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前小夜曲》晏从鱼

4、牛奶味的哦

　　许尤在当晚的日记里这样写道：
　　今日的幸福碎片，和韩主席从灯光昏暗的行政楼顶一直走到超市，风很冷，我把自己缩成一团，余光看见他的黑色大衣尾摆被微微吹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玻璃门虚掩着，灯也就开了两三盏，推开，一瞬间被暖气包裹的感觉实在无以言表。
　　除了几个工作人员没有别的人，还没到夜宵贩卖时间，你向阿姨询问一定会遭到不情不愿的眼神。她会帮你推开大保温箱的盖子－那里面是满满的食物，我觉得可以称之为幸福。

　　许尤喝了一口皮蛋粥，觉得身心被熨帖地舒舒服服。
　　她和韩期一起坐在超市休闲吧的小桌子边，透过玻璃向外看，是沉寂的只有路灯的校园。
　　他们默契的沉默着。
　　“许尤……”
　　韩期好像用了很久才说出她的名字。
　　“嗯？”
　　她抬头。
　　“你后来怎么不来上……”
　　“许尤！”
　　韩期的问题问了一半，突然被打断了。
　　他们转头，却见门外乒乒乓乓进来了三四个个穿着球衣、裹着羽绒服的男生。当先的那个看见他们，急急走过来。
　　“表……学长？”
　　许尤诧异。
　　“卡忘在教室了，借我一下。”
　　他随意的把怀里的篮球抛给身后的男孩子，摊开手心。
　　许尤把卡放在他手上，疑惑：“旷课打篮球？”
　　他显然被噎了一下，随即眼珠一转，飘向韩期：“你呢，旷课谈恋爱？”
　　“丁怿！”许尤怒，“卡还要不要！”
　　“要要要，我错了我错了，小姑奶奶消消气。”
　　丁怿甩下一个欠揍的笑容，跑去买吃的了。
　　许尤转身重新坐下：“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许尤想起来。
　　“没什么。”
　　他们吃完，许尤就站在门口等丁怿把卡还回来。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你什么记性？丁爷我上个月就被多大录了好吗，晚自习上不上没关系好吧。”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大学生，了不起。”
　　许尤真诚的竖起大拇指。
　　“行，谢了！微信支付宝，要不明天请你吃饭”
　　许尤接过卡：“不用了，支付宝，再见。”
　　韩期推开了玻璃门，冷风鼓进来，冻得人一激灵。
　　“拜拜！”丁怿轻声，“小男朋友挺帅，虽然还是比不过丁爷我～”

　　许尤觉得自己周围的人最近都有些奇怪。
　　韩期已经快一个礼拜没和她聊天了，叶涵初脾气也有点儿躁。
　　小许想破脑袋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把这归咎于期中考的考前焦虑。
　　“许尤你还不复习吗，下礼拜就考试了啊。”
　　周悦拿笔戳了戳她：“羡慕你啊，不用复习也可以考好。这历史也太多了吧要背死人吗！！！”
　　许尤看着还剩一百多页的《海边的卡夫卡》，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会的不看也会，不会的再看也不会。我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她冲同桌人畜无害的笑了笑，继续看小说。
　　都做了这么久偏科生了，她早就知道怎样最大限度且最舒服的拿到分数。无用功向来是小许所不屑的。
　　物理化学这种非人哉的科目，暂且放一放，放一放。
　　“对了，你哪个考场啊？”
　　许尤愣：“出了”
　　“中午就出了，你还没看啊。我1，你快去看看吧！”
　　许尤忙摸上讲台，下载校网上挂的考场分配表。
　　班级，筛选，3班。
　　哦，第4考场。
　　考场，筛选，4。
　　许尤浏览了一遍4考场的人，发现…自己前面是韩期。
　　许尤：日。

　　“拜一拜拜一拜！”
　　“许神保佑！”
　　“大佬救我语文！”
　　许尤挂着一脸无奈的笑，被围着吸灵气。
　　“许尤许尤！手手手给我！”
　　叶涵初奋力从人堆里挤到许尤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鱿鱼保佑，保佑保佑！”
　　她老神在在地摩擦着，许尤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打掉了。
　　“我可是特意从楼下上来的呢！”
　　小许嘴角抽动：“有这时间迷信还不如再背背课文。”
　　“得嘞，拜拜！”
　　姑娘一转眼又没了影儿。
　　第一场考语文，许尤没什么心思临时抱佛脚，靠着墙四下望了望考场门口拥挤嘈杂的人群。
　　“也保佑保佑我？”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许尤下意识回头。
　　韩期就这样淡淡笑着，站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
　　“你就不必了吧，韩大学霸。”许尤歪着头，笑了。
　　韩期不置可否：“加油。”
　　急促的考试铃响起，人群躁动起来。
　　“加油！”许尤拿起学生证，向他握了握拳。

