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羞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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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醒来时是午后。没睡足而有点懒懒的，躺在床上翻手机，翻到江于流的好友请求。
她在国外待久了，对微信没那么强烈的依赖。所以江于流那条是早上她们分开不久就发来的，她没有看到。
江于流朋友圈几乎是空的，几张不露脸的照片，几条汽车相关的转发。
但季风看到她新发了张两只海鸟在海浪退去的潮湿沙滩上的剪影。沙滩反射着微弱的天光，底色是稍显忧郁又梦幻的淡紫色。除了一角山石般堆雪的海浪，照片中唯有两只小鸟踩在变幻的光影里，收拢羽毛缓缓迈步，朝着同一方向。
其实真心喜欢一个人时，目光很难骗人。无论江于流多么善于掩藏。
季风只是难以判断，她究竟鸵鸟心态，或者欲擒故纵。但至少她没有接着装傻。
季风考虑，要不要给她个机会。既然她开口说乐意效劳，季风不想让她继续走顾雅琪走错了的路，觉得应该找点差事给她。又不知江于流合适做什么。
当晚季风酒会结束的回程，有一点微醺的倦怠。酒会杯盏后的衣香鬓影，处处精致。所有信息都被文明的仪态层层加密，复又等待有心人重重解密。纵然她认为已在习惯这种雕琢粉饰的语境，疲倦是在所难免。季风有时很难分辨，究竟这一种，与动刀动枪，哪个环境的生存技巧更难掌握？
江于流并无消息。季风无法推断江于流此刻到底在做什么。她并不明确顾雅琪的生意究竟如何运作。即使顾雅琪将她加密的账册锁在保险柜里。
保险柜就在之前顾雅琪交还季风身家的那所海外银行。顾雅琪做人是如此炽烈，羞辱和示弱，可以并置一处进行。季风收下关乎顾雅琪生死的罪证，后悔也来不及。
电话是这时响起。坐在副驾驶的卫迪收了线，小声唤季风，因季风倚在后座闭目养神。
季风应声。卫迪说，田志全带着手下在海滨路金樽夜总会和江于流起了冲突。
季风有点迷茫。卫迪只好强调一遍，是江于流。
田志全是陈望平麾下专做冰|毒生意的一个头目，他手底下的小弟，有些是真正的打手。
海滨路这家金樽夜总会也是一个比较神奇的所在。倒不是说它比别家多点或者少点颜色，因为这家分店开在倪家的地界，但金樽夜总会绝大多数店面却在陈望平地盘下，老板也和陈家熟识。当初为了这家分号的保护费，姓倪的和姓陈的没少费劲争论。最后保护费名义上倒是交给倪家，但打了对折。所以谁能保证金樽开在陈家的更多分店没有稍稍多匀出来一份呢？
这种级别的事情不值得也不合适季风出面。她不知道江于流是不懂行，还是将错就错地跟人约在了这里。就她所知，江于流已经被打伤过一次。季风想事先心软总比事后心疼来得好。
眼前梳着大背头，两侧头发剃光，看起来颇为油腻的黄姓掮客，代表的买主是倪轩所列名单里胃口最大的一家。
名单上的买家江于流谈得七七八八，才有底气来会一会这家。但对方一拖再拖，好不容易答应了，却指明这样一处地点，浪哥大呼不妙。
江于流心里并非不可接受丢掉这一单，她估摸已经敲定的量起码可以先转起来，骑驴找马，再做三两个月，够她拜见那位绰号“教授”的上线。只不过以她现在的玩法，丢掉这样的大单，难说什么时候才能回本，倘若稍有闪失，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三个月。
况且江于流也想见识一下鸿门宴。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四块液晶电视拼成一个大屏，对面贴墙一具长沙发，侧手两个单人沙发，江于流就坐在侧边。虽然原本只有黄总，他一个手下，浪哥和江于流四人。江于流选了浪哥事先帮她相中的一个能喝嘴甜的女孩，他们每人又各叫了两个姑娘，长沙发也就基本坐满。关了水晶灯，四周深蓝的氛围灯亮起，茶几玻璃板透出橙黄的光，照亮一打打耸立的酒瓶。
女孩们几乎完□□露，一绺绺衣料彷如挂在比基尼上，随她们大幅度倒酒敬酒，争抢话筒的动作，飘飞在客人身畔。
黄总吹嘘着他丰富的海外资源，江于流捧场地递烟递酒。媚俗的歌声里，灯光流转，烟雾升腾，再浓重的烟草味也遮不住脂粉和香水的腻香。黄总小弟给江于流敬酒，浪哥说江于流胃溃疡，江于流作势吞了一口。贴着江于流坐的姑娘叫梅梅，梅梅马上搂住江于流的腰，只有薄薄一层遮掩的双乳贴着江于流手臂和肩膀。梅梅抢过杯子，给黄总小弟旁边的姑娘打眼色，几个人推杯换盏起来。气氛渐渐活络。
江于流明显感到黄总打太极地绕过正事不谈，但起码黄总赏脸留在这里，她和浪哥该怎么做，通通都要做好。
反正每一夜都是如此度过。江于流状态不比平时更好或更差。即使非常厌恶这样的身体接触，但也多亏这些陪酒女郎调节气氛。碰到性格好的，江于流简直感觉被救下来半条命。有时一场话说下来，比打一场拳还要累，而且恶心。
