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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熟悉的安全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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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头疼了之后意识就变得无比的清晰,我能感知到梦中那个女子的悲伤与哀绝。
隐隐有一种感觉,她似乎凄苦至死。
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一遍又一遍地叫嚣,可是却并没有答案呈现。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闹钟的声音。
窗外还一片漆黑,拉萨的五点,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打开灯,幸亏房间里还有昨晚喝剩下的甜茶,我就着甜茶吃了两片面包。
如果天天这样喝下去,我的牙会不会就彻底毁了?
我摇了摇头,再左右不过几天时间,我就将要离开了,牙齿的问题就先不管了吧。
没有甜茶的日子,我暂时没有办法去想象。
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意识深处,我可能已经将甜茶与谢望划上了等号。
五点的天空虽然一片漆黑,五点的街头却一点都不寂寥。
大昭寺广场上已经有不少的转经者、朝拜者。
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都有一手持着转经筒,一手拿着佛珠的信徒们,嘴中念念有词。
他们向着一个方向而去,布达拉宫。
在昏暗的街灯下,我暗暗赞叹,这就是信仰之力。
这一幕,犹如飞蛾扑向明火一般,他们永不停歇。
也许,这是我这几日所见到的最神奇的拉萨。
我自以为到得已经够早了,却依旧看到了长长的队伍,按着这架势,这些人该是昨晚零点就开始在这排队了吧?
我决定还是不去抢占这本就已经很稀少的份额了。
在大都市生活久了的人,最痛恨的就是排队了。
坐地铁需要排队、吃饭需要排队、喝杯奶茶还需要排队……
如果你要去政府或者银行办事的话,先把排队练好吧。
难得出来了,我再也不想练这基本功了。
不过还真是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商机,这几日我都没怎么在拉萨街头看到过那些零碎的摊贩。
然而在布达拉宫西广场的一角,却是云集满了各色的早餐铺子。
看来这些餐铺也是为这些排队者们而应运而生的。
这里的早餐竟然还有包子、油条、豆浆、粢饭团……
但凡是在上海能够吃到的,这里都有。
我饥渴了几日的胃突然像是遇到了知音一般,双眼瞬间放光。
这个,这个,这个……
我指着包子、豆浆、豆花、油条各要了一份,此时的饿很明显已经是头脑的饿,而不是胃的饿了。
在吃了好几天甜茶之后,我尤其地怀念豆花和豆浆的滋味。
曾经最平常不过的滋味,在此刻却异常的美味。
它所承载的,仿佛并不只是那份滋味而已,还有一份对熟悉的安全之感。
远离了那一份熟悉之后,我们的心往往会不安起来。
为什么治水土不服最好的方法是在喝的水里撒几颗故乡的泥土,其实无非也是这个道理。
我忽然想起了一年前我忽然心血来潮,撺掇着好友一起去洛阳看牡丹花展。
两个爱花如痴的女人直接邮政托运了数十盆的牡丹花到上海。
然而邮局门口一位老者的话却令我们担忧不已。
“这牡丹花到了外地就不开花了。”
我郁闷不已,用着手机跟谢望发着牢骚,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多了。
买花一千多,托运费用也要一千多……
“去灌几瓶洛河的水。”
谢望回了我这样一条消息。
想到这里,我又笑了起来,将油条蘸入豆浆中。
当时也不知道是病急乱投医还是真觉得这个方法会有效,两人带上了瓶子,赶着最后的时间找到了洛河的一个堤岸,如愿地灌到了洛河水。
为此还差点误了火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个方法见效了,反正今年这些牡丹还是开上几朵花,虽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繁盛,却总聊胜于无。
而那个过程,却永远地被铭记了下来。
有时候不得不说,谢望的歪理还真挺多的。
你听着总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可却又好像确实在理……
吃完早餐,天色已朦朦亮起,我正准备起身绕着布达拉宫转上三圈。
意想不到的,我又再度与命运之神相遇了。
那群磕大头者突然出现在了西广场的起始处,他们又是来磕大头的?
很快我的猜测就被印证了,他们果然开始有序地磕起大头来。
一马当先的依旧是那孩童和那老者。
我追随着他们的队伍,一手拨弄着边上的转经筒,一边望着他们矫健的身姿起起伏伏。
我的脑中盘旋着的却是老者昨天对我说的那句话。
“你有个结,来自你的前一世。”
他是怎么看到的?他还知道些什么?他又能否告诉我该如何解开这个结?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头脑中穿梭跳跃,待我回过神来,却发现他们早已过了前面的那个拐角。
那鱼跃的匍匐,我曾经在奥运会的泳池里见到过,没想到原来磕大头也是一样的。
那个滑行之势既不会伤了膝盖,又能大大增长距离。
难怪以走路的步幅我是根本跟不上的。
当我才转到第二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第三圈追了上来。
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老者朝我微微笑了笑。
我亦回了他一个尴尬的笑意,我并非特意尾随他们,可看起来就像是我每次都跟着他们一般。
所幸他们很快就又鱼贯地从我身边超了过去。
待到我三圈全部转完,我又看到了坐在马路边休息的他们。
我有些尴尬,决定绕远一点经过,哪知那老者却已看到了我。
他向我招了招手。
我自然再难当作没有看见,双手合十向他走了过去。
我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能够这样虔敬地磕大头朝圣,双手合十应该是对他该有的礼敬吧?我想着。
老者朝我笑了笑,他忽然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串玛瑙红的佛珠,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吃了一惊,他这是要送给我么?