　　监考老师百无聊赖的在讲台上坐着，许尤落下最后一个句号，看见那疲惫的男老师眼皮就快合上了。
　　不想检查呢……
　　她转着笔，视线飘到前座。
　　韩期还在写作文，极其专注的样子。
　　许尤也说不清什么心情，呆呆的一直盯着他的头发发呆。
　　说起来，他们认识也才不到一个月。
　　许尤其实是个有点颓废且迷茫的少女，虽然可能别人并看不出来。
　　毕竟表面上她阳光开朗，很爱笑，成绩不错，参加很多很多的活动。总有人和她说：“许尤，你真厉害！
　　她也就这样忙碌着蒙蔽自己，很少对什么真正用心。这样表面的肤浅的已经就很好了，不需要她再多费心。
　　叶涵初有一次问她：“许尤，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记者吧。”
　　不是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每次都这么回答，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了习惯。不认识的长辈听完后总会笑着摸摸她的头，说：“真不错啊。”
　　“扯淡。”
　　这是叶涵初回她的。
　　没错，扯淡。
　　许尤想，她根本不想当什么狗屁记者。
　　“说实话，你到底想干嘛啊。”
　　“我不知道……”
　　叶涵初一脸笑嘻嘻，拿起可乐罐和她的碰了碰。
　　“嗯哼。”
　　“我就想当个写小说的，然后攒点钱，在太平洋上买个岛。”
　　许尤从来没和别人说过她简简单单的梦想。写几本不那么深奥的小说，没什么寓意也没什么映射，然后在太平洋上买个小岛，养几只狗。
　　平淡的度过余生。
　　一个人。
　　确实，许尤想象的未来是一个人的。她喜欢一个人的生活。
　　许尤把选择题的答题卡一个一个涂得更满，放下笔，韩期也写完了，正在检查。

　　结束铃一打，考场里就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讨论。
　　“太难了吧！我第一题就不会，完蛋了！”
　　“就是啊，魔鬼吧语文组。”
　　“作文什么玩意啊，我肯定离题了……”
　　许尤收拾着笔，韩期转过头。
　　“怎么样，你觉得难吗？”
　　许尤看了一眼周围抱怨迭起的同学们，悄悄凑到他耳边。
　　“我觉得吧，还行啊。”
　　韩期笑着点点头，轻声：“我也觉得。”

