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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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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冰封,苍雪覆山逐玉宫,亦登峰。
可见来时马蹄路,被风吹,隐无踪。
一剑此去,听旧钟。
昆山宫上的风雪夹杂着凝实的冰晶,并不是轻飘飘地落下,而是被长风席卷着,犹如一柄冷冽的刀,一记记地剐在昆山宫上,此时唯有值勤的弟子才会在风雪中缓步前行,提着吹不灭的暖黄色灵火灯,看守几处夜晚的安定。
玄宿正倚在木榻上,客房内的火炉生得足够旺,一盏灵火灯照亮他手中书卷,庄严端正的字体正是出自昆山宫,文风心法厚重古朴,深远而不易参透。
他定了定神,银白的长发垂了几缕搭在肩上,并未束起。虽是如此闲散的模样,可他的一举一动中都带了些王公贵族般的气度与雍容,令人疑心这世上或许真有仪态天成。
微有些潮意的古书翻过一页,除这一声轻响外,室内又是寂静的。
错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毫不掩饰的巨响,玄宿几乎要疑心昆山宫是不是抓了未经修炼的凡人上来,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未下定论,砰砰的敲门声混杂着门外人的大呼小叫就将他的思绪彻底打乱。
“玄宿!快开门,我要冻死了!啊!”
那人拍了两下门就没有耐心等待了,提脚一踹闯了进来。满身的风霜和外头凛冽的寒风一起被带进来,玄宿抬手隔空关上了房门,那人才得以倚着喘气。
室内的火炉将空气熏得暖融融的,那人身上的冰雪迅速化开,呼吸间把头大浸得潮湿,贴在鬓间额角,像隆冬里迷途的幼兽,毛发都湿透了,却没有同伴可以互相依偎舔舐。
“昆山宫宫主是疯子吗,山上竟然不设结界,让整个昆山宫一年四季吹这鬼风?”陆枕把毛氅脱了往地上一甩,蹬掉长靴跳上玄宿的木榻,整个人钻进他怀里。
玄宿无奈地起身,把焐热的被褥让给陆枕,“你为何总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还每次都是湿|身|诱|惑。
陆枕骤然暖和,一冷一热间寒意尚未散尽,裹紧了被子几乎要抖出虚影,他把火炉用术法挪近,趁隙开口道:“是我想这样的吗?不知道哪个厨房里窜出来的小鬼,跪在地上硬是求着让我帮他找什么门派信物,本来我都要回房睡下了,出来解手遇上这事儿!”
他咬了咬唇瓣欲停止自己的哆嗦,没什么效果,干脆在床上像快死的鱼一样躺着弹了两下,彻底把头埋进被子里。
玄宿眼眸垂下,动了动手指想把陆枕从他盖过的被子里拽出来,只是犹豫片刻,陆枕便自己爬起,凑到炉边烤火了。
“上山到现在过去几天了,除了祁然,谁还见过那个什么宫主?不要说我们两个,孤鸿霏微他们凌峰派来的现在也是躲在客房里。下次见祁然我倒要问问他,贵宫这是什么习俗,定期吹雪,迎风傲立吗?”陆枕讥讽了两句,胸中恶气倒也出尽了,便沉默下来烤火暖身。
玄宿说:“之前从未听闻过昆山宫宫内情形,不过看孤鸿他们的表情,也是习以为常。或许本来便是如此?”
陆枕呵呵两句,渐渐回温的手感受到了细微的刺痛,指尖和掌心上细碎的小伤口开始沁血。大概是刚才冰天雪地里冻僵了,陆枕都不清楚是何时弄伤的,现在才有所察觉。
“啧,说不定是帮那小鬼在草丛里摸信物的时候被割的。”陆枕见玄宿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不甚在意地解释了一句,低头去吮伤口上的血渍。
一会儿,玄宿沉声道:“默桑,转过头来,看我。”
陆枕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转头,看向坐在床内的玄宿,“干什么,没见过魔域第二美男子吗?”
“你在运转功法?”
“怎么可能……?”陆枕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从玄宿深潭般的黑色眼瞳里看见一抹金色的光,不是火焰却明亮——他自己的眼睛。
他连忙闭眼,最后无奈地睁开,“我怎么……控制不了自己?”
