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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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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存光狠狠伸了个懒腰,对着充沛的日光张大嘴巴,发了个无声而足够夸张的呵欠。
切不能被人觉得他享受软禁,萧存光下床,脚还没沾地,外面监视的人就进来了。
李仪开门,这人似乎一直看不惯他,身为霍陵的別驾,不跟着督军,三不五时找他的茬儿。见他赤脚走向窗边,李仪皱眉:“都护吩咐过,休养好以前你不可乱走乱动。”
萧存光展开双手,对他说:“哪一处没好全,你给我说说?”
李仪语滞。两天前这人还像死狗一样趴都护身上断气,一眨眼能跑会跳,难以置信。不仅活过来,除了一点淤青,伤口肉眼可见快速痊愈,十全丹有如此功效,应该改名为还魂丹才是。
“总之……都护说不能下床,你就好好躺着。”说着,李仪转身,吩咐随从,“叫程大夫,给他检查。”
望闻问切,切望问闻,问切望闻,萧存光被大夫折腾好几个来回,号脉的结果——他几乎好全了。程大夫摸着自己脑袋,早两日的震惊没缓过来,看萧存光的眼神依然像看见怪物一般,死者苏生,在他毕生所学中从没见过。
“脉象看来,这位公子无大碍了。”大夫长年为都护府诊症,在李仪面前说得上话,问道,“大人可以把十全丹的盒子借老夫一看吗?”
拿空盒子做什么?没等李仪问,程大夫接着解释道:“盒子上应该残留一点药丸渣子,要是能辨出其中的料子,说不定老夫就知道丹药发挥奇效的原因了。”
毕竟是神丹,李仪没直接回他,“此事我要先请示都护才能答复你,请先回去吧。”
大夫满怀失望走了。萧存光看在眼里,心想那所谓的神丹十之八|九是止咳化痰丸,掺点朱砂在炉子里烤两下,被道士们拿来巴结达官贵人,吃了不死也没啥效果,没想到误打误撞,碰上了他,摇身一变真变成十全大补丹。
他掀开里衣,左胸的切痕消失不见,恢复成数月之前的模样。果然,救他一命的并非什么神丹,而是太|祖留给他的缠心锁,缠心锁留下的疤痕不见了,也就是说他当时的确濒死,关键时候缠心锁发挥作用,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那一天的记忆留在萧存光脑海,闭上眼睛还是能看见赖之松的人头骨碌滚着,要不是霍陵及时赶到,他应该死了。要是死了,泉下有知他会感激霍陵相救,可他活着,该做的事不止领情。
“你家将军什么时候过来看我?”他坐上大床,“把人救了,又把人扔在一边什么意思?”
李仪不悦,“这里高床软枕你还挑剔什么,闭嘴好好住着就是。外面乱哄哄,都护分身不暇,哪有回府的空闲?”
萧存光微笑道:“他不来,我便去找他。偌大一个河东府该有马吧,告诉我军营在何处,我自个儿去。”
“你,成何体统!”李仪被他臭不要脸的态度惊到了,好像他去军营是多伤风败俗的事,“你决不能去,要是被将士们看见你……都护颜面何存?”
萧存光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大概在李仪眼里,霍陵率上千精兵出境,救回他这么一个废物太不值当,有损霍陵的威信,跑去军营更丢人现眼吧。
“话说,霍陵没告诉你们我的身份,你们也不问问救来的人是谁?”他问,要是他们知道救的是当今天子,就不会觉得亏了吧。
李仪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都护的性情你不晓得?他做事不喜欢下属多问,更不与人解释,何况这是军令,有令则行,都护就是什么都不说让我等从烽火台跳下去,我们也照跳不误。”
河东军几乎是霍陵一人的军队了,萧存光想,即便亮明身份,自己未必驱使得动河东军,霍陵不肯让出符印的话。他还不知道霍陵扮的什么角色,拥君、拥护梁王,还是有别的打算?
