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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命运的交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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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出来,我并无心再去游览寺院,就漫无目的地游走着。
”噼啪……噼啪……”清脆的木板叩地声声声入耳。
我认得这个声音,是信徒们磕大头时手中的木板着地时发出的声响。
可是此刻,那声响此起彼伏,由远而近,很明显并不是一个人发出的。
还未等我抬头张望,身边的人群却已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只见一群十来个人的队伍正三步一磕头地匍匐行来。
那队伍的最前方,竟是一位老者与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他们行进速度之快,我即使加大步幅也未能跟上。
而那少年更是每一拜都像是鱼跃入海一般的矫健。
这些人与我这两天在广场上所见到的那些磕大头者有很大的不同。
他们的眼神坚定中透着平静。
每一个人的脸颊都是同样的黝黑,身板却很是强健,包括那名老者,队伍中还有几名妇女。
这让我想起了那部电影《冈仁波齐》。
朝圣者
我的脑中闪现出这一个字眼。
是的,他们应该就是现实中真正的朝圣者。
我目送着他们快速地磕向路的尽头,很快地消失在视线之外。
老人、孩子、妇女、少年、壮汉……这支队伍里囊括了各色人等,是巧合么?
他们从哪里来?他们的终点又在哪里?
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他们不远千里而来?
这一路他们又都收获领悟了些什么?
未及我细细思索,木板声又已声声袭来,他们已经开始第二圈的绕行。
他们的速度真的比我行走还要快上许多。
我再次目送他们远去。
此刻,我驻足的地方正好是那家叫作“玛吉阿米”的网红店。
据说,六世□□仓央嘉措曾在这里与他的玛吉阿米相会......
住进布达拉宫,
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萨街头,
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与玛吉阿米的更传神,
自恐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怕误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望着眼前的这幢小黄楼,有人一心成佛,有人却只想做个凡人。
假如真有来世,
我愿生生世世为人,
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哪怕一生贫困清苦,
浪迹天涯,
只要能爱恨歌哭,
只要能心遂所愿。
这世间的造化,归根到底,就只是“修行”二字么?
可我总有种感觉,这世间所修所行,无非就是求而不得的苦楚呢?
我并非想凑这网红的热闹,却也经不住对这凄美传说的神往。
小店里基本已经坐满,幸亏我只一人,在一张大桌上凑了个位子坐下,这一桌看起来是由好几拨客人凑成。
放在寻常,这样的凑合定会让人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可是到了拉萨,却有一种再寻常不过的感觉。
似乎,在这个地方,一切的因缘聚会都只是为了了却那数百年前的一次擦肩或是回眸。
这里,演绎着无数的结束,同时也发生着许多的开始。
我并未加入邻座们的邂逅,看来,我只是来这里了结那擦肩或是回眸的,我的仓央嘉措并不在这里。
楼下的木板声再次响起,朝圣的队伍第三次转过这里,我倚着栏杆向下俯视。
也许,我和他们的因缘不止是一次的擦肩吧。
*
我又做梦了,在梦中,一个身影背着我转身而去。
一股哀绝涌上我的心头。
回来——回来——
我在心中不停呐喊,嘴上却不发一言。
怎么回事?难道梦中那个我也止语了么?
我望着窗外的夜雨,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高原的雨。原来也是说来就来,一点也不温柔。
外面的雨声很大,雨滴不停地砸落在窗户之上,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甜茶,紧揪着的心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高原的夜,很静。
我的心绪却犹如这风雨一般,久久难平。
那个背影与那份哀绝不停反复出现,时而合二为一,时而又分离开来。
他是谁?我又为什么那么哀绝?
难道那就是我前世的擦肩而过么?
我的仓央嘉措?
如果这梦中的景象能够深深地带动起你的情绪,那么很可能,它就与你曾经的经历有关。
这是灵魂在给我传递信息么?
是白日的所思所想唤醒了我还是拉萨的场域自然发生?
它又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那是一个古代的男子,不似是在藏族,因为那是一袭长袍。
他与我是什么关系?他又为什么要离开?是因为不爱还是因为无奈?
那身形有点像谢望的。
会是和他也相关么?
千万个念头袭上心来?一切的发生都不可能无缘无故。
现在,我是否已经被命运推上了一条新的路上?
我要怎么去做?我完全没有方向。
老天,能否请你告诉我?
