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围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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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顾雅琪在律师陪同下，不发一语。相隔十几米的另一房间，江于流面对老范和胖警察，有同一律所的另一位律师在场，补录供词。
走廊里忽然传来纷纷沓沓的脚步声。老范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和胖警察低声交流了一阵。问讯匆匆结束。江于流签完字，跟着律师出门。律师低头把弄手机，脸色不善。等江于流取随身物品，律师抽了张名片过来。
江于流忙问顾雅琪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律师说警方传唤书批准，顾雅琪已经正式被列为嫌疑人。
江于流明白，老枪招供了。
警局大门对面停着一辆灰色凯美瑞。后座里照相机镜头对准警局门口。九点钟，已经不时有人出入。
一个身着束腰的白色丝绸衬衫，紧身牛仔裤，蹬着一双尖头男式短靴的瘦高女人出现在视野中。镜头里女人挎着一件皮衣，墨镜下脸色苍白，齐耳短发稍显凌乱。一队警察匆匆路过，朝她望了望。江于流表情漠然，只稍稍让开，旁若无人地敲出一支烟。
副驾驶座的男人下了车，小跑着穿过马路。女人停了脚步，手扶着肩膀，望向虚空处，借烟的吸入与吐出深深呼吸。
“江小姐。”
江于流微微侧头，垂下手，弹落烟灰，“你好，昨天在北山见过吧？”
她嗓音沙哑，唇色发白，下唇唇角有条鲜红的伤口。足证狼狈。但她神情自然，仿佛被搭讪在夜店门口，而不是警局。
男人说，“您好眼力。季小姐今晚在Muse等你。”
这话不全是恭维，前一晚季风追顾雅琪，又叫了两辆包抄。这个男人不过坐在其中之一的副驾驶上。一路都雾气弥漫。
“好。我一定到。”江于流又深吸一口，烟灰很快地燃了一截。“顾雅琪被告发了。警方已经正式传唤。”
“我会转告季小姐。”
江于流点点头，转身离开。
杜白羽跟着警队刚出门口，正看到江于流的背影。只凭背影已足以令她印象深刻。
百褶领的衬衣，袖口挽得一丝不乱，露出纤长的手腕和小臂的肌肉。
杜白羽在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感慨。
如果不是梁队催促，杜白羽简直有几分不忍。一手压在江于流的肩背，一手扯动她两只腕子间连着的手铐。江于流两臂被反拧着向后拉，隔着薄薄一层衬衣，肌肉都绷紧了，微微颤动，而后猛地挣扎。那一下的力道杜白羽根本摁不住。从那时开始，一晚上软言细语的江于流再也不发一声。杜白羽才明白触到了硬茬。
错身而过的一刻，杜白羽忍不住扭头回望。但江于流宛如没有看到她，擦着打火机，用手遮成帐篷挡风，遮住半张脸。
两名外省警察混同两名本市行动队的警察，还带着只拉布拉多缉毒犬，到顾雅琪住所搜查。
将要结束时，洞开的门被敲了敲。杜白羽从楼上下来，迎面看到江于流一只手搭在门框上，手铐刮破的红痕仍然扎眼。
江于流心道冤家路窄。
杜白羽牵着狗，拉布拉多在江于流身前晃了晃，并不感兴趣，坐到一边。杜白羽公事公办，掏出查封证明。
江于流叹了口气，“拿两件换洗的衣服行不行？”
杜白羽冷笑，“对不起，这边我说了不算。你不是认识人么？叫他们带你来拿好了。”
本来杜白羽一个外地警察，她说了确实不算。但一屋子都是警察，有同事说不，谁会多管闲事放江于流拿东西？
江于流舔舔干裂的嘴唇，只站在门口，没有动。
杜白羽早扭头进屋继续搜查。其余男警望着江于流，知道门口这个打扮利落的女人是顾雅琪的情人，目光里多少都有点意味不明。
江于流掏出手机滑了滑，最终作罢。扭头又进了电梯。
回来路上遇到一家早餐店，江于流吃了一点。没想到胃痛得更厉害。原本想起房间里有药，没料到是这样兵荒马乱的局面。客厅的挂画全部拆下来，所有电子移动设备被堆放在一个收纳箱里。就不必说二楼更私密的空间。
站在房门口看着别人把她和顾雅琪住过半年的房间搜了个底朝天，江于流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推测顾雅琪要出境，第一反应自然是履行职责。后续会发生什么，她根本没有想的必要。做卧底的生活当然是临时，她也不应该对那种临时的状态产生任何依赖。但是……
江于流不能再想下去。痛感越来越强烈，几乎扩散到整个躯干，被揉碎一样，到处都是疼的。
电梯到了一楼，江于流深深吸了口气，才有力气走出去。
穿过大堂，迎面一个脸熟的公寓管理员，四十上下的女人。江于流走过去，管理员忽然叫住江于流，说她脸色看起来很差，要不要帮忙。江于流犹豫了一刻，问有没有热水。管理员马上答应，叫江于流稍等。
大堂也不过七八米宽，十余米长。侧边一个酒店前台一般窄小的吧台，吧台上摆个登记本。管理员有时就坐在那里。吧台后还有一个隔间，此刻管理员进到里面。
江于流扶着吧台站着，不由得弓起身。这样站着还没有一分钟，有人快步抢进大门。江于流反应过来时，回头看，两台电梯都停在高层。而打头的人与她的距离已经近过她到逃生梯。
江于流转过身，靠在吧台上没有动。面前是五个年轻男人。若在平时江于流完全不会把这些人当做威胁。
领头的男人目光对上江于流，一步跨上来，揪住江于流的领子，甩了一耳光。不知是力道太重，或是自己身体虚弱，江于流竟感觉眼前黑了一瞬。
男人二话不说，又抬起手。
电梯其中一台移动了，停在顾雅琪所住的楼层。
江于流说，“你们知道警察现在就在楼上搜查。”
男人毫不犹豫地甩下耳光，怪笑一声，“警察？呵。今天就是来警告你，管好你的烂嘴，少跟那帮条子胡说八道。”
