他们也从来不苛求他一定要达到怎样的高度。

　　甚至在他的兴趣追求上，他们也都一直是持着鼓励和支持的态度，才会有了他现在可以自由掌控的人生。

　　我不明白这样成长背景的谢望，怎么还会渴望家的温暖？

　　他到底是在不安些什么？

　　我想起了与谢望的第二次见面。

　　＊

　　“一杯咖啡遇见水。”一个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传入吧台。

　　今天咖啡师临时有事，店里就只剩下了我和一个收银的实习生。

　　我正忙得手忙脚乱。

　　没错，生活总是需要情怀的。

　　我和大部分有情怀的都市女性一样，总畅想着拥有一家自己的咖啡馆。

　　在午后的阳光下享受悠闲而又小资的时光。

　　然而理想总是丰满的，而现实通常都很骨感。

　　当我真的开了一家咖啡馆之后，我才恍然意识到我不仅没变悠闲，反而更加的忙碌不堪起来。

　　咖啡遇见水

　　这是我给我的咖啡馆取的名字。

　　我的名字里带一个“水”字，也许我自己也想知道，与咖啡的相遇于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到底是幻想中悠闲美好的时光还是现实中焦头烂额的忙碌？

　　“咖啡遇见水”其实就是一杯清咖，可既然是情怀的咖啡，自然也要有个满是情怀的名字。

　　谢望？

　　尽管我已经忙得快要飞起来了，我却依旧一下就辨识出了他的声音。

　　我不知道这又是怎样一种缘由。

　　他的声音也不是辨析度特别的高，可我就是能从无数声音中一下区分出来。

　　这个秘密我在沙漠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我惊诧地抬起头来，发现他正满脸笑意地看着我。

　　那句“一杯咖啡遇见水”也是对着我说的，而不是位于点单位的实习生。

　　“嗨！”他朝着我热情地打着招呼。

　　他总是这么自来熟么？我回他一个淡到不能再淡的笑意。

　　心里却是暗暗咕哝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我的店址告诉了他。

　　也许是因为他突然从天而降把我们从茫茫荒漠中解救了出来的缘故，我同行的伙伴们都拿他当英雄一般崇敬着。

　　于是我的这般淡然倒成了特立独行。

　　可他的企图心实在是太过明显了，我没有办法不对他生起戒心。

　　一个随处撩妹的浪子。

　　光这短短一句话中就涵括了两处我无法接受的点，我又怎还会给他机会？

　　“很忙？要不要我帮忙？”

　　他看出了我的冷淡，却一如既往地不依不饶。

　　也许常年的户外行走早就让他养成了愈挫愈勇的性格。

　　“你会冲咖啡？”我冷冷问道，本意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哪知他却笑了笑回我，“曾经开过两年的咖啡馆，很久没冲了，不知道手艺还剩下多少。”

　　我愣了一下，他竟也开过咖啡馆？

　　他这样一个外表刚毅的人，竟也有着开咖啡馆的情怀？

　　“在卡瓦博格的雪山之下，民宿带着咖吧。”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淡淡解释了一句。

　　“卡瓦博格？”

　　我走过的户外并不算多，那次沙漠之行也纯属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却差点把自己交代了进去。

　　如果没有遇见谢望的话，我想我们应该会凶多吉少吧。

　　“就是梅里雪山。”他笑了笑，解释说，“人们总喜欢有点文化味的名字。就像'咖啡遇见水'。”

　　他的话让我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与他接触了两次，两次我都发现他有把话聊死的天赋。

　　既然有人自己愿意来帮忙，不用白不用，此时我的内心竟置起了气来。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气来自哪里。

　　“那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