我祈求。
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要顺着它去发生就好了,一个声音进入心头。
顺流么?也是,我根本毫无头绪,也无从计划。
如果它唤醒我,那它必然也早已为我做好安排,我又何需自寻烦恼。
你又怎么算计得过老天呢?好吧,我乖乖听话。
我微扯了下嘴角,那笑意是无奈,幸亏我的头脑这会已经睡着。
我又喝了两杯甜茶,与谢望分享了下在大昭寺内的自拍照,就回床上睡去。
至于明天,我还没有任何的计划。
躺在床上,那张古代女子的脸突然再一次在脑中一闪而过。
昨晚的梦境一下又全回来了。
这两个梦有什么关系?
刚刚梦中那个哀绝的我会不会就是她?我在梦中并未见到自己的样子。
他们的时代感是一样的。
我再难入眠,辗转反侧。
“你很有藏族女孩的韵味。”
谢望回了条消息给我,依旧很谢望。
这个时候我忽然很想抓住点什么来分散我高速运转的脑部神经。
“你相信前世今生么?”我问。
“信。”
信息来得很快,简洁得我不知道要如何继续。
我再一次扯了扯嘴角,所以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对么?
我自觉再难与他深聊下去,索性把手机关机了。
除去这两个莫名出现的梦境,这两天我有没有让自己的心更静一点了?
我检视自己。
好像有,好像又没有。
那个嘲讽、那份咆哮依旧如影随行,但我好像又没有那么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
这算是一种进步吧。
谢望还是有一点好处的,因着他的打岔,我没有继续再揪着那两个梦不放。
今晚,我竟已不再高反。
也许是觉得已经折磨我够了,老天总算是给了我一夜的安眠。
看起来我的体质也还算强悍,只一天时间就将高反扛了过去。
今早我睡了个懒觉,又是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到一片漆黑的屏幕我才想起昨晚我把它关机了。
我放下手机,索性也就懒得再开了。
这一刻的我,在睡饱之后,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啊!窗外的日头可真好!我打了个懒腰,坐起身来。
今天我没有任何的安排,既然晨光那么好,就到窗口静静享受一会吧。
哪怕只是望着窗外被风吹起的经幡,似乎也能洗涤掉心灵上的沉重。
我快速地刷牙洗脸。
经济的飞速发展让拉萨这样的边陲地带也已经如此方便,远比我想象中的要便利许多。
虽然是几百年的老屋,卫浴设施却丝毫不输星级宾馆,这一点还是很让我欣慰的。
除了地漏的下水比较慢,不过我已很满足。
也曾走过一些西部的小镇,最让我受不了就是那臭气熏天的如厕条件。
一般情况下,当头脑不对我叫嚣和咆哮的时候,我还是很平和的。
我放下毛巾,从箱子里取了本克里希那穆提的书,来到窗前的榻榻米上坐下。
这早晨的阳光已然不能用一缕来形容了。
我笑了笑,提起装着甜茶的水壶,却发现它已空了。
看来得再去点一壶了,顺便再买几个包子上来。
我拎起水壶出了房门,三层的木质楼梯被我踩得“咚咚”直响。
边走却边想起了昨晚醒来之后的梦境。
过去与现在的交汇,是为了什么?
如果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把我引领至此,那么是不是同样有一股力量会引领我与一些人、一些事再次相遇?
生命的际遇也许就是这么突如其来,我没想到在下一瞬间,我就又见到了他们。
踏出客栈门进入院子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我的命运之神。
是的,这一刻我相信一定有命运之神在引领着我,因为我抬头所见的又是那一行队伍的人。
他们正围坐在遮阳伞下一起早餐。
那个老者独坐一张长凳,幼童与其中一个妇女同坐一张长凳,两个年轻点的小伙子共坐着一张,另一张长凳上则是两个中年男子,男子与青年的长凳的转角处,另一个妇女搬了个凳子挤着。
我注视着他们,没想到他们也住进了这个客栈,我需要过去认识他们么?
似乎不是太方便。
寻思间,我已经从他们桌前经过。
我望着他们,那老者也突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吃了一惊,立刻把视线移开,快步走向服务台。
一壶两磅的甜茶和四个小包子,我用手指点了点菜单。
为我服务的小伙应该是拉萨当地人,黝黑瘦削的脸庞,笑起来很阳光也很接地气。
他接过我手里的暖水瓶,快速为我换了一壶滿的。
我用支付宝付完钱,拎起甜茶和包子往回走去。
马爸爸的强大是他不仅改变了国人的支付习惯,更是将这种方便延展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我的视线再次对上了老者投过来的目光,这回我没有逃避,而是朝他笑了一笑。
前世,我们是否也曾这样擦肩而过?
如果有机会,我很想问问他们,对于前世今生,他们是怎么看的?
可是显然,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机会,我们再一次擦肩而过。
我回到了房间,而他们继续坐在院子里,我不时抬起头从窗户里往下看上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