头几场应酬时，江于流与浪哥尚且陌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许多语句说过一次便就过去，而那些闻所未闻的黑话，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江于流一知半解，也必须牢牢记熟。
如今至少是习以为常。
江于流喝得再少，但她胃更差，出去吐过一次。回来时夜总会老板，田志全和田志全的几个小弟已经在包间里。江于流打开顶灯，一眼看出其中三个，光头，领头男和小个子正是之前在顾雅琪公寓楼下揍她的。她早有预期，并不意外。
灯一亮起来，小姐们知趣地停了话筒。只有背景乐在房间里空响。
田志全留着撮小胡子，看上去倒有几分道貌岸然。他坐在江于流先前的位子。梅梅倚坐在他怀里，应该是老相识。
金樽老板在对面，见江于流回来，忙让位子。江于流丝毫没有客气，坐下来。“全叔好。”
田志全像没听到，继续和黄总寒暄。
梅梅小心地看一眼江于流，江于流招了一下手，让她回来。
田志全一把搂住梅梅，“这杯酒可都还没喝完呢。”
梅梅捧起剩下的半杯烈酒，大口灌下，又倒了半杯，送到田志全嘴边，娇声说，“全叔，江老板人家是第一次过来，你就让我把她照顾好嘛。”
“陪我不好吗？你要去陪个小姐？……”
到这一刻，长沙发上姑娘窸窸窣窣的动作也停了，田志全皮笑肉不笑，抿了一口酒，“哎呀嘴瓢了，说错口。是江小姐。不是什么小姐。”
“全叔还是直接叫我江于流吧。”江于流按住浪哥，抄起烟点着了，不想为难这个叫做梅梅的女孩。金樽的老板连连擦汗，叫领班赶紧再带姑娘过来。黄总冷眼旁观。
“黄总和全叔认识么？”江于流捡出只干净的杯子，夹烟的手倒了半杯烈酒，对着黄总在空中敬了一下，慢慢啜饮。
黄总从姑娘手里接过酒杯，跟江于流和田志全稍稍示意，“黄某来H市时间不久，有幸结识全叔、流哥、浪哥，几位朋友，先干为敬啦。”
江于流微微一笑，转向田志全，“全叔，我也没有正式见过您。敬你。”
江于流饮尽了。
田志全却把酒杯推给梅梅让她替喝，又倒满了才说，“江于流……呵……顾雅琪最近好么？”
江于流迟疑了一刻，不知道他是否与顾雅琪在看守所被打的事情有关，只说，“她还好。”
田志全冷笑，又问，“倪少好吗？”
江于流明白了田志全的意思。问她凭什么在这里和他这样拥有十几年资历的毒贩平起平坐。说她色|诱顾雅琪，又故技重施卖身给倪轩。她当然知道自己没什么名声，有的全是这些不堪的传闻。
没等江于流回答，领班推门进来。原本寂寂无声的房间里涌入一排青春靓丽衣着暴露的女孩。女孩们训练有素，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躬身喊老板好。江于流的短发尚不及肩，却是女性化的发型。虽然不着裙装，白色立领衬衣外套着件宽大的粉色西装，打扮很精巧了。女孩们的目光当然不时会瞟向江于流。
江于流无论见到这样的架势多少次，实际也不过十几次，仍然没有办法面不改色地挑人。每次都看到眼晕，还忍不住脸烫。所以总是由浪哥事先帮她安排好。到这时候仍然改不了，勉强指了一个。田志全左拥右抱着，说，“一个够么？梅梅，给江小姐再挑一个。”
女孩们更热情地招呼，几乎凑到江于流脸上。
田志全的几个手下原被这环肥燕瘦遮挡，谁也没注意到。领头男忽然说，“老板，你们这儿就没有少爷？光是女人满足不了江老板吧？”
江于流缓缓站起身，打量着女孩，绕到背后，仿佛在比较她们的身材，忽然跨步，一把抓住领头男的手腕，说，“你就行么？”
不知道江于流怎么出的手，领头男明明记得江于流虽然会一招半式，但动作缓慢无力。这一次却完全没来得及招架，被江于流狠扇了一耳光。嘴里立时漫起一股子血腥。
浪哥说，“全叔，你手下太没规矩了吧？不管怎么说，江于流现在是给倪少办事，大家在外面跑都是要脸面的。”
田志全马上发话，“老弟你说得太对了。出来跑的，被打了脸，还不知道打回去吗？”
领头男听了这话岂能不挣扎一下？但江于流钳着他关节的手力道大到似乎随时可以把骨头捏碎。他吃痛却不敢叫出来。光是忍着这股痛就够他受了。江于流盯着他的目光，好像叫他尽管试试看。
“老板，把人都带下去吧。我看全叔今天不是来玩小姐，是来玩我的。我们自己关上门玩，不打扰老板做生意。”
田志全就怕江于流跑了，或者扮柔弱说他以大欺小，因此一进门就故意折她的脸面。这下正和他心意。
他冷笑着把梅梅一推，说，“哟，江小姐闹脾气了？这么玩不起？”
领班赶紧带小姐下去。原先坐在长沙发的女孩也纷纷起身，犹如警察临检，一时只有匆匆脚步，谁都不敢说话。
金樽老板看着是劝不住，早知会有这出，没想到江于流还有点硬气，便掩门出去。留心给陈倪两边老大通了气，以防事后被怪罪。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羞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