玄宿说:“你手上的伤口,再仔细检查一下。”
陆枕抬起手嗅了嗅,回忆片刻,“似乎是生长在昆山宫的一种独特草药,长着锯齿,但被雪覆盖了,我没有看清。”
玄宿起身去找房内有关的典籍,祁然怕他们无聊,送来了不少昆山宫的古书,他记得有一本是记载了山上的草木。
“……”到底放在哪里了?
陆枕控制不住灵力运转,头脑也开始发昏发沉,他捂着眼睛慢慢躺下,身体开始发烫。他听了半晌玄宿翻东西的声音,问道:“你在找什么?”
“找书,查割伤你的是什么草。”玄宿没回头,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陆枕道:“不会是故意设计,没有必要。应当只是先代种植的防范魔族的草药,如果我没舔伤口,根本不会起作用。”
大意了,没留意手上的味道,不过多半还是这山上的风雪原因,鼻子都冻麻了,哪里闻得出来?
玄宿说:“你现在什么感觉?”
“没力气,有点热。”陆枕把手搭上腰带,几下解开了,只剩条白色的里衣穿在身上,“啊,松快了很多。”
陆枕背对着火炉,不一会儿又开始喊热。
玄宿只好把火炉移远了。
他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本记录昆山宫草木的书,翻至类似于陆枕描述的那页草药描画所在,还没来得及流露出庆幸的神色,便迅速阴沉了脸。
“这书上只写了长叶草可以使魔族退避,用以驱逐,没有写明功效。”
陆枕说:“算了,应该死不了。但我觉得我现在这个状态很像是被下了虎狼之药啊。”
“我要不要出去冷静一下?”陆枕躺在床上,勉力维持思想清明,语调却不免拖得又虚又长。
“……”玄宿走到他面前,低头看陆枕的金瞳忽明忽灭,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陆枕絮絮道:“继续呆在这里的话我很有可能对你发情,然后你把持不住,我清白不保。但是如果我出去了,对昆山宫里随便一个人或一群人发情之后清白不保,到时候会有更大的可能找不到人对我负责。”
“得不偿失。玄宿,我已经想好了,来吧,就是现在,夺走我的清白吧!”陆枕摊开双臂迎接玄宿。
“滚,”玄宿冷哼一声,坐在他身侧,“自己运功驱毒。”
陆枕拧起眉头,勉强从四肢百骸中抽调灵力,堪堪聚集到一起时偏又都四散而逃了。他不免有些着急,也是担心这样的情况会持续下去,明早就不好看了。
玄宿看着陆枕嘴角缓缓渗出鲜血,情急之下一把攥起他的衣领。
“别动我。”陆枕推开玄宿的手,此时乱输灵力反倒好心办坏事,他擦了擦嘴角,又感叹道:“可怜我还是个处男啊,太遗憾了。玄宿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发育得很好,哪里都好。”
玄宿冷着脸说:“亏你还有心思乱想这些,若真有急事,便回魔域吧。”
陆枕支起手摆了摆,“在四方天待了这么久,回魔域也会被压制修为的。可记得你读的那上古神蟒秘闻,虽然后面挺扯淡的,但是有一点影射的不错——两支后裔相比,金蟒的确不如碧蟒,我们血脉里就存在缺陷,极易受空间影响。
所以既用不了归兮珠,又会在穿梭两地时受到两边法则影响。”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种族优势啊种族优势。”
玄宿说:“不,绝非如此。”
陆枕睁眼看他,却半晌没有听到玄宿的下文。
“好弟弟,快说啊,等着你夸我呢。”
玄宿说:“你并不残缺,你脸皮极厚。”
“小子,食长叶草!”
陆枕觉得自己这状态又有点像喝醉了,不过他生平从未喝过这么烈的酒,能让他全身上下除了意识没有一个地方清醒。
或许就连意识也是不清醒的。
“我这么热,这屋里还点什么火炉,你抱着我睡不就好了?”陆枕建议道。
玄宿离他始终一段距离,盘腿坐着,“免了,我怕你扑上来不好收拾。”
陆枕说:“那你去叫人来烤火,别浪费了。”
“你这幅样子还敢叫别人看见?”玄宿呵了一声,不再理他。
陆枕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