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殇》薇拉ME

1、壹

　　“文月，娘求你，你就当娘求你，这镯子没了，娘就什么都没了！” “娘，文月以后一定会还你的，娘！”
　　光绪二十八年腊月二十六的清晨，大雪封城，万籁俱寂。梅文月同母亲在西道口大街相对跪着，起先是大声争执，继而一起抱头痛哭。父亲新丧，年关将至，债主上门，家里却连半斗米都没有。若不是别无他法，文月不会打上母亲那个翡翠镯子的主意。昨儿个晚上商量得好好的，把镯子当了还债，今日临到当铺门前，母亲却反悔了。
　　无依无靠的日子是可怖的，母女俩的哭声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更显萧索。娘亲的眼泪如同冰刀扎入文月的心，苦痛无处宣泄，在她的胸中蜿蜒出漫长的伤痛来。 “你们有什么东西要当的？”
　　僵持之间，有一个清冷的声音插进来。文月闻声回头，便瞧见一张少年的脸。
　　“你是……”
　　“你们要卖什么？”见她迟疑 ，那少年客气地笑了一下又问了一遍，接着眼神一闪道，“甭管卖什么吧！我们爷愿意出这个钱。”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文月也是一怔，少顷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翡翠镯子来。那真是个品相上好的镯子，层层帕巾剥落后，它青碧的颜色被大雪映出娇艳流动的影子。
　　少年接了去，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后又蓦然回头。文月顺着他所看的方向瞧过去，发现不远处一个穿着天青色袍子、身披大氅的男人正骑在高头大马上等候。只是他的脸被黑色大氅上的帽子遮住一大半，这会儿又隔着漫天的风雪，什么神情样貌，全然看不出来。
　　“这些银子你看够不够？”马背上的人纹丝未动，少年却好像得了什么指令，从怀中摸出两锭白银放在文月的手心里。
　　文月那被冻得通红的手捧着银子看了许久，终是收在了怀中。
　　银货两讫，少年踱回去牵马，文月则搀扶着母亲起身。
　　雪停了，太阳从东方升起，如水的金光流淌在她的身上，带来丝丝暖意。揣在怀里的银钱比预期的要多，文月隐隐知道这不算是交易，而是施舍，自己这是被人给救了。
　　她替母亲拂去衣衫上的雪，举头目送恩公的同时，那人亦调转马头望向她。彼时风起，雪花乱入迷人眼，她满泓秋水酸胀难抑。在掠过那个身影时，因为模糊而无法看清他的脸。但即便如此，她却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如一张编织细腻的大网漫天洒下，让她无法躲避，如坠梦中。