至少霍陵没打算饿死他,早饭刚撤下,中饭炖肉、鸽子汤各式菜肴一应上来,伙食好得非常,不见光不吹风,光吃光躺,光景跟未出月的妇人差不多。萧存光也不客气,端起海碗吃干抹净,把前些日子饿坏的都补回来,不时点些奇怪的餐食,厨房没人会做,逼着李仪到处找。
午后,萧存光对窗纳凉,想到晚饭要吃醉鹅,“鹅要养了一年半的大鹅,太轻没肉太重肉糙,十斤内刚好。玫瑰露入馔,二斤米酒淋边旺火,要新酿的泉水米酒,加三块红方菽乳,做好了再叫我起来。”
李仪走的时候骂骂咧咧,堂堂都护別驾近庖厨,下池塘扑大白鹅成何体统,却碍于军令不得不这么做,难为他了。
不像高门大户一般深院重重,都护府从内苑出去也就三道院墙,出外苑就是大街,这一眼望尽的布局,萧存光一个大活人想遮掩着出去太难。他换上给他准备的衣裳,翻出房间,贴着围墙悄悄走动。围墙太高,而且翻出去的动静大,容易被人瞧见。
总会有边门的,萧存光走着张望。一个身材厚实的妇人迎面朝他走来,他看见她的同时,她也看见了萧存光。
“你在这儿做什么?”远远地,妇人带着质问的语气朝他说话。她声音洪亮,要是大声呼叫,恐怕能引来半个都护府的人。
萧存光站住,悠悠歇口气,好整以暇等她过来。
妇人是内苑管洒扫的,都护府服侍几年,这儿没谁她没见过,一眼看见生人就觉得警惕,立马喝住。走近见这人身长玉立,打扮倜傥,不像偷鸡摸狗的人,反而迟疑起来,“您?”
“大娘来得正好,”萧存光说,“我正愁找不到路呢。”
妇人问:“你要去哪儿?”
“我让李仪那厮给我做醉鹅,想来想去他不懂做菜,要过去提点他两下,没想到逛来逛去见不到人,还迷路了。”萧存光笑说,“大娘应该知道哪儿找他吧?”
妇人一愣,李仪是都护身边的得力将领,出入都护府没人尊称一句“李将军”或“別驾大人”,这人居然称呼李仪“那厮”,毫不客气。转念一想,刚才李仪黑着脸经过,手上抓着只扑扇翅膀的大鹅,莫不就是给这人带的?全府上下都知道内苑藏了位年轻男子,都护极为重视,听说临行出发前,都护在房中等了半日等不到他醒来才动身离开。这就难怪他能呼喝李仪了,毕竟是都护的心上人。
“知道知道,李将军刚回来就往厨房那儿去了,”妇人指向有烟囱的一座房子,“要不老身领路带您过去?”
萧存光摆手,“瞧着屋顶走怎么也不会走错,我随便走走,不耽误你的功夫了。”
既是都这么说,妇人便识相过去了。萧存光想想,真的往厨房走去。不伪装,他这个人在都护府内也通行无阻,除了李仪,看来霍陵没有交代别人监视自己。
这么想着,他从厨房经过,篱笆内圈了一只大白鹅,梗着长脖四处啄泥巴,战斗力十足。
“你就是我的晚餐?”萧存光手指伸过去,险些被它啃了,“啧,猛禽啊你……”
大白鹅“嘎嘎”两声。不消说,讲的定是粗言鄙语。
他跑路以后,醉鹅没人吃也浪费,就不杀这个生了。萧存光解开绑在篱笆上的麻绳,遛马一样将大鹅遛着往外拖,鹅子似乎懂了他的苦心,甩开脚蹼子,啪嗒啪嗒跟着他跑。
萧存光牵着鹅跑到边门,一人一鹅行踪古怪,守卫拦住询问。他停下喘气,边道:“快,牵最快的马来,内苑那人病情起了急变,李将军让我马上到军营通告都护!”
守卫盯着他,随即看向一脸凶相的大鹅,“这?”
“鹅要拿去程大夫的药堂剖肝制药。”
“……我去牵马。”他对另一守卫说,“你在这儿看着人。”说完,便快步跑向院子深处。
他去的不是马厩,想来也不相信他的说辞。门边只剩下一个守卫,萧存光想想,只能动手了。
两人对看着,萧存光手悄悄攥着腰带下的香囊,里面是他刚掏的香灰,一把撒过去,蒙了对方的眼睛,就趁机逃跑。
守卫走上前一步,大鹅比萧存光动作更快,一跃飞起来叼住他的下巴,随即啄眼皮,翅膀左右开弓,将他扇得一嘴毛,他要挣扎,被萧存光一把夺了武器,两三拳将人打趴。
“好鹅子!”大鹅战兴十足还嘎嘎叫唤,他抱起它撒腿就跑,狂野地奔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