　　“妈的语文怎么这么难，死翘翘了，为什么我的人生这么悲惨啊呜呜呜……”
　　许尤无视叶涵初的鬼哭狼嚎，夹了个西蓝花堵住她的嘴。
　　叶涵初嚼了两下，脸又拉下来：“这个西蓝花怎么这么难吃啊，我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呜……”
　　许尤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
　　“下午政治物理，你选吧，快点吃还是挂科。”
　　叶涵初浑身一震：“吃，吃，我吃……”
　　政治物理这个死亡阵容摆在眼前，叶涵初恨不得现在立刻飞回去临时抱个佛脚。
　　“哟，这么饿呢，慢点啊别噎死了。”
　　沈蜇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叶涵初转头，他就势坐了下来。
　　“滚滚滚，别让老娘看见你！”
　　沈蜇不怒反笑，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这食堂我想坐哪儿就坐哪儿？你管的着吗。”
　　“期哥，这儿！”
　　他转身挥手，韩期走过来，愣了愣，坐到了许尤身边。
　　许尤随意和他打了个招呼，给叶涵初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叶涵初挤了挤眉毛，许尤领悟，回去说。
　　于是这桌就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局面：两个人骂骂咧咧谁也不让谁，对面两个则是沉默着吃饭。
　　“赌不赌？叶涵初你不是怕了吧哈哈哈哈哈！”
　　“赌就赌，谁怕谁，赌什么？”
　　沈蜇喝了口汽水，贼嘻嘻的笑着。
　　“谁排名高就叫谁一个学期爸爸，敢不敢？”
　　叶涵初一顿，有点犹豫，她怎么知道沈蜇那个孙子成绩好不好，要是……
　　可是一想到他叫她一个学期爸爸，叶涵初就兴奋了。
　　“行，沈蜇你牛逼。不过——我们赌算什么，不如这样，”她扫了一眼对面坐着的
　　两人，“就赌鱿鱼和班长谁高，怎么样？”
　　沈蜇略微一思考，点点头，盯着韩期：“期期，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人家相信你。”
　　韩期：……
　　“行，那就说好了。鱿鱼，你可给我争气啊！”
　　许尤：……
　　被莫名其妙地安排了呢。
　　叶涵初给她抛了个媚眼，又转回去狠狠瞪着沈蜇：“嘿嘿，这回你输定了。准备好孝顺爸爸吧。”
　　虽然是合并以来的第一次大考，可叶涵初对许尤的成绩一万个放心。
　　沈蜇要叫她一个学期爸爸了，爽！
　　叶涵初那个得意，撂下筷子，大手一挥：“许尤，你现在就和班长对个答案！”
　　许尤：？
　　韩期：？
　　沈蜇：？
　　“愣着干嘛呀，让我儿子看看班长错了多少。”
　　“啊？”许尤无语。
　　沈蜇急了：“叶涵初，你别看不起我们期哥，人厉害着呢，是吧期期！”
　　沈蜇也对韩期一万个放心，班长在分校那可是常年霸榜，从无败绩。
　　迫于叶涵初的威胁，许尤勉强和韩期对了个答案。
　　“牛逼啊！一样！”沈蜇鼓掌，“这下好看了。”
　　许尤眨巴眨巴眼：“要错一起错了。”
　　韩期点头：“还有主观题呢。”
　　沈蜇推了推愣住的叶涵初：“咋啦，不惊讶吗，这可真是……”他努力搜索成语库存，“天作之合！”
　　叶涵初没工夫和他打趣，一脸要哭了的表情：“鱿鱼……怎么办，我五道选择都和你们不一样，要挂了呜呜呜……”
　　这回换沈蜇愣住了：“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完了完了，我也要挂了啊啊啊！！！”

　　“电场强度标量还是矢量啊？”
　　“矢量。”
　　“伏特是导出单位？”
　　“是。”
　　“左力右电？”
　　“对。”
　　“啊这道题这道题，快看看怎么做。”
　　“先受力分析，再用动能定理列方程。”
　　“你说具体点！！！”
　　“这个物块受到三个力，重力支持力摩擦力，先求支持力，再根据支持力求出摩擦力……懂了吗？”
　　“懂了懂了。”
　　“还有吗？”
　　“我看看哦。”
　　“请各位监考员提醒考生可以入场，并提醒考生……”
　　“好吧好吧，加油！”
　　“加油！”

　　许尤心里没底，虚的很，翻开物理卷子。
　　这，这道大题不是刚刚主席给讲得那道吗！！！
　　许尤觉得今日一定是幸运日，检查了一遍除了数据有点小改动其他一模一样，美滋滋写了答案。
　　小许觉得，这道压轴大题一出来，15分，这次物理有望上9。
　　结束铃一打，她当即倾身去拍韩期的肩。
　　“韩期你太强了啊啊啊！！！”
　　韩期也笑了，看许尤因为一道物理大题傻兮兮的手舞足蹈。
　　“这么高兴？”
　　“嗯嗯嗯！十五分呢！难道我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吗！！！韩期你太强了啊！”
　　“那……”韩期顿了顿，直视着她的眼睛，“怎么感谢我？”
　　“嗯？”许尤愣。
　　“总得有点诚意吧。”
　　韩期其实也没想小姑娘怎么谢谢他，只是看她这么高兴，忍不住想逗逗她。
　　谁料小姑娘认真想了想，然后说：“你闭眼。”
　　韩期闭眼。
　　“伸手。”
　　韩期伸手。
　　有什么硬硬的东西被放在了手上。小姑娘的指腹还和他的手心微微碰了碰，有点痒，又有点柔软。
　　“好了，睁眼吧。”
　　他睁开眼，看见许尤笑眯眯地看着他，他的掌心里是一根棒棒糖。
　　“牛奶味的哦，特别甜！”

作者有话说

　　韩主席：哦，牛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