江于流一阵晕眩，身体向下滑了一截。嘴里血腥的味道泛起来。江于流低垂着头，手臂支在吧台上，似乎这样才不至于倒下。
“我没有……你们以为我知道什么，值得和警察说？”
男人刚要把江于流提起一点，江于流摸到登记簿，猛然甩到男人脸上。纸页在眼前猛然炸开，男人下意识回挡。趁他缩手的一瞬，江于流抱住他肩膀，膝撞在他□□。男人痛呼一声。
最近的一个光头男试图抓住江于流肩膀，江于流一手压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臂搭上对方手臂，拗住对方肘关节。江于流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并无力气压住对方。还不及反击，身后又有人欺近过来。江于流趁绊开光头男的一瞬运力一拽，靠光头男挡开一人，拧身一个后摆腿扫到另一人颈侧。侧颈大动脉遭到强烈撞击，此人立刻昏厥。
但这几下动作，腹部更翻江倒海地痛。肩膀的拉伤也更剧烈，江于流感到自己手臂都颤抖不止。
电梯由一楼经过，没有停。
只不过轻轻巧巧，在发光的1前面加多只负号。
耳边恍然响起某个电影的台词，“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对的，站着，错的，倒下……”
江于流已经没有力气放倒任何一个。四个人把她包在中央，稍稍纠缠，哪怕占到上风，马上有人从背后攻击。
一记摆拳而竟然被对方轻松挡下。江于流有几分恍惚。身后的人猛扑上来，抱住江于流手臂。江于流一挣未脱，另一个小个子凑上来，一拳捣在江于流腹部。倘若江于流提起一口气，平时这拳打在绷紧的肌肉上，不会有大事。偏偏她这时已经强弩之末。
像无数只手从腹部剖入躯体，江于流仅剩的力气也被抽得一干二净。男人运力一摔，江于流软倒在地，几欲呕吐。
电梯传来叮的一声。
杜白羽是单独回来找公寓管理员的。下到地库后，接到去调监控的组员的电话，说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监控系统从前天中午坏了，到现在没有修好。虽然不抱希望，杜白羽还是想问一下顾雅琪走后有没有人上门。
电梯打开的一瞬，杜白羽看到江于流像无力的偶人被抱摔在地。
几个男人的视线从地上挪到电梯厢里。一个男装打扮的短发女人。但这个女人并没有露出丝毫应有的惊慌。
“警察！”杜白羽喝道。
其中两个架起昏厥的同伴，领头男趁势在江于流背后踹了一脚，被另一人推搡着，向外奔去。
杜白羽抢上几步，作势要追。
江于流稍稍蜷起身体，呼吸中渗出轻微的哼声。
杜白羽回头看她，肩膀抵着地板，双腿蜷曲，一只手无力地撑在地上，另一只压在腹部与大腿之间。浑身抽颤。
再抬头，那帮人早已经跑到没影。
“喂……你没事吧？”
杜白羽原本不屑纠缠这种狗咬狗的事情。此时也不由踱回她身边。
江于流一声不吭。
杜白羽有点烦躁，“我靠，该不是要给你叫救护车吧？”
刚刚掏出手机，江于流撑着地板的那只手揪住她裤脚。“别。我缓一下就好。算我求你。别抓我。”
江于流断断续续挤出几句话，声音微弱。杜白羽居高临下看到江于流的脖颈和半张侧脸，忍痛到青筋暴起。
杜白羽皱了皱眉，拨通电话，“师兄，我这儿一时完不了。你们先走。”
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眼前这个人要是带到警局，能不能这么审不说，也实在审不出什么花来了。
杜白羽想，沾上顾雅琪这样的黑二代也真不是便宜事。进一次警局出来光天化日就被围殴，二进宫出来岂不是要被砍？就把江于流拉起来。江于流示意楼上有胃药。
被杜白羽架到房门口，门上已经贴了封条。江于流几乎是跪着被杜白羽从封条底下拽进去。
江于流抱着马桶呕吐，一点早饭很快被吐尽，吐到两眼发昏。
杜白羽不得不由她吃了药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又打包了一箱行李。
杜白羽靠在沙发上滑手机。顾雅琪房子里没有搜到任何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也从梳子上提取了毛发带回警局化验。但杜白羽感觉不会有什么结果。
江于流换了一件宽大的浅蓝色衬衣，窄脚的工装裤，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杜白羽眼前一亮，立刻让自己回想前一晚江于流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是偷辆车，牢饭也早就吃过了的话。杜白羽板着脸跟她到二楼卧室，看她拖出一口登机箱，半跪下来。铺平衬衫，一手点在腰身，一手在肩膀和下摆一抓，翻过来抖了一下，瞬间叠好一件。江于流不过换了身衣服，衣领忘记理平，翻在肩膀上，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干净得像新海诚动画里的夏日晴空。然而就在江于流身后床头柜里，塞了好几种性玩具。杜白羽想到这些东西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觉得有点恶心。
江于流同杜白羽一起电梯下去，管理员自然早已不见。
帮杜白羽拦车，江于流开口道，“大恩不言谢。我记得，欠你这次。”
杜白羽瞟一眼江于流，“你是不是精神分裂？欠抓？我是警察。我要你报答？”
江于流闻言一笑。不再废话。
江于流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血色，青肿已经显出来，神色倒很平常，好像先前被打到爬不起来的不是她。杜白羽看不出她深浅，无奈乘车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围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