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春》潘多拉的盒子

11、第十一章 过年（上）

　　就在村民们兴高采烈的种蘑菇，一筐一筐带着各家记号的蘑菇筐被小渡船运往市里又带着钞票回来的循环往返的日子中，一个多月过去了。

　　转眼间就要到新年了。

　　今年是个暖冬。

　　除了冬天一开始的时候北方的寒潮来袭，猝不及防的人们被冻的够呛之外，接下来的日子，都基本气温在十度以上，在出太阳的日子里，还有过超过二十度的温暖气候，南方人在没有热炕和暖气的冬天，不用穿成个球，真是太美妙了。

　　房子早就让苏景春打扫得很干净了，他们只需要准备年货和新衣，其他的，没什么需要改变的。

　　当然，要说没有别的需求，也不是。

　　因为早就商量好了等清明雨季过后就扩建加盖房子，所以这是在这间老房子过的最后一年了，早早的，苏景春就趁着跟渡船去市里买年货的功夫，买了一台相机和足够多的胶卷，想留下这辈子第一个过年的美好回忆。要不是现在的数码相机的分辨率太差，没有几年后数字产品飞速发展的那个时候的好，他本来是想买数码相机的。

　　他要把现在的生活拍下来，作为日后的留念。

　　不过现在相机的事情先放放，是该准备过年的吃食了。

　　和北方人过年必须包饺子不同，南方人过年爱吃年粽。所以，过了小年，家家户户都开始预备着做年粽了。

　　两指厚的肥猪肉是一定要准备的，当然，也有某些人喜欢用五花肉，土猪的味道更香，这里是农村，土猪肉很容易买到。将买回的肥肉切成条状，用添加了料酒和胡椒粉的捣碎的南乳酱拌匀涂抹，腌制几天。

　　在这几天里就准备着下一步的预备工作了。当年下的新糯米和绿豆分别浸泡，喜欢吃栗子粽的，就准备好剥开的生栗子，喜欢吃甜的年粽的，就开始用绿豆和红糖熬甜豆沙，腌白糖猪肉，然后，去割点新鲜的粽叶回来，过热水并清洗阴干表面的水分让它保持颜色青翠而叶体柔软，这样包粽子才不会拗断叶子造成“露馅”。

　　最后，清洗好熬粽子的大锅，和长达几个小时熬煮所用的大块木柴。

　　准备好这些预备工作后，就将之前买猪肉后一起做的腊肠放到离阳光不远的通风的屋檐下借着一点点暖气和风来风干。

　　这个地方的粽子比起别的南方的粽子，多了甜口的豆沙馅的，虽然别的地方认为是异端，但在这里的人认为，不用争执到底是吃咸还是吃甜，想吃啥就吃啥，是再美不过了。

　　于是在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两三天的时候，村里就开始做年粽了。村子的上空到处都飘散着裹着清香粽叶的糯米的香气。

　　苏景春第一次，一次性包那么多粽子，有些手慌脚忙的，毕竟上辈子他一个人，学着做会之后，也只是在年节自己做上几个意思意思有个寓意罢了——而今年，有了新的家人，他做了很多，不但做了咸口的，也做了甜口的。

　　苏广安在儿子出意外瘫痪在床的这些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过节，做什么应景的吃食？别人家的喜庆和热闹，与他家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也很多年没有动过手了；而苏沐凌就更不用说了，瘫痪的时候，哪还有什么想吃这个那个的想法，身体虚弱又不能消化，一心只想着不能给父亲多增添麻烦才是。

　　所以，现在情况大好了，这是一家人团圆的一年，大家围桌而坐，即使动作慢点，也要亲自动手一起做过年的准备工作。

　　粽子都包好之后，算算需要分开熬煮上两大锅才能放得下。在院子里已经安置好了一个油桶改造的大柴灶，把装了生粽子和热水的大锅架上，点燃柴火，接下来，只需要看着柴火保持大火，还有盯着锅里的水不会烧干时不时添加，再等上几个小时，粽子就熬好了。

　　等所有的粽子都煮熟了，就赶紧捞上来擦干表面的水分，放到通风处，这样就能放久一点不会坏掉。

　　都做完了，天都全黑了，趁着余火，苏景春又蒸了一小锅糯米饭，打算晾凉了拌上甜酒曲，密封包上毛巾，放厨房里发酵做成甜酒酿。每次吃的时候煮开一点甜酒酿，打个鸡蛋进去，是很滋补身体的，正好适合家里人一起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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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临近年三十了，而近期村里利用空房间种植菌菇的村民是越来越多了。虽然离过年越近，菜价应该就会变得越贵，但是距离苏景春的预期，差了不少的空间，比较起来，苏景春猜想，菌菇的价格应该是开始跌了，换句话说，这个生意，大概是做不长了。

