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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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藤四郎”醒了。身边躺着被治疗好的同伴。
天还没亮，或者他记忆里从未有光线能透过本丸化不开的浓夜。
但现在，暖橙的光晕微微漾开，从少女的指尖，一直映入“乱”拥有相同色彩的眼睛里。
他下意识闭上眼。
短短几秒，他就适应了昏暗的视角，却永远适应不了这种……强烈而温柔的光。
审神者并没有发现他，也有可能是不在意。
她在“那个男人”面前锋利如刃的美艳被光柔化，侧颜显出几分温丽，专注地看着“药研”。
他注视片刻，便移开了视线。
像是，知道橱窗内的糖果不属于自己，就别扭移开眼的小孩。
真麻烦。
黑暗里的人想。
“喂。”
“乱”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角落传开。
谁！什么时候！
他立刻退开一步警惕起来，张望四方，寻找声音的来源。
“怎能可能让你察觉气息呢？”
像是欣赏够了对方无头苍蝇似的慌张模样，对方施舍般的现出身形。
“你！”
是乱。那女子的乱。斜倚着树干，目光悠悠瞥过来，漫不经心。装饰得可爱的利刃在纤长的手指间灵巧转动，啪的一声他反手握住刀身，对“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不过再可爱，还是刀就是了。
“你在干什么呢？”
“没什么。”
“乱”下意识向身侧探去，想握住刀，落空之后只得狠狠瞪着对方，慢慢用身体掩住了身后的同伴。
他也是乱，所以能感觉到，对方隐隐的敌意，和……掩饰不了的烦躁。
就算女审神者救了他们，其中底细还不明了，对方什么目的还说不定。
“对呀，当然没什么，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
乱像是看不到对方的抵触一样，一步一步，靠近他。
压迫感渐渐逼了过来，声音却丝丝腻腻的透着甜。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啊。”他歪歪头，露出女孩般无辜而天真的表情，“什么都做不了，‘无力’的乱藤四郎。”
“为什么——”他一句话直接掐住了“乱”的呼吸，“你没有受伤呢？”
“啊啊，你知道的，我当然没问那些皮肉伤。”
他摇摇食指，抿了抿嘴，“虽然你们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惨。”
但是——“为什么你们灵脉没有受伤呢？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甚至灵力充溢。”
“乱”没有说话，只是，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僵硬地移开了眼。
“真奇怪啊，为什么只有‘药研’灵脉尽毁差点救不回来了呢？”
他不遗余力地戳痛脚，揭伤疤。
适度地摆出疑惑，又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说:“啊，我知道了。”
“因为只有药研反抗了命令啊～”
“而你们，只是舒舒服服地被操作，什么都没有干。”
没有反抗，没有质疑，没有挣扎。
只是，顺从了现状。
不得不伤害手足同伴的现状。
“呵。”乱不忍轻笑，“真没用。”
“你又懂什么！”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却硬生生被他咬开舌尖的血腥味裹住，用疼痛压了下去。
他还没有资格，和对方撕破脸。
至少，现在不行。
他护住“信浓”，眼睛看向乱身后被医治的“药研”。
现在，还不行。
“你不也……”
只是小声嘀咕，但还是逃不了乱的耳朵。
一个鲜红的身影在脑海闪过，像一根针刺入，错觉般的疼。
“对啊，‘乱’真是没用。”
“无论是你，还是我。”
像虫子一样被她吸引，又像虫子一样渺小地溃败，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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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药研藤四郎，兄弟们就拜托多加照顾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最开始最单纯的，时候。
如果没有从锻刀炉中醒来，该多好。
“请……不要这样。”
声音渐渐变了。变得沙哑。用词恭敬，却透着反抗和强硬的态度。
他护在兄弟身前，站在了审神者的对立面。
然后……被“兄弟”在身后捅了刀。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他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只剩下愤怒和痛苦的哀鸣。
——生于黑暗，又将在黑暗中死去。
啊，这见鬼的一生。
一次又一次去期待，去争取，去叛逆，去坚持，伸手去够根本不存在的光。
只有痛苦和折磨，无尽的挣扎都摆脱不了的沼泽。
做了一切，又一切都没有做成。
保护了所有，又什么都没有保护。
但……还不想死啊。
还不能只留他们在这黑暗中啊。
好恨。
不想忘记。
“如果不想遗忘，”
“就活下去吧。”
光，如此细语着。
“药研”活了下来，为了寻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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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悄无声息地落入呼吸。
“药研”睁开眼睛，勉强能自己撑着地板直起身来。
他看着完好的身体有些恍惚，伤痕尽褪，衣服被黑气腐化，只有一件外套盖着，上面印着他的刀纹。
他深吸一口气。
木屑燃烧过的，香味。
外套上好像还残留着一丝她的指尖落下来的气息。像初发的芽碾碎在鼻尖，细碎的，清淡的味道。莫名的，沁心。
他握紧了拳。
身侧传来了终于按耐不住的问候。
“药研哥。”
“是…乱吗？”
同一本丸的兄弟彼此对视。
他们这样清醒着对话，是自诞生以来吧。
他被取出锻刀炉，接应的便是“乱”
第一次的对话之后，便被那可恨的咒术控制，再无自我可言。
一切身不由己。
“乱”虚弱地笑了笑，眉眼虽有喜色，但更多的，是茫然和不安。
那个男人死了，我们又怎么办呢？
难道还能逃出这炼狱不成？
“药研”沉下眸子，伸手拍拍他的手，想安慰他，“乱”反而有些抱歉，自家兄弟一醒来就这么丧气，顺势握住“药研”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手指划过掌心，似羽毛轻轻拂过，有种微妙的痒。
药研愣住了。
“这外套是另一位审神者大人的博多做的。” “乱”把他披在身上的外套替他穿上，闲聊着自己的所见，“那个本丸的刀剑都好厉害，博多的指尖燃起火焰，那火里竟然抽出丝丝白线，眨眼间，就编成了外套。”
“他还说药研哥你很坚强，全程都清醒着。”
“还有还有他们小狐丸……”
药研久久没有开口，心思根本就不在谈话上。
因为，乱在握住他的手时，在掌心划了三下。
这是他们的暗号。
从右上到左下，连续三次。
意思是……“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知道这指的是谁。
浸淫于恶气之中，看过了太多正义扭曲成罪恶，善良挖出自私丑陋的核。
即使救了他们，外来的人也不可相信。
——谁知道那皮囊下藏着怎样的妖魔鬼怪？
他懂乱的意思，一直以来，怀疑猜忌，谨慎小心才到了今天。
可……他对将最恶的想法加之于女审神者产生了迟疑。
他忽然想要相信她，没来由的。
可能是因为，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他说，他是可以看见“光”的。
在这漆黑深沉的夜里，她说，“活下去吧。”
如一根红丝，缝补了心里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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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走了吧？”
“和泉守”擦拭去刀尖的露水和月华，问身侧的人。
“啊。”倚在门扉的那人注视着庭院，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握住拳的手腕露出一角龙尾，蜿蜒在棕黑的皮肤之上。
“那么，开始吧。”
数把凶器应声出鞘。
黑暗里，锐寒的刀刃刺进了付丧神的身体。刀面溅出几滴鲜血，如残梅映雪。
残酷，而美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