为什么?
然而与他一起的那些人似乎比我还要吃惊。
这串佛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不解。
“这是五明佛学院众多高僧大德开法会的时候加持了一个多月的佛珠。”
他用生硬的汉语跟我说,“不能卖,出多少钱都不能卖。”
他叮嘱我。
我有点受宠若惊,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怎么说给就给了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彼此曾经有因缘么?
我看不透,而他看透了。
“这个佛珠是师傅从德格出发磕大头时天天都戴着的,功德非常的大。”
旁边一个小伙子插了一句。
啊!我彻底震惊了。
这可比他刚刚说的要更珍贵太多。
难怪他一再强调不能卖。
那里可是四川,从四川一路磕到这里,那得要经历多少漫长的日夜。
承载了这样一份虔信的一串佛珠,我又怎么能随便接受!
我连连摇手,那老者却执意要将佛珠塞给我。
“这对解你的结有好处。”
闻言,我不再推拒,因为那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我想给他钱,可他只是笑了笑。
“不要有什么不安,佛/度有缘人,这是你自己的因缘。”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再理会我了。
我一个人怔怔地杵在那里,还没有从刚刚的发生中回过神来,而他周围的那些随从们则都艳羡地看着我。
也许前世我真的做了不少好事。
手机闹钟忽然响了起来,是我定的提醒上车的时间。
我向老者和他身边的随从们微笑着挥了挥手,赶紧地去了马路对面的客运集散处。
车子上有挂着各个目的地的牌子,“拉姆拉错”,我很快就找到了。
我到的时候车上的人已经到了大半,我赶紧走到后排坐了下来。
开往山南的路并没有如昨天那么好开,我又坐在最后一排,三个多小时下来那滋味并不好受。
也许,越是殊胜的地方就越要多吃点苦头吧,我颇阿Q地自我安慰。
然而我所不知道的是,当我们到了拉姆拉错,如果想要一睹圣湖全貌的话,还得徒步再往上爬二百米。
那可不是寻常的二百米,那是海拔五千米以上的二百米。
在如此高海拔的地方,就算是坐着不动很多人都会气喘如牛,再往上爬……
每一步都像在跑八百米一般。
但是既然来了,又有谁会甘心止步于山下呢?
来到这里的每个人,有的人好奇于自己的过往,有的人则想知道自己的未来……
说到底,都只是对当下的一种不安罢了,我在心底嗤叹一声。
也许是因为早上的际遇,也许是因为圣湖的魅力,此刻的我相对平静,我的头脑并没有出来叫嚣。
希望是昨晚奔跑后的头痛将他们彻底杀死了,我边爬边笑了起来。
与我几乎同时开爬的几个同车的旅友朝我看了一眼,也许是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吧。
拉姆拉错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据说每一世寻找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前都必然要到这里寻求天启。
据说,在这里,你只要静静地看着那巴掌一般小的湖面,就能看到或前世或未来……
此刻,我趴在经幡林中望着那小得犹如巨人心脏一般的一小滩湖水,心脏跟着“嘭嘭嘭”狂跳起来。
我不知道是海拔的关系还是内心太过期待的缘故。
湖面一动不动,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一些什么。
我终于看到了那天带着人追上我们的人。
谢望?虽然长相并不完全一样,可我就是一眼就认出了是他。
我大吃了一惊。
那个拦住了逃跑中的我和另一个男子的人是谢望?
他穿着一身将军的装束,我看到湖面上他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容。
“你是跟我回去还是我杀了他?”他冷冷问道,声音里一丝温度都没有。
拉着我袖子的男子紧了紧手心,“你杀了我……”
“不,我跟你回去。”画面中的那个我立刻甩开那个男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谢望并没有再看我俩,“还不快将她带回去!”
他命令追捕的手下们,自己则快速地转身离开了。
这就是那个梦境的全部?我恍惚起来。
可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和那个男子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依旧一无所知。
我再次将视线聚焦于湖面之上,急切地想要看清楚整个的故事。
我如果是与那男子在私奔,那我为何没有丝毫要与他分离的心痛?
我反倒在见到谢望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一阵惊愕,那仿佛是他们的初次相见一般。
如果只是初见,那她又为什么要逃跑?那样的场面,根本就像是在逃婚。
所以他们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许是我的心湖被彻底地扰乱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竟再难从湖面上看到分毫的影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