　　不过还好，他家也不全靠这个来赚钱，地里种的青菜，已经可以分批收获上市了。

　　小油菜，小白菜，萝卜，苦麦菜，还有逐步减少种植收成的菌菇，分批送进市场，因为长势好，没农药，味道好，很受那些开始讲究起健康饮食的城里人欢迎，所以一进交易市场就马上被一些已经熟悉了的采购给批发价买走了，根本不用呆呆等散客来光顾。

　　而逐渐减少平菇凤尾种植后，他改种一些金针菇，杏鲍菇和香菇，这些是能晒干做干菜的，他打算一半卖一半保留下来自家吃，总不能都卖了自家都没得吃吧，等想吃的时候泡水再发开，味道也别有一番风味。而杏鲍菇蒸熟后做香辣泡菜或者凉拌也很好吃，他以前特地学了一手的，拌好后密封能放挺久，也很下饭的。

　　他的这些举动也没刻意瞒着别人，最早跟风他种菌菇的那两家在来往中也知道了他的打算。这些日子虽然他们种的菌菇没有苏家那么多，但那么多趟加起来，也着实赚了不少钱，事少钱多离家近，他们心里可美了。

　　他们很佩服苏景春的招财能力，在看到苏景春开始做出转变后，他们也打算跟着转变了，他们可不傻，也隐隐约约觉察到从村里运出去的菌菇变多了，卖菌菇的时间就变多了，价钱被讨价还价的时候也变多了，菌菇生意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好赚了。而且，最近几天他们还发现，不止他们村大批量往外卖菌菇了，别的地方也有菌菇卖了，跟风的人更多了。

　　所以，他们也打算一边种菜，一边种可以做干货的菌菇，收缩菌菇种植了。

　　而村里的人，大概是入市晚，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还在一个劲的多种菌菇好想着过年期间能多卖点钱，还有的人把前途想象得太美好，傲气的不愿和别人种植一样的凤尾菇平菇之类的一般菌种，而是盯上了名贵的菌菇品种，认为这样能比别人赚得更多，可惜他们还是想差了一点——

　　像灵芝，猴头菇这类的滋补菌菇食材，没有天然的环境没有野生的自然生长，由人工调配木糠基底的菌包所种出来的，恐怕营养效果还不如一般的蘑菇呢，卖贵了没人买，舍得花钱的又看不上，哪会有人要买？又能带到哪里去卖？这种菌菇包本来就比一般的菌菇要贵，到时候别卖不出去全砸手里了吧？

　　——据苏景春所知，有这种一下子赚大钱发大财的想法并且跟风后付诸行动了的，就有他的前祖父，苏广发那一家子。

　　为此，苏广安等人已经开始准备幸灾乐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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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二十八那天，苏家的院子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人，沉默的人影站在门口，旁边还停着一辆像超市里使用的那种手推车，车里围着一层油布，不知道是什么。

　　当时苏景春正在厨房忙活着生火，准备蒸红糖年糕，这种食物在当地是过年必备的，只要蒸得好，末了涂上一层食用油，能保存好些天不必担心会长毛。

　　苏沐凌现在能动弹了，虽然是坐在轮椅上，但是手很灵活，精气神也非常的好，他也在厨房，帮忙摘菜什么的，能和家人一起做事，哪怕只是些琐碎的小事，他也感觉很快乐。

　　人是苏广安领进来的，厨房暖和，又大，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的，所以就直接把人带到了厨房里来。

　　“爸？这是？”正摘着菜苗的苏沐凌一回头，冷不丁的看到一张扭曲的酱红色的脸，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心漏跳了一拍，幸好之前在苏景春没蜕皮时已经看惯了那样的“丑”，否则他恐怕会失态。

　　“这是隔壁村陶二啊，你大概是这么多年没见给忘了……”苏广安没有说是对方的长相变化太大的缘故，只说是儿子卧床多年没见人健忘了。

　　“不，不怪阿沐，是我变丑了。”陶二的身躯驼了，不是他不想直起身板，而是大火把他的大筋给烧收缩了，紧绷的筋桎梏着他不能肆意伸展身体，时不时的，都在抽痛。

　　“陶二？天啊，对不起，我是有听说你出事了，可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又没有办法去看你……”苏沐凌连声抱歉。

　　他家和陶二还是有一段渊源的，小时候大家在河边玩耍，陶二不小心被上游冲下来的浮游杂物给刮到了河里险些没了性命，还是苏沐凌看见了大声呼救才把苏广安叫来跳到河里救了他。

　　而陶二从小就是知道感恩的，每逢年节，哪怕是几个水果，他都从对岸过桥送过来，就是几年前他外出打工才停止，前年他受伤回村，事情太多，又是分家，又是建房，身体未康复，也怕吓着人，就没来得及过来探望。直到现在，他早安定下来了，哪怕在自己村里也听说了苏家这段时间的种种新闻，那些匪夷所思，那些夸张的八卦谈资，不知是真是假，让他疑惑之余也兴起了好奇，于是，就趁着提前拜年，带上几条自己捕捞的鱼，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