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葛蕈

2、阴谋

　　劫谷，这是江湖之中众所周知的神秘莫测之地。说是众所周知，因为江湖之中的杀手刺客，十个里有八个是来自这里，剩余的两个也或多或少与这里有些干系。说是神秘莫测，虽然这里走出的刺客成千上万，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劫谷准确的位置，甚至就连在劫谷受训的记忆仿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了，曾经有个官员侥幸从劫谷杀手的刺杀里逃脱，据他所说，劫谷的杀手似乎不似常人，至于怎么个不似法，再问他却不肯说了。
　　劫谷之中，身穿素衣的女子正在弹琴，她伸手轻轻拨动琴弦，若有琴曲大家在此，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素衣女子怀中抱着的是相传早已毁于战火的名琴——惊涛。据说上古时期，有一帝王酷爱音律，他于民间结识一位琴师，琴师善抚琴，帝王视其为毕生知音，不料海疆狂风大作，海水倒灌淹死渔民无数。世人痴愚，认为琴师来历不明，乃是天降灾星。帝王无奈遂派遣琴师以身为祭，以安澜大海，琴师投海之前，请奏一曲，帝王应允，琴师遂做惊涛之曲，天上鸟盘旋海面不散，哀鸣不已，海中鱼虾越出海面，干涸于沙滩之上，死伤深重，帝王大惊，琴师举身付海。帝王追悔莫及，知道自己误信谗言，逼死了无辜的琴师，他将琴师留下的琴名之为惊涛，可惜琴师最后所做的曲谱没有流传下来。
　　素衣女子试着弹了几曲，无奈内力有限，曲调听起来凝滞不已，并无清越悠扬之感，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暗自发愁，这惊鸿曲看来是弹不成了。“曲不成曲，调不是调，你还有脸叹气？”素衣女子赶忙将琴放在旁边的地上，单膝跪下，“玄一见过执事长老，不知长老此来有何吩咐？”忽然现身的女子全身都笼罩在黑色之中，并不露面“谷主传你。带着惊涛。”“玄一知道了。”素衣女子怀抱惊涛，脚尖一点，用出轻功向谷主居所赶去，转瞬之间便没了踪迹。
　　“玄一见过谷主，不知谷主有何吩咐？”劫谷的谷主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他看上去似乎正在犯难。“玄一，你知道现在江湖之中都怎么传咱们劫谷吗？”素衣女子笑了笑，“谷主，咱们劫谷什么时候在乎江湖中人的看法了？”中年男子苦笑，“玄一，江湖中人自然不足畏惧，但九五之尊你也不怕吗？”“当今天子也来咱们劫谷下单杀人了？这倒是一件奇事，他身为天子，想杀谁不过一道旨意的事儿，是谁让他如此大费周章？”“他下单杀他自己。”素衣女子瞪大了眼睛，这是她十六年来首次这么失态，“谷主，你不是在逗我玩吧，堂堂天子，自杀？”“来的不是皇帝的人，是西北军的人。”谷主看着自家外甥女那个双眼瞪大的样子，竟然还有点想笑。“安澜，你现在知道舅舅为什么这么着急了吗？”素衣女子闻言，谨慎地望了望四周，确定并没有人在旁窥伺时才松了口气。“谷主慎言，玄一和谷主并无任何相干，谷主的外甥女只有明部肖景澜一人，玄一只是暗部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还是武功低微，只能靠外力的那种。”中年男子脸上的笑意黯淡下来，“安澜，舅舅知道你怨恨舅舅待你们姐妹不公，可是”素衣女子笑了笑，只可惜她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下，中年男子并没有看见。“谷主说笑了，玄一并不怨恨你，十六年前，若不是谷主坚持，玄一早就被众长老投到蛇潭做药人了，哪还有今日？谷主今日叫我来，是要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做吗？”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不错，本来劫谷就不该牵涉朝堂之事，只是当今陛下的祖父与肖家有大恩，劫谷承诺要帮他和他的子孙做三件事，这是最后一件。”素衣女子道：“既是如此，西北军的信物呢？”中年男子从袖中取出了一支小小的令箭，“这是定国公的传令金箭，见箭如见人，切记你绝不能让这支箭轻易显露出来。”“知道，不过谷主，既有这支传令金箭，你怎知不是定国公严冽要谋朝篡位呢？”中年男子看着站在石阶下方的女子，可是他能看到的只有一袭素衣和遮盖住女子整个脸庞的银色面具，这是玄字科杀手的标配，代号为玄的杀手通常武功低微，靠的要么是用易容术伪装成目标亲近的人，趁其不备，一击即中；要么就是靠其他迷惑神智的手段。又因为据说有些人只要见过一个人原本的模样，就能识破这个人任何易容的手段，故而玄字科的杀手在劫谷中从不显露真容，也是天地玄黄四科中最神秘最不可控的一科。而自己这个外甥女，仅仅十六岁既能凭实力站到玄字第一的位置上，只是可惜，劫谷只需要一个继承者。
　　肖安澜看着谷主，她不知道这个男子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命确实是十六年前被这个男人所救，如果现在他要拿回去，自己也只能双手奉上了。她看着中年男子神色迷惘，似乎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情。也是刺杀帝王可是要夷九族的罪过，自己这个孑然一身的人去干倒是再合适不过。只可怜定国公，他也是并无宗族啊，不知道帝王为何如此忌惮他。“舅舅，舅舅既然过意不去，不如答应安澜一个条件。”中年男子回过神来，“你要什么？”“不如舅舅赏安澜一颗醉心好了，不管是死牢的刑罚还是军中的刑罚，安澜都不想领教啊，你知道我有点怕痛。”中年男子神色惊诧，“安澜，舅舅保你安然无恙。何必如此。”肖安澜心中微痛，这趟任务无论是成与不成，自己都回不来，果然无论嘴上说的多么信任自己，到头来连一场好死都不愿留给自己。“玄一僭越了，随身药物谷主看着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